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哥,我們這是死了嗎?”萌情緩緩醒來,看到的是情郎的俊臉以及熟悉的洞壁,她記憶中最後的畫面也是這般的。
“放心,沒有。”風揚嘴角牽動,想要露出笑容,但心情終究太過沉重。
“怎麽了?”萌情察覺到風揚情緒不對,順著風揚目光向前看去,不禁驚呼一聲。
在他們不遠處,錦繡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在她身邊還有一個人盤膝而坐,不知道在幹什麽。
“她...”
“死了。”風揚輕吐兩個字,就這麽定定地看著錦繡,腦子中卻不斷回放著一些畫面。
第一次親手為他做飯,第一次教他修煉,第一次同修合歡大法,第一次不帶任何目的的歡愉,第一次...
太多的第一次,都是她帶來的,也都是她奪走的。
倘若說起來,眼前這已經死去的人,當真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
從小到大,再從蜀繡到錦繡,幾十年一晃而過,她卻始終不曾離開。
但今天,她終於走了,卻還是為了他。
她用她的性命,來換了他的生。
愛情是沒有對錯的,但心中的這份負擔,他知道,這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且卸掉的。
“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淚珠從風揚的眼角滑落,她怎麽能知道呢,自從蜀繡死後的這二十載,他從未用過修行過任何一次合歡大法,也不曾再有過任何一次男女的歡愉。
“風哥,你...”萌情想去擦拭風揚臉上的淚痕,手伸到一半卻停住了,轉而她將風揚擁入懷中,輕輕拍打著風揚的後背。
風揚終於忍不住,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刻,他不是二十年前的絕代天驕,也不是合歡宗至高無上的大長老,他就是因為失去了至親而哭泣的孩子。
就如二十年前他躲在這裡,獨自一人時的情景。
“感覺如何?”
余空輕聲問道。
“我覺得他會愧疚一輩子。”
一道年輕的透明身影憑空漂浮,看著那邊大哭的風揚,英俊的臉上滿是嘲諷。
“所以你呢,還想活嗎?”
“你救我,有什麽目的?”透明身影轉頭看向余空,有些好奇地問道,“要知道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我並沒有說要救你,只是問問,想不想活。若是你想活,又能付出我救你的足夠代價,那救你一命也並無不可。”
余空聳聳肩,彈了彈地上屍體的臉,“若是不想活了,要不要我幫忙給你處理一下,否則待會兒他們處置你這屍體的時候,估計就看出破綻了。”
“哦?沒想到你還真是一個細心的人呢。”透明身影笑了一下,“不過...你想要什麽?”
“我無所謂,只要你覺得值得,那就夠了。”余空又接著補充了一句,“唯一要說明的,就是不同的代價會有不同的結果罷了。”
“哈哈哈,有個性,我喜歡!”透明身影哈哈一笑,“那我就將合歡宗送給你!”
“認真的?”余空唇角一揚,瞥了一眼已經在萌情安撫下逐漸平靜下來的風揚。
“我累了。”透明身影也看向風揚,“當年蜀繡宗主魂魄進入我身體,並非是要奪舍,而是托付,為的便是讓我照顧這個男人。只是我和她都沒料到,我天生三魂七魄便少有一魄,而她在大戰中也靈魂受損,兩個靈魂同處於我的身體之中,竟然想要彼此融合。”
“而她主動提出消耗自己的魂力助我補全那一魄,
不知不覺間,她的一絲執念也滲透進來。這一絲執念太過強大,也太過可憐,這二十年我作為一個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她每時每刻想的都是風揚長老,也正因為如此,在知道風揚長老一直想著那個女人的時候,才會由愛生恨,畫出了這張面皮,說出了那番謊話,想要報復風揚長老。” 透明身影搖搖頭,語氣中突然充滿了感歎:“可是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份感情根部不可能允許她傷害風揚長老,所以最後她那一招,並沒有殺風揚,而是選擇打開須彌界。”
“這麽說來,你不恨她?”余空此時倒是好奇了。
“恨誰?”
余空指了指那張酷似萌情的面皮。
“為什麽要恨呢?你是說她連同我一起害死了嗎?”透明身影搖搖頭,“當初若不是蜀繡宗主,我其實也根本活不下來的。所以這二十年算是白得的,而且還讓我體驗到了曾經想都不敢的生活,若非如此,剛才在須彌界中,我也不會同意她使用我的身體, 說到底,這身體的控制權還是在我手中的。”
“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當年加入合歡宗也只是因為加入門派能夠管飯,而合歡宗對資質並沒有多余的要求。”
“但人終究是會變的。”余空絲毫不給面子的說道。
“是的。”透明身影也很大方地承認。
“從我成為【大公子】的最開始,我拚命的享受一切,想要把最好的全都得到。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卻覺得這一切都變得無趣起來,因為我是門派的希望,是所謂的下一代宗主繼承人,我不缺任何東西,甚至就連,都變成了修行的工具,而再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歡愉。嗯...你知道那種牧羊的孩子突然撿到一百兩銀子是什麽感覺嗎?當時的我應該就是那個孩子。”
“我累了,我送你這一個合歡宗,並非想得到什麽,只是希望你能夠讓我變成普通的凡人。我現在真的很想感受一下,如果我以普通人的身份過完幾十年,是否會比現在的我更快樂。”
“真心話?”余空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我都是這副模樣了。”透明身影笑笑,“倒是的確沒有心了。”
“但有時候就算不是普通人,也可以過普通人一樣的生活的。”
“倘若我是普通人,見到官兵欺壓百姓,我不會衝上去;但如果我是那個作為普通人的修行者,我會衝上去直接將那個官兵的腦袋捏爆。”透明身影舉了一個生動且真實的例子。
余空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從指尖逼出了一滴鮮紅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