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墨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又是因何失去意識的,她醒來後仍舊身處在院子中,隻是身邊卻沒有了牧元Z和魏旭的身影。
視線可及之處一片朦朧,揉了揉仍感到有些沉重的頭,頭上的發髻和飾品摸起來卻不像出門時的樣子。
蘇清墨心下閃過一絲慌亂,急忙起身跑進屋內,拿起桌子上的銅鏡,銅鏡中照出的人臉雖然不是特別清晰,但可以看出絕不是她的臉,蘇清墨仔細辨認了一下,赫然發現自己如今這副樣貌和安瀾的竟然別無二致。
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蘇清墨穩下心神,這才得以看清周圍的環境,屋子還是那間屋子,可是裡面的擺設卻新了很多,床上鋪著粉紫色的被褥,桌面上沒有落著厚厚的灰塵,茶具的表面還是油亮油亮的。
走出屋子,蘇清墨注意到東面牆邊兵器架上的兵器泛著寒光,正前方的院子裡沒有埋著屍骨的深坑,最重要的是正對屋子的正門沒有上鎖反而是敞開著的。
她愣在院子裡,忽然閉上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張男人的臉出現在面前,嚇得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突然出現的男子伸手扶了她一把,笑道:“阿瀾你怎麽又犯傻了。”
蘇清墨看著面前長相俊雅的男子,脫口而出道:“寧希哥哥,我等了你好久啊。”
寧希嘴邊帶著些歉意笑著哄道:“是我的錯,下次定不叫你等我這麽久。”
此時的蘇清墨身體和行為早已不受掌控,這一刻開始她徹底被安瀾的意識操控了。
她在安瀾的身體裡看著寧希和安瀾兩人從相知到相戀,看著兩人一同迎著朝陽在院子裡的空地上練功,又一同在夜色中靜靜賞月。
可是好景不長,忽然有一天深夜,安瀾的房門被敲響,開門後面色糟糕的寧希出現在安瀾眼前。
“寧希哥哥,你怎麽啦?”
寧希面上閃過一絲悲痛,“阿瀾,你願意跟我離開嗎?”
“寧希哥哥為何這麽問?”
寧希抓住安瀾的手,“你別問旁的,告訴我,你願意和寧希哥哥一起離開戲班嗎?”
透過寧希的眼睛安瀾看到了脆弱和期待,於是她笑著說,“我自然是願意的,寧希哥哥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得到安瀾的允諾之後寧希瞬間笑了起來,隻是笑著笑著就哭了,安瀾抬手輕輕地擦掉寧希的眼淚,聲音輕柔地問道:“寧希哥哥,發生什麽事了啊,你怎麽哭了?”
伸手將安瀾抱進懷中,寧希的頭埋在她的頸間,小聲道:“阿瀾,什麽都別問,明日子時收拾好衣物等我來接你走。”
很快到了約好的時間,蘇清墨看到安瀾拿著一個碎花小包袱等在房中,可是時間早已過了子時寧希卻仍舊沒來,安瀾正焦急地在房中踱步,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安瀾欣喜地打開房門,門外站著的卻是蘇清墨沒見過的一對男女。
其中的女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貌,說出口的話卻刺耳得很,“怎麽,還在等寧希啊,我告訴你,寧希和我馬上就要成親了,你就別做夢了。”
安瀾一聽立馬反駁道,“你胡說。”
女人笑了笑面含嘲弄,“你是什麽東西,寧希會放著班主的女兒不娶而娶你,你啊,隻配在這個小院子裡苟活,任你再努力唱也唱不成角兒,娶了你對寧希有什麽好處?”
女人的話戳痛了安瀾的心,面上的輕蔑壓碎了安瀾的自尊。
安瀾被氣得說不出話,女人繼續開口道,“你也別怨我心狠,你想想,如果不是寧希告訴我,我怎會今夜來找你,寧希以後是要接任蘇永班的人,你的存在對他來說百害而無一益。”
女人的話剛落地,她身後的男人就向安瀾走了過來。
此時的安瀾意識到了危險,她一步步地向後退著,女人身後的男人亦一步步地朝她走去。
最終男人不顧安瀾的掙扎將她捆了起來,她被拽著衣領拖到院子中,又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隨後出來的女人嘴角揚起一抹笑,眸色泛冷,走向一旁的兵器架,從上面取下一把大刀,她拖曳著刀走向安瀾,刀尖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不知何時蘇清墨從安瀾的身體中被彈了出來,她站在不遠處看著女人舉起大刀砍向躺在地上被男人按住的安瀾,或許到底不是開過刃的兵器。
所以刀鋒沒有想象中的銳利,砍下去之後竟被安瀾脖子裡的骨頭卡住,女人左右晃動了下把刀拔出來,鮮血隨著刀被拔出一下子噴湧出來,溫熱的血液灑在院子中間的空地上。
也染紅了蘇清墨的眼睛。
行凶的兩人在安瀾咽氣後就地挖了個坑把人推進去埋好。
蘇清墨聽到女人邊走邊對男人說道:“把這個院子封了吧,反正日後也不會有人來了。”
當她再次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仿佛聽到了地底下的安瀾在喃喃地說著,“子時,等你來接我。”
睜開眼的時候,蘇清墨意識還有些不清醒,不知是仍處在安瀾過去的記憶中,還是已經回到了現實,直到耳邊響起牧元Z的聲音。
“清墨,是你嗎?”
