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瀾穿越海峽前往弗雷奧大陸,林世子的離去在大周引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
有人歡喜,有人憂。
喜的是那帝都鎬京滿城的少年郎和少年郎的父親們。楚王父子像是兩座大山壓得鎬京眾人喘不過氣來。父親是絕代天驕偏偏又生了絕代天驕。
楚王年輕時便鮮衣怒馬,橫劍向天,數不盡的風流,道不盡的傳說,搶盡了風頭,俘獲了鎬京滿城美人的溫柔。全鎬京城少年郎的父親們,或多或少都會認為自己夫人的心不完全的屬於自己,總會給那個身影留有一份位置。
既然老子比不過你,那我們就比比兒子。男人們就是這樣,對自己或許會沒信心,可是對自己的種,一向是信心十足。
隨著年月的流逝,楚王因為班大師失勢後便收斂了鋒芒,變得深居簡出,少年郎的父親們松了口氣。可當下一個時代來臨時,偏偏又是在那楚王府升起了一輪驕陽。
平心而論楚王世子和楚王是完全不同的人。世子是個很內斂安靜不愛出風頭的人,這有些和他的年齡不符,因為楚王世子閑暇時最喜歡一個人靜靜的讀書、靜靜的看著雨或是擺弄那些西方人送來的小玩意兒。而不是年少氣盛,策馬風流。
無論是什麽學堂的課程,第一的卻總是那個有些沉默的楚王世子。好像沒有楚王世子不擅長的,少年郎們也嘗到了父輩體驗過的滋味,無論自己怎麽努力,也只能是第二。這是一個保三爭二的年代,少年郎們自嘲,因為第一他們不敢妄想染指。
最讓少年郎們悲憤的是,林世子和楚王一樣,無論在哪裡都會吸引女孩兒們的目光。雖然林世子的臉總是冷冰冰的,可女孩們認為不說話的林世子就像是個瓷做的娃娃,讓她們恨不得把小世子抱在懷裡,精心的呵護。
男人們哀歎,全鎬京城一半的美人喜歡楚王,而另一半的美人喜歡楚王世子。
年齡最小的飛羽,年齡最小的飛羽營副統領,一個個記錄被楚王世子在帝都鎬京創造。
而現在,這個名為林楓瀾的男孩兒放棄了在大周一切榮譽,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鎬京。鎬京的少年郎們松了一口氣,壓在他們身前的大山終於不在了。這無疑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憂的是那些鎬京城的權臣和楚王的兄弟。比如陳國公、比如上官太師什麽的。
身份顯赫,絕頂天資,飛羽營的副統領,最重要的他是楚王的兒子。與楚王結了親家,那便是拉攏了飛羽營,楚王府和諸子百家中的墨家。
楚王和班大師是莫逆之交,曾為了班大師不惜得罪皇帝,而班大師更是墨家這一代的钜子,是墨家也是整個大周最偉大的工匠。權臣們相信楚王和墨家有著緊密聯系,就像有的百家依附於他們一樣。
為此他們前往楚王府親自求親,不成後,甚至是利用了皇庭中的力量,影響皇帝的決定。
可現在,楚王世子不在了,權臣和楚王的兄弟們一時竟覺得有些無措,面對楚王他們有些難以下手。
在朝堂中給楚王使絆?楚王現在已經遠離朝堂,除了每日慣例的朝會,帝都的政壇軍界幾乎不見他的身影。而朝會對於楚王來說更像是應付公事,楚王一言不發的來,一言不發的走。還能怎麽使絆?還能剝奪楚王皇子的身份不成?
