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奇輕輕的啜著茶水,儷娘跪坐在身旁,輕輕為他捶腿。
下首的兩排椅子上,坐了十多個人,這些人有的一身文官服侍、有的頂盔摜甲、有的一身錦袍,還有的身著道袍、手持拂塵,一派仙風道骨的樣子,雖然服飾各異,但都整裝肅顏,身姿挺拔。
“神主英明,皇帝越是撫慰神主,便是越加忌憚,現時快刀斬亂麻,更能收奇效!我等願誓死追隨神主,重現我華夏榮光!”
“對,神主,您盡管吩咐,這京師已盡在我等掌握之中,其余跳梁之輩不足為慮!”
王奇看了看那已經興奮得跳起來面紅耳赤的將軍,眯著眼斥道:“跟個猴兒似的亂蹦什麽?”
那將軍慚慚坐下,可也是抑製不住心中的歡喜,一雙大手不住的握緊又松開。
王奇環視了一周,眾人屏息而坐,挺胸抬頭,敬待訓示。
“咱不是要了老朱家的命,而是要給百姓們一個朗朗青天,朱載垕照理說還有一年有余的龍運,可惜,許是咱們步子太快、太急,這麽輕輕一試,便容不得咱們了!你們說,他該死嗎?”
下面的人都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片刻後便有一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站起來叩首道:“神主仁慈,可若是為了這天下的百姓,有些事,也需不得已而為之!”
“哈哈哈……”王奇快要笑出了眼淚,可那面無表情的大笑更是讓人不寒而栗:“不得已而為之?好一個不得已而為之!咱家知道你們,不要怕、不要急,這世上啊,什麽事都有一個定數,該是咱們的,它跑不了!都去吧,就讓皇帝安安心心的養病,你們也穩穩當當的做官,讓這天下,更清爽些,就是你們的福運了!”
眾人無奈,隻好躬身退下,魚貫而出。
待到人都走得乾淨,王奇輕聲問:“儷娘,你說,我做得對了嗎?”
“儷娘愚鈍,不懂公公的大事,不過,儷娘知道,公公是心系天下百姓的好人。”
“好人?”王奇又笑,用食指勾起那嬌媚的面龐,雙眼灼灼的注視她道:“你說,咱家是好人?好人會把你搶到身邊來嗎?”
儷娘仿佛快要被他的目光灼傷,怯怯的往後躲了躲,可又馬上湊過去喃喃道:“儷娘是心甘情願報答公公的大恩大德,隻想此生殘軀盡心服侍公公。”
王奇砸砸嘴,撫著那一頭秀發,輕歎道:“人生境遇無常,今兒我隻說一次,你要記得,你不負我,他日我定許你一生富貴,若心有不甘,還是早早離去方是,機會隻此一次,可要想得明白呀!”
儷娘貓兒似的俯在王奇的腿上,鶯聲細語道:“奴家心裡知道,這天下,只有公公對儷娘好,護著儷娘、憐惜著儷娘,奴家哪兒也不去,就服侍公公一生一世。”
王奇聽了,發出如梟如泣的笑聲,將這玉人扶起來,輕撫頸背:“好、好——!”
那群走出了王奇府上的人卻沒散去,聚在門前低語,雖是傍晚,可整條大街上寂靜無人,連鳥雀都不見一隻,這些人言談更是放低聲音,卻也無慮旁人聽見。
“督主放不下情面,不如我等學那陳橋舊事……”
“閉嘴!你個呆瓜,廠公費勁心力,就是要保這天下安穩,若是壞了廠公大事,我第一個剮了你!”
“就是就是,不管督主坐不坐那把椅子,這天下還不都是盡在我等掌握之中,憨貨,可不要壞了大事!”
“得得得,我說不過你們這些書呆子,
哎,牛鼻子,你說怎整?” “貧道尊神主旨意!”
“哎呀!罷了,俺先走了!”
那頂盔摜甲的漢子用力的跺了跺腳,轉身就走,旁邊的人都忍不住笑意互相的看了看,搖搖頭,各自散去。
王奇踏上角樓,看著他們漸漸離去,自嘲的笑了笑:“下個決心,真是不容易啊!”
那將軍打扮的漢子在王奇的目光下,跨上馬匹,直奔皇城而去,走到路口,忽然閃現十余騎,將其簇擁起來,片刻不停的向前奔馳,清脆的蹄聲回響在寂靜的街面。
這十余騎很快來到皇城旁的一處府衙前,在門口有衛士跪拜中,眾人整齊下馬,大步而進。
“指揮使大人!”
一位青年小將迎了上來,接過將軍手中的馬鞭、頭盔,伴著他步入正堂,還麻利的奉上茶水。
此時看那將軍的神色,哪裡還有一絲的魯莽氣?
穩穩的飲上幾口茶,問道:“可曾有事?”
“大人放心!”小將諂媚道:“比平日裡還要安靜許多, 而且,我看那羽林、金吾諸衛的人也都各司其職,仿佛什麽事兒都沒發生。
大人,您說,這皇帝……?”
聽到這裡,那將軍止不住的冷笑:“皇帝?現在咱們的皇帝陛下也就是個牌位,錦衣、府軍、金吾、羽林、騰驤、加上咱們旗手衛,哪個指揮使不是咱們的人?我看哪,就是那五軍都督、兵部也盡在督公掌握,此刻大勢已成,便是成祖再世,恐也無力回天!”
“可是那朝中的大臣……?”
“嘿嘿!”話沒問完,就被打斷:“你以為這幾個月東廠和錦衣衛在忙些什麽?只是拿了那些書呆子嗎?眼下無論是誰,稍有異動,便是即刻斷子絕孫的下場,哪個敢動?”
“嘶——!”小將倒吸了一口涼氣,連身子都忍不住晃動:“這大明,怕是要完了!”
“完不了!”將軍大手一揮:“不過,不知道什麽時候,太子繼位、督公監國,我瞧著現下,也就是這麽一條道兒了!”
“還好!還好!”
“好個球!”將軍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些小心思,怕督公他老人家後繼無人、乾坤翻覆,你也不想想,督公神仙手段,些許小事,還能難倒他老人家?無非是天時未至而已,我等只需恪守本分,還用爾等操心?”
“叔兒,我這也是……”
那將軍一腳踹到小將的大腿上,踹得他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
“軍衙之內,你喚本官什麽?再敢胡言亂想,打死你個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