蘇清墨揉了揉疼痛的後頸,聲音帶了些無力,“我這是怎麽了?”
不等牧元Z開口,魏旭在一旁說道:“王妃你剛剛好像被鬼上身了。”
蘇清墨一愕,“我都做了什麽?”
“你昏過去之後又醒了過來,然後搶了我的匕首就要刺王爺,最後實在沒辦法王爺隻能把你敲暈。”
蘇清墨臉上神色一緊,“我傷到你了嗎?”
“沒有,我避開了。”
“那就好。”
蘇清墨倚在牧元Z的懷中,閉目回想這晚發生的事情,心下隱隱有了個猜測,她睜開眼看向院子中間的空地一角,也就是安瀾屍體被埋的位置,聲音微高道:“安瀾,我知道你在這裡,我有話和你說。”
夜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院中沒有任何變化,蘇清墨繼續道:“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是為何被困在這裡的嗎?”
蘇清墨靜靜地等著,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慢慢地,空地上顯出一個身形。
安瀾仍是那副駭人的模樣,她站在離三人不遠的地方,聲音幽幽道,“你知道?”
蘇清墨被牧元Z扶著站起來,她看著安瀾通紅的雙眼,?面上閃過一絲不忍,“你,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嗎?”
安瀾垂下眼睛想了片刻,複又看著蘇清墨搖了搖頭。
蘇清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她眼睛向下垂了一下複又看向安瀾,“那你還記得寧希嗎?”
安瀾先是茫然,隨後臉上劃過痛楚,她以讓人措手不及的速度衝到蘇清墨面前,雙手掐住蘇清墨的脖子,面色猙獰地問道:“告訴我,寧希是誰。”
蘇清墨拽住牧元Z欲動的手,呼吸有些困難,“放開我,我就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麽,否則,你永遠都別想知道。”
安瀾遲疑地松開雙手,蘇清墨大口喘著氣,等呼吸平複後開口道:“今晚你先放我們離開,待到明日你想知道的一切都會有答案。”
安瀾嘴角浮現陰仄仄地笑,“明日子時如果我等不到你,先前離開的那個男人便會如他們一樣出現在這個院子裡。”
蘇清墨知道安瀾說的人是林寧,她也不是不能立即告訴安瀾真相,可安瀾畢竟是橫死,身上的怨氣又極重。
誰都不能預料到得知真相的安瀾會不會失去理智大開殺戒,她需得回王府準備一下,以防安瀾傷人。
安瀾說完話後就從三人眼前慢慢消失,蘇清墨正要開口解釋為何把林寧留下當做人質,牧元Z輕聲道,“不必多說,我信你,先回府罷。”
蘇清墨被牧元Z抱著一路輕躍回到王府的墨香居,邁進墨香居的時候牧元Z注意到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
那就是蘇清墨身邊的丫鬟青竹仿佛已經提前得了信,她早早地候在墨香居門前,在蘇清墨從他懷中離開的第一時間查看了蘇清墨的後頸。
正是在院子中當時蘇清墨被上身的時候他出手劈暈她的位置。
牧元Z若有所思地掃了青竹一眼,隨後對身後跟著的永安吩咐道:“準備好浴房,本王要沐浴。”
永安得了命令離開墨香居的正房,蘇清墨也在青荷和青蕊的伺候下走進另一間湯沐房,坐進浴桶中,蘇清墨舒服地吐出一口氣,青竹從房梁上輕巧跳下,小聲道:“王爺好像已經察覺到了。”
蘇清墨沒說話,一旁的青蕊邊舀水澆在主子身上邊問道,“王妃出嫁前不是跟青竹說不要輕易暴露死士的嗎?”
“此一時,彼一時。”
青蕊眨了眨眼,不解主子的意思,青荷笑著拍了她的頭一下,“笨丫頭。”
蘇清墨也跟著笑了下,柔聲解釋道,“關於隱世衙,隱世衙的隱衛還有隱衛統領的事情他都已經悉數透底給我,所以死士的事我便不好再瞞著他。”
青蕊面上帶了些好奇,“王妃是喜歡上王爺了嗎?”