楚王不是個善茬,這是每個人心裡都清楚的。沒有人敢輕易的開罪楚王,沉睡的龍一旦被驚醒,天知道楚王會做出什麽舉動。
拉攏?總不能把閨女嫁給楚王,雖然楚王依舊英俊瀟灑,可這不明擺著讓楚王降了一個輩分,和挑釁楚王有什麽分別。至於其他錢財珍寶神兵利器之類的,好像楚王府一樣不缺。 在權臣和其他皇子們難受的時候,楚王正悠閑的待在府裡,待在他最喜歡的桃花園。
桃林間,流觴曲水前楚王一襲青衣,挽著衣袖,擺弄著新采摘而來的茶葉。溫壺,溫杯,洗茶,倒茶。茶是上好的雲山霧松,壺是出自紫砂名家之手的魚化龍壺,水是千裡迢迢從西域冰山上運來的冰川山泉水。
楚王無論是飲酒還是品茗,都是鎬京城最頂尖的。
“淘氣。”楚王突然無奈的笑了笑說道。那是一道犀利的青光,帶著破空之聲直奔楚王的臉頰。
楚王並未躲閃,而是伸出好看的兩根手指,夾住了向他襲來的物件,一塊不規整的石頭,沒什麽特別之處,就是襲擊他的人隨隨便便的路邊撿的。
一道紅色身影從楚王府的牆頭翻越了下來。足尖點地如蜻蜓點水,翩翩的一掌,直奔楚王的面門。這是一個很美的女子,美到翻牆頭翻的也很靚麗。
“這丫頭。”楚王苦笑,動手就動手,怎麽就愛打臉啊。美人的一擊很犀利,楚王用一種纏的方式卸去了紅衣女子的這一掌,借機與女子旋身相錯。
此時女子背對楚王,楚王探手抓向女子白皙的後頸,像是在抓一隻淘氣的小貓。這個小丫頭,不給她點教訓是不行的。
女子似乎是識破了楚王的意圖,她借勢身體向前,穿著同樣紅色小靴的腳由後向上踢起,像是個小蠍子耀武揚威的擺起那帶刺的尾。
女子天生力氣不如男子,可是身體的柔韌性平衡性卻好過男子太多,這個女子的柔韌平衡更是驚人,她一條腿站立,踢出的腿和身體手臂組成了完美的弧度,如同一隻翩翩起舞的仙鶴。
“妙。”楚王稱讚之中立刻想好了對策,楚王索性手腕向下用力,直接抓住女子的腳踝。
女子受製卻不驚慌,她順勢旋身而起,整個人騰身,原本用來支撐身子的腿,踢向楚王,目標是楚王的臉頰。
楚王的臉色有點黑,這是多恨我的臉?忘恩負義的小丫頭!
楚王的身手在大周也是數一數二的,女子自然不會得逞,另一隻腳也被楚王握住。小丫頭,現在看你怎麽辦。
女子纖細的腰肢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在半空以腰肢為軸用力扭動,企圖以此來掙脫楚王的鉗製。
楚王有些怕傷了她,怕她過於用力筋骨受損,便松開了手。女子落地後,又像楚王攻來。
楚王府,桃花園,一人青衫鼓舞,宛若謫仙,一人紅衫飛揚,豔若流火。二人出手極快,似閃電奔雷,一沾即走,像是一對花間彩蝶,蹁躚不定。一場打鬥切磋,竟演繹出一股子逍遙的味道。
“夠了。”楚王面帶微笑,突然說道。
楚王青衫鼓蕩間,猛的欺身而上,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身子如鬼魅般,出現在女子的身後。
女子滿臉的驚訝,可變招實在是來不及了,就覺得腦袋一痛,是楚王用手指敲在了她的頭上。
“哎呦。”女子痛呼一聲,摸著腦袋委屈的蹲在地上。
“小丫頭,多日不見,身手又有長進。”楚王樂呵呵的回到座位上,繼續鼓搗他的茶具。
女子起身,這是一個美豔明亮的女孩。女孩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一襲紅衣,卻不是帝都少女喜歡的絲綢錦緞,而是紅色的勁裝,手腕和兩肩等要害的地方,是輕便的皮甲。滿頭青絲被她高高的扎了個馬尾,顯得英姿颯爽,將她那嬌俏美豔的鵝蛋臉露了出來。女孩的眼睛圓圓大大的,透著古靈精怪。
女孩撅著嘴,捂著頭,滿臉的委屈:“還是打不過你。”
“好了,別裝委屈了,要是被外人看見堂堂的飛羽營衡大統領,還會噘嘴撒嬌。嘿嘿。”楚王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無疑很令人震驚,大周最神秘強悍的隱秘部隊飛羽營的統領,竟是個嬌滴滴的姑娘。
“還不是只有對你,我才會這樣。”女孩給了楚王一個脈脈的眼神。
“別這樣,我可不想衡老國公找我拚命。”楚王不以為意,顯然女孩不是第一次對他使出這個手段了。
女孩名為衡芷煙,是衡國公的獨女。這是唯一個在帝都能與林世子相提並論的名字。女子之身,殺伐戰場,成為了飛羽營的大統領。
要知道飛羽營可是大周最精銳最傳奇而又最具榮耀的部隊,每個人都是驕傲的雄鷹,可是這樣一群人卻甘心拜服於女孩手中,其中也包括林楓瀾。
“還不是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會對你如此傾心。”衡芷煙坐在了楚王對面,素手托著精巧的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楚王。“單人獨劍,勇闖匪營,我怎麽可能忘得了。”
“小丫頭,我救你時候你才多大?還穿開襠褲呢吧,那麽小就懂得喜歡救命恩人了?”楚王顯然不吃她那套。
“切,真沒勁。”衡芷煙很是自來熟的捧起茶,輕嗅茶香:“嗯,你還真是會享受,楚王府的茶總是比我家的茶多了那麽一絲韻味,你是怎麽做到的?”
