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朔三人並沒有如約而至,這對於翹首以待的段良,無疑是糟糕極了。在一天的等待結束後,他不光要面對宗裡長輩懷疑的目光,還得被師妹批評,說他為何這樣天真,居然這樣輕易的相信幾個接觸幾個時辰的陌生人,哪怕其中一個陌生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簽下了血契。
段良也這樣質問過自己,平日的謹慎在接到那位名叫蔡決的少年的來信後全部拋之腦後,還順便通知了長輩,完全不考慮被放鴿子的情況。
可偏偏他就有種冥冥預感,不是對蔡決,而是對當時跟在蔡決身邊,那位沒說幾句話的司朔。就是這一位被師妹懷疑保留著記憶的家夥,段良始終覺得,他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麽簡單,如果是他的話,或許真的有辦法解除宗門中的詛咒。
想到詛咒,他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月亮躲進雲層後,夜空漆黑,只有幾顆略顯黯淡的星星在躍動,段良的目光就如那些星星一般,似有光亮,看向身前一座並不高聳的山丘。
這座山位於傲梅宗最後方,山前一片空地是凡人或是資質較差的修士的居所,是一片不被重視的地帶。然而段良心裡清楚,傲梅宗的老祖宗,便是於這片山丘中崛起,發跡,最後成為東玄洲的一方豪強。
可是伴隨著老祖宗的發跡,一種無聲無息的詛咒也蔓延開來。這種詛咒只會出現在老祖宗的嫡系,也就是段良這一脈上,天賦越高,出現的幾率也就越高。而段良曾被現任宗主稱為百年來第一人——毫無疑問,詛咒盯上他,只是時間問題。
想起他曾經在宗門典籍和用自己雙眼見過的發病的模樣,一股寒意從腳板蔓延至頭皮。
但按照病人所言,能夠解除詛咒的珠子,他並沒有帶回來,也就是說,自己的救命稻草又少了一根。
他不敢再去想,更無力去解除,唯有期盼,期盼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人出現。
……
正在打坐的蘇小小感受到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接近,睜開雙眼,看到一位笑靨如花的狐耳少女抱著枕頭站在她面前,瘦削的身材怎麽也遮不住背後一條甩來甩去的大尾巴。
“小狐狸?你怎麽來了!”她有些詫異,不明白柳洛兒怎麽又找上了自己,看她的模樣,是又要在這裡借宿一晚。
倒不是說不可以,只是她不明白這隻狐狸這樣做的原因。先前師兄要離開一個月,小狐狸有些害怕她能理解,可如今師兄明確表示他只出去個幾天,怎麽小狐狸就跑來啦?再說了,他們兩個昨天還……
想到這裡,蘇小小的臉沒來由的紅了起來,為了掩蓋這種尷尬,她隻得大聲喝問道,“又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啦?”只是這聲音又尖又細,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異樣。
這裡面當然包含小狐狸,她雖然有時候表現的挺蠢萌,但絕大多數時間裡她其實都精明的一……一塌糊塗,可這反而讓她的臉也紅了起來。
“那……那啥,都怪司朔,昨天跟我搶床,把床上弄的亂糟糟,讓我沒心思睡!”
一番委婉的解釋,讓蘇小小勉強知道了原因,她當然能理解——這隻臭狐狸昨晚可是整整嚎了一夜!叫聲尖細,還時不時變個調,把靈竹峰上的鳥兒全給嚇跑了!經歷了昨夜,蘇小小才明白為何自己還在凡間時,長輩總說狐鳴如泣。
“你呀!”蘇小小叉腰,像個長輩,教訓著小狐狸,“你們年輕人,要知道節製,注意身體,明白麽?”聽起來老氣橫秋,
但其實她的年紀是靈竹峰上第二小的,但小狐狸還是拖著尾巴乖乖受訓。 “知……知道了。”
看到小狐狸難得露出乖乖女的表情,蘇小小也心滿意足了,於是她指了指房間的位置,“好吧,去睡覺吧!”
“那你呢?”
“我?”蘇小小指了指自己,“當然是修煉啦!我總覺得,宗裡的氣氛越來越不對勁,我也得加把勁才行,萬一出了事,至少不被師傅和師兄他們視為拖後腿的。”
蘇小小的感覺是有根據的。
首先,便是就是那一月未歸的七長老。
七長老十天半個月不露面,其實在靈竹峰上算不了什麽,可偏偏這一次,是整整一個月。
一個月未歸,甚至沒有通過任何手段途徑給留在峰上的親傳弟子們傳訊,怎麽看,都透著一股不尋常。
蘇小小知道,七長老可謂是雲天宗裡最“特殊”的一位教習長老,因為他的弟子,親傳弟子的數量僅多於整天蒙著面的六長老,而且不擔任任何的教習工作——也就是說,七長老所需要負責的,只有她們幾個。
但就是這樣一位,卻在非閉死關的情況下無聲無息消失在眾人視野裡如此長時間, 更重要的是居然無人對此表示奇怪,甚至…甚至蘇小小能感受到,雲天宗上層對於這種情況是默認了,這不得不讓她聯想到,自己的師傅,是不是被派去執行某項不可說的任務。
一切都只是猜測,但絕不能因此而渾渾噩噩,像那個只會和小狐狸精卿卿我我的大師兄一樣!蘇小小暗自想到。
不同尋常的事情還有不少,譬如說胡飛羽那小胖墩,自從境界破入攀山境後,儼然一副神棍模樣,整天對著空氣絮絮叨叨,還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劍也不練了,沒事就跑到山頭上歎息——那山頭是曾經師兄愛去的地方。
問起他來,就故意扯開話題,或是默不作聲,或是裝傻充愣,答非所問,逼急了,他就會說“師姐,相信我,這些東西,你最好不要知道為好”。
簡直成了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蘇小小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動怒,功也沒心思練了,隻想衝到胡飛羽房中,將他肚子上的肉狠狠捏一把以解心頭之氣。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就在此夜,胡飛羽房中,同樣空無一人。
雲天宗大門前,閃出一個身穿黑色夜行服的小胖子,在用親傳弟子令牌表明身份,使守衛放行後,他轉過身,看著遠處隱沒在黑暗中的群山,歎了口氣。
“師傅,師姐,我會回來的,只不過現在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至於師兄你嘛……別再見面了,和你見面就是害我啊……真的不是師弟不想你……”
做完告別,他的身影也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