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從韓大娘那裡取了一小碗的冰回來,果然秋雲和夏嬋的臉已經腫的老高了。品蘭常常責打小丫頭,她的手比魏姨媽重的多,秋雲漱了口,吐出的水裡帶著血絲。春雪用涼杓子給她敷臉,她自己拿了讓春雪去給夏嬋,紋瑩處理完了剛剛院裡的事,剛一進門,就繞進來看她們兩個的傷。歎了口氣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你們。”秋雲忙跪下道:“姑娘你說哪裡的話,是我們不省事情。”夏嬋忙躲過春雪的杓子道:“秋雲姐姐,那魏姨媽擺明了上來尋事的,肯定是那個惡婆娘攛掇著吃定了郡主不在,才鬧起來的,咱們哪裡躲得過存心的。”劉媽媽拍了夏嬋腦袋一下嗔怪道:“你這小蹄子是塊兒爆碳,水一澆,立刻就沸了一片,還用的人家上趕子?”夏嬋恨道:“我去的時候,那魏姨媽已經給了秋雲姐姐好幾個果子了,我哪忍得了,更何況她又不是什麽管家太太。”秋雲拉了拉她的手道:“我知道你為我好的,可是,咱們凡是也得想著姑娘啊,若你生氣多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讓那位拿住了,姑娘都要帶累了。”話音還沒落,幾個人卻聽見春雪在哭,夏嬋也笑了道:“又沒死,號什麽喪?”春雪哭的淚人似的道:“往常大娘子總打我一個,我還眼氣你們不挨打,可一到你們挨打,我怎麽這麽想哭,忍都忍不住。”這麽一說大家都笑了,劉媽媽笑道:“她們挨打是護著姑娘,你挨打都是躲懶,你也有臉哭。”春雪抽噎著道:“咱們姑娘,是天下頂好的姑娘,大娘子要打我,我也一定護著姑娘的。”
紋瑩笑道:“她們今天護我得力,我還準備把庫房門打開,任她們去挑揀屋裡的東西去的。你這麽說,少不得也得添上你,你是不是給我腦子下了迷魂香,怎麽什麽事情盡讓你知道了了。”
春雪一本正經的跪下道:“姑娘若真想賞我,那讓我去管廚房吧,我覺得她們的吃食,當真連咱們劉媽媽的一半也比不上。”
“哈哈哈”夏嬋笑個沒完道:“姑娘,當真莫理她了,她也就這點出息。”夏嬋和秋雲笑了一會,身上也不覺得痛了,秋雲問道:“姑娘,大娘子是算準了要讓讓我們吃些苦頭,您要在祠堂待上好一會兒的,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是方小娘,我在祠堂上香的時候,是方小娘的女使告訴我說大娘子找了人牙子在前院要發賣你的女使。我聽了便趕緊趕了過來。”劉媽媽忙道:“我當時也在小廚房,也是方小娘的丫頭連翹去告訴我的。”
“方小娘是個可憐人,姑娘,你如今拿了對牌,也該好好顧她,鍇哥兒都五歲了還在府裡亂逛,別的府裡像他這麽大的孩子都送到學堂裡去了,二哥兒也是四歲上就跟著先生了,大娘子那個黑心的一定是怕庶子學好了她沒臉,”夏嬋嘟囔道。
劉媽媽卻按住了夏嬋,讓春雪過來給她敷臉,一邊長歎一邊道:“祖宗,打也挨了,這會子還逞英雄,趕緊把你的臉蛋養好再說。”說完了連忙拉著紋瑩出了門,緊扣著眉頭道:“姑娘啊,你今日怎麽這般毛躁,說繳了大娘子的理家權這登時就繳了?你可是苦心藏拙藏了十幾年,都及笄了,再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劉媽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隻是,咱們與大娘子,這梁子是自三妹妹生出來便結下了了,她怎麽忍得了蘇家的嫡大女兒是郡主,我聽人說今天早上曲嬤嬤還來警告了一通大娘子,打了她貼身的孫嬤嬤,還打了紋若幾板子,下午她便強拉著魏姨媽來給她出頭,
我們再修好已是不能,我若再忍氣吞聲,她日後只會變本加厲。” 劉媽媽擔憂的道:“姑娘,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嗎,咱們家這位,最是佛口蛇心,女子是最怕嫁人一說,我隻怕她在你親事上給你使絆子,你又沒有親近的婦人家給你安排這些事情,她還是你名義上的嫡母,到時候她隨便說些個話,到了婆家,我是怕姑娘你受氣。”
紋瑩歎了口氣,坐在了廊下道:“媽媽,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夏嬋和秋雲是從小跟我跟到大的,我把你們當親人一般的看待,若是她真的將她們兩個發賣了,我當真不敢說,我會做些什麽事。”