“當然是用心。”楚王一本正經,這種有些白爛的謊話對於楚王來說信口拈來。
“你還是那副老樣子。”衡芷煙白了楚王一眼,把空杯推到他身前。
“不知道,小瀾在那邊可好。”衡芷煙一聲輕歎。在她的眼中,林楓瀾始終只是那個穿著開襠褲跟在她身後,遇到了危險怯生生的抱著她腿的小屁孩,這個小屁孩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跑到那麽遠的地方,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他在那邊吃的可好?住的可好?會有危險麽?
“好,非常的好,又不看看是誰的兒子。”楚王為衡芷煙填好了茶。
“是是是,知道,他是蓋世楚王的兒子。”衡芷煙再次白了楚王一眼:“可他不是楚王你,小瀾他……太單純了。”
“他單純?”楚王嘿嘿冷笑:“他單純會在臨走前把我的那柄天劫順走麽?”
“還不是你總吹噓那柄刀如何如何厲害。”衡芷煙滿臉的幸災樂禍。
“你此次前來找我何事?”楚王開始問正事。
“皇帝的病,越發的重了。”衡芷煙也收起了嬉笑之色,臉上說不出的嚴肅。
“老頭子快不行了?誰讓他不聽我的,我讓他閑暇時習武強身,他卻總跑書房去。”楚王的話並不尊敬,可是他卻沒注意到,杯中已填滿了茶,可是他還在傾倒著。
“紫薇星落,那日的星相,全帝都的人都看到了。”衡芷煙說道:“皇帝一旦駕崩,維持著大周平衡的弦就斷了,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動。”
“父皇他……真的是錯了, 錯了。”楚王有些疲憊的說道。
“皇帝希望見你一面。”衡芷煙不想評說皇帝,直接說出來意。
“見我又能如何?我現在只是個一無是處的楚王,一個二世祖而已,又能有什麽作為。”楚王臉上淒苦,說不出的寂寞蕭索。
“‘臭小子,讓他別在我面前裝蒜,三天后來見我!’這是皇帝說的。”衡芷煙聳肩:“你這話說出去,誰會信?”不只是皇帝,衡芷煙也根本不會相信他說的話,沒有人會相信楚王真的會一直沉淪在楚王府。
“知道了,知道了。沒意思。”楚王訕笑。
“喂小丫頭,亂世要來了,保護好自己,雖然是飛羽營的吧,但是也要以自己的性命為重知道麽?”楚王突然叮囑道:“要不然啊,你爹那把老骨頭可怎麽辦?”
“知道了知道了。怎麽和我爹一樣囉嗦。你也是啊,這個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你。”衡芷煙摘下一片桃花,放在杯中,用她玉蔥般的手指撥弄著。
臨行前,衡芷煙試圖偷襲楚王,可是被楚王識破,還揉亂了她滿頭的發。
“小丫頭,一定保重啊,保重。”楚王望著衡芷煙離去的身影低聲說道。
送走了衡芷煙,楚王把食指與拇指放在口中吹出一聲尖銳的響聲,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撲向楚王,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這是一隻極其神俊的鷹。楚王解下綁在它腿上的紙卷後便放飛了它。
“亂世將起,是就此湮滅,還是不破不立,就看大周的國運了吧。”楚王看完紙卷上的內容,輕聲低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