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博琛跟你是同一個導師,而且關系不錯。”施然說道。
方詩遠沒說話。
馬博琛是他的學弟,是一個很瘦,性格溫和且靦腆的人。他學習很用功,生活很節儉,可在學習上卻很舍得花錢,宿舍衣櫃裡全是學習資料。當然,他也請自己這個師哥喝了不少咖啡。
除了學校食堂和宿舍,馬博琛最常去的地方是圖書館和導師辦公室。自己畢業前夕,他曾那麽疑惑不解地問自己為什麽不考研,為什麽不繼續參與歷史課題的研究。這些方詩遠都記得。
說他會殺人,方詩遠是不相信的。
施然看懂了他的神情,說道:“在今天的死者指甲裡,我們發現了屬於馬博琛的皮屑、血液還有毛發。在命案現場遺落的美工刀上也提取到了他的指紋和死者的血跡,牆邊的地面和死者身邊也留下了他的腳印。這一切都足以證明他就是凶手,而且在抓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承認了。”
“承認?”方詩遠喝了口水。
施然點頭,“我們去抓他的時候,他就在宿舍裡,好像是知道我們會去一樣。”
方詩遠聽出了她話裡的深意,“你也覺得他不是凶手?我是說,整起案子。”
施然笑了笑,忽地開口,“你那個小女友的父親,洗去嫌疑了。”
方詩遠隻是問道:“那找到舉報的人了麽?”
“沒有,這不是惡作劇,局裡一直在調查這件事。”
施然說著,忽然朝前探身,一把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腕。
方詩遠不由地抬眼看她,他正打算吃泡麵。
兩人對視幾秒,施然松開手,道:“別吃這個了,出去吃點東西吧。”
“還是直說你的目的吧。”方詩遠略有些不舍地放下了叉子。
“我們還沒通知馬博琛的家裡人,而你跟他關系很好。”施然說道。
方詩遠搖頭失笑,“我去年畢業,已經整整一年我們沒有聯系過了。”
施然看著他,點頭,“那好吧,我先回局裡了。”
“哎不是,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的麽?”方詩遠不樂意了。
施然回頭,居高臨下,“我是說出去吃,沒說請你。”
她眨了眨眼睛。
睫毛很長,眼睛很亮,有些狡黠。
方詩遠起身,有些無奈,“行吧,我跟你一起。”
他知道施然的打算,是想用自己當馬博琛的突破口,試試看能不能讓對方老實交代。而顯然,今天下午他們的審訊並不順利。
他太了解眼前的人了。
施然笑得很開心,她一把摟住了方詩遠的脖子,“好好努力!”
“店門還沒關呢。”
“你這還有怕偷的?別磨蹭了。”
“我先掛個鎖!”
……
這不是方詩遠第一次來市公安局,不過的確是太久太久沒來了。
變化很多,於這座建築,於裡面的人,於他。
來往的警員很多,剛下班的、加班的,大多都會對這個跟在施然身後的小年輕多看兩眼,或許是猜測他是來幹嘛的。
會議室裡。
文思諾給方詩遠遞了杯水,後者致謝接過。
“你跟然姐?”小平頭有些八卦,低聲問道。
方詩遠一笑,“你跟她應該差不多年齡吧?”
文思諾尷尬一笑,他是警校畢業,中規中矩,今年26歲。而施然還不到25歲,因為她上學時是跳過級的,在警校的時候更是拔尖,
參加工作後因個人能力突出,提拔的很快。 但叫‘姐’,這還是有講究的。
方詩遠理解,所以道:“她有男朋友。”
“啊?”文思諾一愣,隨後連忙擺手,“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然後,他有些好奇,“可然姐沒說過她有男朋友啊。”
“那她也沒說自己是單身吧。”方詩遠放下紙杯,因為施然跟那個白天見過的、穿深色襯衣的男人進來了。
“走吧,隊長同意了。”施然笑了笑。
她笑起來很好看,方詩遠眼簾低了低,跟著出去。
郝鋒側開了身子,看著兩人朝審訊室那邊過去。
“頭兒,然姐有男朋友了。”文思諾小聲道。
郝鋒看他一眼,皺眉,“什麽亂七八糟的?”
在跟去審訊室的時候,他低咳一聲,“你怎麽知道的,誰說的,剛才那小子?”
……
一年沒見,馬博琛膚色更黑了,也更瘦了,不過看著還挺健康的。
方詩遠略略放心。
而坐在桌子後,帶著手銬的人則張了張嘴,臉上浮現幾分驚訝。
“師,師哥,你當警察了?”
這是他的第一句話,也讓屁股剛剛接觸到折椅的方詩遠皺了皺眉。
反常,他覺得。
然後,坐下了則是面無表情。
“我有些失望,也有些驚訝。”方詩遠說道:“但同樣為你擁有了勇氣而高興,哪怕它不該用在這兒。”
審訊室外,郝鋒站在單向透明玻璃的邊上,聞言皺起了眉頭。
“學歷史的嘛,難免這用詞會”文思諾想試著解釋,但實在詞窮,隻好老實站在一旁。
馬博琛低低地笑了笑,垂首看著腕上的手銬,沒說話。
“為什麽殺人?”方詩遠問道。
一旁,施然如雕塑一般不發一言,甚至是多余的表情。她隻是降低了存在感,可目光始終在對面馬博琛的臉上,她在分析,也在辨別。
“需要理由嗎?”馬博琛低著頭,擺弄著指甲,“我已經認罪了,還問這些幹嘛。”
他的聲音很穩,沒有絲毫緊張。
方詩遠說道:“我認識的馬博琛,是一個熱愛歷史文化,想去知曉古今所有的人,他想成為一個學者,而不是一個殺人犯。他該待在博物館裡,待在文學院裡,他該跟智慧打交道,而不是坐在這。”
他的話語同樣平靜,隻是說道:“你有想過,以後會怎樣麽?”
桌上的燈很亮,馬博琛的雙手微微用力地抓著,沉默了很久,然後抬起頭,臉上是漠然和平靜。
“這些話,之前你身邊的這位警官已經跟我說過了。”他的眼鏡有些滑落,鏡架微微擋住了眼睛,“所以,師哥,別浪費時間了,你不是喜歡說這些的人。”
“你在遮掩什麽?”方詩遠忽然道:“前三個人不是你殺的,你在替誰隱瞞?”
馬博琛瞳孔縮了縮,輕笑時如常,讓人難以注意,“你在說什麽?人就是我殺的。”
“為什麽?”方詩遠問道。
“因為她們賤,我看不慣她們的樣子,她們瞧不起我,所以她們該死!”馬博琛微微咬牙。
“那紅裙子呢,隻憑這個你犯不著特意給她們換衣服。”
“心怡,”馬博琛身子朝後靠了靠,“我喜歡心怡,你是知道的。”
方詩遠看著他,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