劉媽媽摸了摸紋瑩的肩膀道:“公主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沒得時候,我的眼淚都能裝上幾大缸,晚上睡不著,想著也哭,抱著你,我也哭,哭了幾年,你就大了,跟在我後面媽媽長媽媽短,我是個沒福的,生了個哥兒還沒睜眼就去了,說句僭越的話,公主和官家,那都是我心頭肉一般的,官家賜了我田地,又賜了我房產的,我親自去求了他,要出宮照看你,我就只求能把你養大,嫁個好人家,也算我功德圓滿,姑娘,隻要你好,我老婆子怎麽都好。”
劉媽媽想起了紋瑩的母親,哭成了個淚人兒,紋瑩鼻子一酸哭道:“媽媽,我父親眼裡隻有朝政,外祖母又是太后,我戰戰兢兢,怕行差踏錯,給父親給太后惹了麻煩,可官家和太后,他們不知道我的難處,給了我這樣的身份,讓我又不得不去應付這些記恨。媽媽,隻有您知道,隻有你們願意替我想。”
“姑娘,你放心,我在一日,就一日不會放任這府裡的汙糟人,你現在和她們撕破臉皮也好,老婆子我好放開手腳,仗著是陛下的奶母子,好好收拾府裡這些王八羔子。”紋瑩心裡一酸,撲進了在劉媽媽的懷裡,劉媽媽摸了摸她的頭髮,流淚道:“可苦了你好我的姑娘。”
秦良岫的院裡,下人們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品蘭跪在地上,臉腫的饅頭樣兒,品竹手都打疼了,可大娘子還沒有要停的意思。品蘭也不敢開口求饒,她從小伺候秦氏,知道輕重,越是求饒,秦氏就打的越狠。硬是挨了有二十幾個,秦氏才抬了抬手讓品竹下去。冷冷的道:“我一天白米精面的養著你們,你們就是這麽辦事的,我籌劃了許久,才打算把那賤人的左膀右臂給發賣了,你們倒好,連個院子都看不住,消息也能漏出去,都是廢物。”
品蘭囁嚅道:“奴婢一大早就將周遭院子裡伺候的仆婦,清的一乾二淨的,何況府裡現在的人,都唯大娘子上,也不敢有人去當那耳報神。”
秦良岫抬手,一個建盞的茶碗飛出去摔的粉碎,品蘭嚇得肉都是一顫,忙趴下了頭,品竹連忙跪下道:“大娘子息怒,我剛剛細細盤問了一遍,二門上的小廝說,隻有方小娘的丫頭連翹和茯苓出去過,說是方小娘院裡的彩線有些脫色,小娘要給老爺做雙新鞋,怕穿了洇色,所以打發她們去針線房拿新線。”
“好個方嶽柔,連她都開始管我的事情了。帶著個賤種爭寵還不夠,現在倒學會攀附起枕霞樓的小賤人了。”秦氏像著了瘋魔一般的,將所有人都推了出去,不一會兒,屋裡傳來了劈裡啪啦好大的動靜。外頭的下人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品竹棱了一眼身後的小廝厲聲道:“今天大娘子的事誰再敢說出去,我就揭了你們的皮。 ”品蘭拉了拉品竹的衣袖,小聲道:“現在對牌在枕霞閣,咱們開不了庫房了,砸壞了的東西,怕是沒得添。”品竹愣了愣,歎了口道:“現在你敢進去嗎?”品蘭連忙搖了搖頭,退到後面,再不開口了。
楊太醫跟著小廝,才走到二門便被劉媽媽攔下了,劉媽媽執意要拉他去吃茶,還說是郡主請的,楊太醫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郡主不是病了嗎?”
劉媽媽忙道:“郡主是為我們大娘子請的太醫。你先來吃茶,郡主有事要交代。”
楊太醫連忙跟了上去,內宅的彎彎繞繞她給各家官眷看病,也有些了解,這些官眷非富即貴,他也開罪不起,連忙一言不問。從廊上繞了幾個圈子,進了一個內堂,插屏後坐得就是郡主了,他連忙見禮,劉媽媽卻扶著他起來並按著他坐下了。
紋瑩道:“楊太醫醫術精湛,我嫡母著了些風寒,竟然發了高熱,這會子說話都是胡說,也不便見客,衣裳換來換去的也麻煩,太醫就不必看了,開上幾味穩妥又無害的藥,壓壓她的脾氣就好。”
楊太醫會意,連忙坐下亂寫了幾位溫補的藥道:“郡主就按著方子喝,病好不好要看緣法,這藥盡是好藥,隻是不能吃油膩,不能吃辛辣,最好也要忌了五味,清清腸胃,脾氣自然就好了。”
劉媽媽說了有勞,塞給楊太醫一個足量的荷包,楊太醫千恩萬謝的。紋瑩笑道:“太醫可不必瞞著,我那魏家姨媽來,在我們家吆五喝六的將我嫡母好一陣嚇,這會子自然是寒嚇交加,可不驚懼病了,脈案上就這麽寫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