蘇清墨看向身後的青蕊,好笑道:“你從哪學來的這話。”
“還不是王爺身邊的永安,成天圍在她身邊青蕊姑娘青蕊姑娘的叫,定是從永安那學的。”
青荷的話讓青蕊鬧了個大紅臉,羞憤道:“你胡說,才不是從永安那學的,是我自己想知道王妃對王爺究竟是如何想的。”
“我和王爺日後會如何現下還不好說,但如果真有情意相合的那日,我不想死士的事成為我和他之間的秘密。”
“如果王爺不開口問王妃該怎麽辦?”
青竹的話引得蘇清墨斂了笑意,“若他明明察覺到了卻不開口問我,隻說明他並不如自己所說的那般足夠信任我,那我又何必把死士的事情主動說出呢。”
幾人說話間蘇清墨已經沐浴完畢,進房的時候牧元Z已經沐浴完了許久,房內的燭光明亮溫暖,氣質清潤的男子坐在床榻之上仿佛正在等著誰。
蘇清墨看著牧元Z問道:“王爺不歇息嗎?”
“嗯,等人。”
蘇清墨回頭看看門口,不解道:“王爺在等誰。”
這話問得牧元Z想扶額,他倆的房中,除了她,他還能等誰。
看著她當真疑惑的臉,牧元Z輕聲笑了下衝蘇清墨伸手道:“過來。”
蘇清墨總覺得今夜的牧元Z有些不對,她心下帶著遲疑緩慢地挪蹭過去,卻遲遲沒有把手放進對方的掌心。
牧元Z向前傾身,扯過她坐到身旁,笑著輕聲道:“我有話想要問你。”
蘇清墨眼睫垂了一下,複又抬首,“王爺請說。”
牧元Z摩挲著掌中細嫩的手,“為何要把蘇家死士的事透露給我。”
他已經派林寧調查過,自然也清楚了死士的事情是她故意透露給他的。
蘇清墨不知該如何回答,見她不開口,牧元Z沒有不悅,反而面上的神情越發柔和,“你對我漸漸開始上心了,是不是?”
牧元Z揉了揉她的耳根,笑著說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蘇清墨咬了下唇沒有反駁牧元Z的話,而是紅著臉小聲道,“王爺不問我關於蘇家死士的事嗎?”
牧元Z答非所問道,“我不是很喜歡你叫我王爺。”
蘇清墨眨了眨眼,想了半刻,遲疑喚道:“Z哥哥?”
牧元Z露出滿意愉悅的神色,笑著應道:“什麽事?”
蘇清墨忍住心下爆棚的羞恥感,她紅著臉看著身旁笑意盈盈的人硬著頭皮道:“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何蘇家死士會跟著我一起進京嗎?”
“你想告訴我?”
其實死士的存在告訴牧元Z真的沒什麽關系,一方面死士的存在隻是為了保證她的安全,另一方面蘇家沒有什麽旁的野心,也不用擔心會被查出來什麽。
想到這, 蘇清墨開口道:“其實原本蘇家是沒有死士的,但是隨著家業不斷擴大,危險和旁人的嫉恨也隨之而來,於是上一代蘇家的家主便花費了不少心血培養出蘇家第一批死士。”
“平日裡死士都是掌握在蘇家家主的手中,作用也隻是為了保護蘇家和蘇家的人平安,我出嫁的時候父親撥了一批死士作為嫁妝隨我來京。”
說到這蘇清墨停了下來,牧元Z接著道:“嶽父怕你嫁到京城中受到傷害,怕我不真心待你。”
蘇清墨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繼續道:“我手裡的死士都是由青竹掌管,其實今夜的事情青竹都知道,若是青竹帶領死士及時行動林寧不一定會被控制住,可是沒有我的示意青竹不會擅自行動的。”
牧元Z輕輕歎道:“清墨,你不該為此事而責怪自己。”
“你也不會怪我嗎?”
牧元Z特別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不怪你,今時不會因此事與你存了隔閡,日後更不會因此事和你生出嫌隙。”
蘇清墨的一顆心總算落回了腹中。
牧元Z揉了揉她的發頂,“時間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夜,歇下罷。”
蘇清墨點了下頭爬進床榻的裡側然後鑽進被窩,剛躺好就被隨後進到被褥裡的人拖進懷中,牧元Z拍了拍她如夢囈般道:“睡罷。”
牧元Z帶著冷香的懷中有些微涼,但卻意外得讓蘇清墨覺得安心,她縮了縮身體乖巧地閉上眼睛。
牧元Z嘴角帶笑,他輕輕擁住蘇清墨,等她睡熟後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隨後跟著一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