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被人搞了……

　　但這批至關重要的白裘，從成品驗收，到裝箱、封箱，一路運送進楚王宮都是由顧吟楓親自監督。

　　他親手送到司布尹的面前，剛剛開箱，他就發覺不對。

　　當時已經來不及，那個司布尹只看了一眼毛色就皺起眉毛，再摸一下，掉色，這還得了?

　　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顧氏布業當場就被退貨。

　　後來他們開會討論，顧吟楓自咎，在運送途中他曾離開過一段時間，離開的原因很簡單，拉肚子。

　　食物裡下了藥，整車貨物也就是在那時讓人做了手腳。

　　一模一樣的箱子，連同箱內貨物一起替換成低劣的次貨，從而陷害顧氏布業失去王商資格。

　　顧氏出了內奸，這些內奸並不難找，都是當天負責運貨的那些人，而且事發後他們就消失了，人間蒸發，所以失蹤的這些人，就是被人買通來陷害顧氏的，說是失蹤，大概也是被人斬草除根了。

　　至於被誰買通，對方很精明，並不是後來上位的那個謝氏布業。

　　像這樣去陷害別人從而獲利的那一方，就很容易被人懷疑，即使上位了，也未必能坐穩。

　　顧氏派人去暗查過謝氏，他們的反應很正常，受寵若驚，幾乎是莫名其妙地躺贏，一下升級為王商，還有點措手不及，織坊、染坊、桑綿場，都突然一下忙碌起來，明顯沒有準備。

　　所以，顧氏高層覺得陷害自己的人並不是要爭奪王商資格，而是單純地想使絆子，讓顧氏不舒服。

　　顧氏除了鹽鐵，幾乎滲透進了南楚的各行各業，要說生意上的矛盾，是人都會有，有交易的地方，利益糾紛很尋常。

　　但又因為顧氏體系龐大，關系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想搞他的話，沒準會傷及自身，沒有人會真正去跟他們較勁。

　　所以搞他們的，不是一般人。

　　顧吟楓心裡隱隱猜到了些，由於事發突然，而且這件事之前有個看起來很重要的節點，就是在雲夢城發生的那件事。

　　但他還不能確定，畢竟沒有證據，所以就一直沒有當眾提出。

　　而這事，就與將離有關。

　　此次來雲夢澤過年之前，他跟父親提過，告訴她別院裡住了一家自己的朋友，是在天秦幫過他大忙的。

　　顧叔康對此當然沒什麽意見，別院本就庭院眾多，就算整個顧氏的旁系全都過去，那也夠住。

　　但他還要要問一句關於對方的來頭，對於住進自己家的人，一定要知根知底。

　　“父親放心，絕對知根知底，是好人家，只不過遇到點麻煩，需要找個地方落腳。”顧吟楓回道。

　　“什麽麻煩?”

　　顧吟楓有點犯難“別人家的事，還是不要多說了吧。”

　　顧叔康又問“那他幫了你多大的忙?”

　　顧吟楓想了想，鄭重道“如果不是他，兒子很可能死在天秦。”

　　顧叔康便不再多問，顧氏家訓誠信經商，有恩必償。

　　而顧吟楓藏在心裡的那個疑慮，他並不打算跟父親說，那樣只會徒增他與將離的誤會。

　　放眼整個顧氏也無人可說，因為那樣就要跟更多的人解釋將離一家的來路，他現在叫薑承，而雲娘作為薑夫人的名聲早已遠播在外，難免有人出去說漏嘴，讓有心之人跑到別院來打擾。

　　這件事，他若是想要有個參謀，也只能找將離一個人談。

　　……

　　顧氏一家抵達別院後，將離帶著家人來大堂與主人家見過。

　　顧吟楓和妻子陪同父母與他們一一見過，互相介紹，將離他們當然也是以薑承薑家的名義。

　　顧叔康對這個據說是兒子救命恩人的年輕人頗有好感，沒說幾句，就拉著他同席而坐，閑談起來。

　　他好奇這個薑家的背景，打探了兩句，卻都被將離巧妙地避開，或者轉移話題，他這便也明白對方不願告知，那就作罷不再問了。

　　顧家夫人是一位溫厚嫻熟的富太太，知書達理，情商很高，見到薑家的兩位夫人都是絕美女子，直誇薑小兄弟有福氣。

　　見雲娘偶有孕吐反應，猜出她有了身子，當即差人去雲夢城買來一盒燕窩給她滋補，又置辦一套童子金鎖送給她，祝她順利生產，平安得子。

　　當然也不會冷落了另一位薑夫人，送了同樣的一套童子金鎖，和一些助孕的補品。

　　夕霧從沒接觸過這樣的社交場合，也沒被人送過東西，更不曾被和藹的阿姨拉著手傳授可以幫助懷孕的食療方子。

　　一時顯得有點局促，反應也變得遲鈍，忽然不知怎樣去應對。

　　還是將離來解的圍，說他的這位夫人生性靦腆，有點害羞，不太適應這種環境，大家也都表示理解，並沒有多說什麽。

　　顧吟楓的夫人叫孟晚鈞，很漂亮，行事像她的婆婆。

　　她是大官家的女兒，父親是工正，相當於郢都的工程部長。

　　也正是這一位女子，跟顧吟楓把生米做成熟飯，兩人強行有了孩子，才終成眷屬。

　　孟晚鈞舉止落落大方，說話溫文爾雅，與雲娘投緣，兩人很快說到一起去了，話題也變成了懷孕主題，在向雲娘傳授經驗。

　　她自己生養過一兒一女，這次也帶了來，兒子八歲，女兒三歲，跟克兒一般大，幾個孩子被珠兒和婢女們帶著在一邊玩耍。

　　將離還沒見過雲娘跟哪個女子這樣， 談得這麽熱絡，也許是因為孩子和懷孕的話題吧，這些共同點，一下就能把兩個陌生人拉得很近，尤其是這樣的媽媽們。

　　孟晚鈞大概不知道，眼前這位薑大夫人，就是顧吟楓曾經要北上納妾的雲娘，還津津有味地跟她說顧吟楓在九原吃了閉門羹的事兒。

　　將離和雲娘，還有顧吟楓三人只是笑笑，對這件事閉口不談，沒什麽好說的。

　　顧吟楓的弟弟叫顧嘯柏，二十五六的年紀，已經蓄了胡，帶著一妻一妾和三個兒子。

　　他跟哥哥長得很像，但卻不如顧吟楓穩重，說話也有點直率，但並不令人討厭，反而還會開些恰到好處的玩笑，炒熱滿堂的氣氛。

　　他們還有個妹妹，顧喃梧，嫁人沒幾年，和婆家關系不好，對方也是商人之家，但遠遠比不上顧氏，當年也是為了利益才把兩人結合，到現在一直沒有顧氏。

　　這回跟丈夫吵了架，一氣之下回到娘家，跟著來顧氏別院過年。

　　兩大家子人這樣就算見過了，今年是要一起過年的，人多也熱鬧些。

　　顧吟楓在安頓好家人之後，單獨來找將離，跟他說了自己的顧慮。

　　聽罷，將離沉下臉色“所以……你覺得給顧氏使絆的人，是昭湛?昭氏?”

　　顧吟楓點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