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魯迅先生說過一句話，”

劉賀把自己擠在座椅的角落裡，他把臉貼在玻璃上，整個左半邊臉都被按壓成扁平狀，“做奴隸雖然不幸，但並不可怕，因為知道掙扎，畢竟還有掙脫的機會;若是從奴隸生活中尋出美來，讚歎、陶醉，就是萬劫不複的奴才！”

看著大片大片的玉米田和田園從眼前飛速後退，劉賀打了個哈欠，白色的霧氣就熏滿這一小片的玻璃。

他和菲奧拉坐著特屬於斯塔克企業的專屬列車從紐約趕去隔壁的高譚市，托尼準備在那裡舉辦最新的一屆博覽會。

作為企業的第二大股東，劉賀還是很有必要出出席一下斯塔克科技博覽會的開幕式的。

菲奧拉一直對地球的一切都相當感興趣，所以她跟著劉賀一起上了列車。

但不得不說，這是一趟無聊的旅途。

畢竟，你也不能指望一個天生的戰士能知道多少有趣的事情。他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劉賀讓菲奧拉一遍又一遍描述他們在幻影區裡的遭遇——那些奇特的、近乎於抽象派的被氪星文明放逐的罪犯，他們在那裡面永遠沉淪，永遠遭受痛苦。

這時候的劉賀身上並不能看出黑暗超人的殺伐果斷與強大無邊來。

菲奧拉坐在劉賀的對面，她穿著赫敏的衣服——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說一句，赫敏最近和佩珀在一起鼓搗什麽奇怪的東西，還不讓劉賀和托尼知道，據說是一個驚喜——一件深紅色的皮衣，這讓她看上去很有一股禦姐的風范。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度的什麽樣的人，但他說得也沒錯。”她端起侍者給她準備的聖代，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咦……好冰……”

她打了個冷顫。

真奇怪，氪星人也會感到冰冷。

“這就是我不讓你阻止行者說下去的原因。”

劉賀把臉從玻璃上撕下來，那上面留下了一個油乎乎的側影，皮膚表面會分泌油汙，即使劉賀也免不了俗，他坐直身子，直直地看向菲奧拉，“也許連你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又或者說，氪星的教育使你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菲奧拉，菲奧拉！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

“有啊，我當然有在聽你講……對了，你不是說道我們都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的嗎?”菲奧拉舔了舔嘴唇上的冰激凌，像一個好學生一樣把雙手放在桌面上，“好了好了，韋斯萊先生，你繼續吧！”

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劉賀撇了撇嘴:“你們的社會制度讓你們永遠沒有上升的空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奴隸的一類，上等人永遠是上等人，下等人永遠是下等人……難以想象，那會是一個多麽絕望的世界。”

“對你們來說也許的確是這樣，沒錯。”菲奧拉聳了聳肩，列車開始減速，好像是到了中轉站，

“但對我們而言，這一切其實早已經是從數百年前傳承下來的正常的遺傳方式。相比兩性繁殖所帶來的自由基因組合，這樣的種族延續手段更加高效、更加有用。”

“即使對一個擁有健全社會體系的文明而言，這也是絕對錯誤的制度，菲奧拉。”劉賀微微搖頭，他看出來眼前這個強大的氪星女戰士還沉浸在氪星曾經的輝煌之中，“佐德將軍也好，喬.艾爾也罷，他們都這麽覺得。只是兩個不同的人，做出了兩個不同的選擇。”

喬.艾爾將氪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當時剛剛出生的克拉克身上，他是幾百年來唯一一個自然降生的孩子，擁有無限的可能;佐德選擇發動兵變，

消除那些阻擋了氪星發展的參議員們。最後的結果，氪星毀滅，佐德被放逐，克拉克成了地球的守護者。

一個偉大的文明就此淪落。

可悲。

列車進站，劉賀拉上了窗簾:“要是在中國，我們就能在這個時候下去買點很不錯的小吃，但這裡是美國。”

但菲奧拉的注意似乎不在劉賀身上，她盯著桌面上的一個點，目不轉睛，陷入沉思。

“我的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工人，而我卻是軍方的高層。”她微微皺著眉頭，很慢很慢地說，“也就是說，你的說法並不成立，我們並不是那些高層的奴役對象。”

“不，菲奧拉，你沒懂我的意思！”劉賀搖頭，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可樂， “在你們過去的世界，每一個孩子的未來都由命運決定，而不是靠自己的努力，你難道不覺得可悲嗎?你付出了另一個人三倍的努力，結果畢業之後你成為了最底層的工人，而他成了最頂尖的設計師，這公平嗎?”

“這是一種社會制度演化到極致所必須經過的階段，先生，我們曾經和你們一樣，但後來卻沉迷於內亂。”菲奧拉依舊反駁，她不是在反駁劉賀希望氪星遺民擁有自己的獨立意識這件事情，而是在反駁他對氪星制度的不屑與質疑。

她依舊因自己是氪星人而驕傲。

“但有一點你說得對——若是從奴隸生活中尋出美來，讚歎、陶醉，就是萬劫不複的奴才。”菲奧拉最後還是這樣說，似乎是為了給劉賀一個台階下，“氪星已經沒了，我們的社會制度自然也該改變。”

“行者讓我在你們的身上看到了光，文明之光，希望之光！”劉賀這樣說，他臉上突然有了一絲笑意，

“當你和卡告訴他們所有人，佐德把重建氪星的職責移交給我，只有他提出了質疑。一個文明，一個社會，一個民族，不應該那麽死氣沉沉，你們正在覺醒，菲奧拉，深埋在基因裡的桎梏正在一步步消散。”

列車緩緩起步，在黑夜裡，遠處的高譚市就像一隻匍匐在山間廟堂前的巨獸，張牙舞爪。

“這是一座傳奇的都市，故事起源之地，神話終結之所。”

燈紅酒綠倒映在劉賀和菲奧拉的眼珠子裡，他們緊盯著天空用霓虹燈組成的大字——

“歡迎來到哥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