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譚綺嫣的手都開始微微發抖,然她深吸口氣,說道:“伽藍神仍是肉體凡胎之時,曾中毒箭。矢鏃有毒,毒入於骨,醫者破臂作創,為其刮骨去毒,然後其患乃除耳。
此番你有幸,得歷此番大劫,想必上蒼定將有重任托付於你。我也有幸,得以為你刮骨除彈,往後這十裡八村,我必也會聞名遐邇!哈哈,如今大功將成,你再忍忍,等你痊愈,咱們得舉杯暢飲!”
譚綺嫣不知那人是否還能聽見,也不知這些話奏效不奏效,此刻說出來不過是為自己漲漲士氣,僅此而已。
豈知那人聽完,竟真的有了反應,頭抵在炕上,用力點了點頭。
譚綺嫣心中佩服這人意志之剛強,於是再不耽擱,用最快的手法,順著筋絡切開了那處傷口。
可切肉刮骨豈是尋常人能受得,那人痛極,再忍不住,“嗚嗷”一聲,拚命掙扎。
季夫晏與屈不為一人一頭,死命壓住他。
可是二人身上毫無功夫,便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氣也是按他不下。
“姑娘大夫,你快些罷!我二人不行啦!”屈不為呲牙咧嘴的向譚綺嫣喊道。
眼看著二人就要被那人掀翻,譚綺嫣隻得大聲喝道:“這就不行了麽?!”
只見那人身上一滯,力氣似乎小了些。季、屈二人趁機趕忙又壓了上去。
譚綺嫣又叫:“前面都扛過來了,還怕這最後一下不成?!想活命就忍住了!”
那人喉頭又是“嗚嗚”幾聲,卻是真的不動了。
譚綺嫣見了,不再做聲,手腕靈巧一翻,薄刃一嵌,隻眨眼的功夫,那彈片就“當啷”一聲掉落下來,磕在瓷盤之上,滴溜溜的亂轉。
可就在彈片掉落的瞬間,一大股鮮血卻自傷口噴薄而出,濺的譚綺嫣滿身滿臉。
譚綺嫣指著那人背上一處,忙喊道:“幫忙按著這裡!”
屈不為聽了,使出大力按了上去,那傷口血流即刻緩解不少,卻仍是不斷流出。
“大伯,快把藥箱給我!”譚綺嫣又喊。
季學禮上前幾步拿過藥箱遞給譚綺嫣。
譚綺嫣取出一個布包打開,裡面盡是長長短短許多銀針。只見她取了銀針,一邊辨別穴位,一邊施針,不一會兒,那人傷口周圍乃至頭頸腰背便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銀針。
如此又忙活了一通,血流終於止住,眾人見了皆松了口氣。
可那人卻因失血過多,徹徹底底暈死過去。
譚綺嫣又叫季學禮打了沸水,投乾淨布頭,將傷口周圍的血跡擦乾。
又從藥箱中取了繡花針,以桑皮尖茸為線,蘸上花蕊石散,慢慢將碎肉縫合。
縫到最外面,她扯下幾根長發,用沸水反覆揉搓瀝乾,用作引線,將外皮縫上。最後取了月白珍珠散,均勻的灑在傷口上。
眾人皆屏住呼吸看著譚綺嫣手指翻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縫完最後一針,譚綺嫣這才長虛一口氣,道:“成啦!”接著便癱坐在那人身旁。
季老太爺掌燈多時,手臂早已酸麻,收回手時,不小心將油燈打翻,險些將燈油灑在屈不為腿上。
屈不為忙道:“老太爺小心!”趕忙赤腳下地,將老太爺扶回方才所坐的椅子上。
季夫晏一心惦著譚綺嫣滿身的血,忙下了地在盆中換上清水端過來,對她道:“快擦擦,我帶你去找我娘換身乾淨衣裳!”
那知譚綺嫣卻隻洗了洗手,
隨意擦了擦臉,道:“我夜裡還要守著他,先不換啦!” 季夫晏道:“你剛不是說成了嗎?”
譚綺嫣道:“傷口是成了,可他的命成不成,還得看今晚他發燒不發燒呢!若是高燒不退,那多半是沒救啦!”
季夫晏道:“竟還這般凶險?!”
譚綺嫣其其道:“可不是嘛!本就是九死一生,如今能不能活下來,就靠他自己啦!”
季夫晏道:“那我陪你守著!”
譚綺嫣道:“若是他熬過今晚,今後幾日也少不了別人守著,到時候咱們輪番上陣,都未必忙的過來。所以你們趕快去歇著吧!”
這時季學禮道:“綺嫣,可辛苦你了!”
譚綺嫣擺擺手,道:“大伯,您也快去歇著,明兒一早我再給您號脈。”
季夫晏忙道:“我爹爹他怎的了?!”
譚綺嫣道:“喉中有濕痰,乃氣鬱凝結所致,想必大伯近來遭了不少的罪,需得好生調理一陣子才是!”
季學禮道:“青出於藍!大伯今日算是對你刮目相看啦!”
譚綺嫣笑道:“大伯過獎了,您快去歇著吧!”
季夫晏也道:“忙了半宿啦, 爹我扶您去歇著,有什麽事,咱們明天再說!”
季學禮道:“我自己走,你扶老太爺回去!”
“是!”
季夫晏安頓好季老太爺和父親,又返回屋中,對屈不為道:“如今這人傷勢太重,你兄弟又昏迷不醒,不然我帶你二人去客房休息罷!”
屈不為見季夫晏一口一個這人,便好奇道:“怎的公子一受了傷,你便不認他了?!”
“公子?”季夫晏不解道:“我只聽我爹說他是爹爹的救命恩人來著,還想等著明早細問問。”
“他如今傷成這樣,自然擔得起你爹爹的恩人。可你如今竟不認他,卻是你的不對了!”
“你快說清楚,我怎的不認他了?他究竟是誰?”
“他是貴人公子爺,是你那義兄簡玉珩啊!”
“什麽?!”季夫晏大驚,忙掌了燈湊近那人面前,仔細辨認了一番,才看出那人輪廓還真是簡玉珩!
“實沒想到,你竟沒認出他來!”屈不為搖搖頭,道:“也是難怪,他如今這幅樣子,哎!”
“他堂堂寧國公之子,卻穿著普通士兵的衣服,又是跟我爹爹和你們一道來的,我是如何都沒想過會是他啊!”
“我們都是從王爺府跑回來的!”
“你不是被抓去打仗了?之前你又說他回家去了,怎的竟都從王爺府跑回來了?”季夫晏心想,莫不是簡玉珩根本就沒有走,而是一直留在王爺府內。
“打啦,死了好多人,我們死的多,他們死的更多!”
“‘他們’是誰?究竟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