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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藏嬌》第50章:書生,私塾
  在楊老頭說出這句話後,草堂前一片安靜,對於楊老頭說的這個名詞,江青城確實知道一點,回頭看著楊老頭,輕輕點頭。

  楊老頭鄭重盯著他的眼睛,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倒錐子眼睛裡充滿了懷疑,輕輕說著:“你確定你知道嗎?”

  這種懷疑的態度讓江青城很不忿,認真看著楊老頭的眼睛,沒好脾氣問道:“當然知道,以前在我小的時候,村子裡有學校,學校裡的老師就是這一類型,問題是這跟呂大爺有什麽關系?”

  “一聽你說這話就知道你根本不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楊老頭看著江青城微微搖頭,說道:“以前跟你說過呂八股的事,你還記得沒有,要說有關系也有關系,要說沒關系就沒關系,事情比你想象中複雜。”

  江青城迫不及待,嚷嚷道:“費什麽話。”

  “八股者,製藝也,講究從四書五經取材,起股到束股平仄對仗,錯一點都不行,照現在的說法就是一切都得照著公式來,當時被說成文章空洞死板,言論迂腐不堪,好壞我說不上來,只知道很慘,八股文不準使用,一批又一批學子下了鍋,你呂大爺三代習文,他父親更是個老學究,生平為了科舉考試專門研習的八股文,說不能用便不能用了,最後瘋了,留下老呂一個人,可瘋之前把家傳絕學悉心教給了老呂,老呂有什麽辦法,家傳的絕學不能說丟就丟了,就這樣將就過著的……對了,當時學八股文,考上科舉能做官,考不上就只能教私塾,當個先生,後來,私塾先生改製,就是民辦代課教師了。”

  楊老頭的聲音不敢太大,唯恐讓草堂裡的呂千草聽了去,但話語裡的鄭重氣氛卻一點也不低,繼續說道。

  “這就是我說的有關系,或者說沒有關系,上個世紀末,國家還沒有發展起來,那時候興起的口號,再窮不能窮教育,各地都在興辦學校,學校裡的老師大多都是這名號:民辦代課教師,入不了編制的那種,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小鎮也有學校,裡面四五個教師,一個入編制的都沒有,說實在話,跟私塾沒什麽兩樣。”

  “老呂高不成低不就的,大本事沒有,就在學校當了老師,可那些日子,他卻是開心的,跟學校孩子們混跡在一起,在他眼裡比得到一堆金山銀山都幸福。”

  “後來呢?”江青城平靜問道。

  楊老頭翻了翻眼皮,一聳肩,拿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帶著莫名語氣說道:“後來的事情想比你也能猜的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學校之類的編制越來越齊全,民辦教師被辭退,就連小鎮裡的學校也開不下去,十裡八村的學校一合並,共同聚到一個地方去,其實沒啥壞處,教學質量總歸是有了保證,而且學校離小鎮也不算太遠,走一走也就到了.......我看新聞裡偏遠山區的孩子,每天趟過河走七八裡山路才能上學,這裡可比那好多了,就沒啥好抱怨的。”

  “跟你說的這麽明白,只是讓你知道就好,別在老呂面前提起,你知道的,就怕傷了老呂的自尊心。”

  “那你乾脆不把這些告訴我不就好了?”江青城啐了一口,莫名感覺到煩躁在他心底裡蔓延,惱火問道:“後來呢?呂大爺不出意料被辭退,但是現在又是什麽情況,這裡是學校?”

  “要是學校可就簡單多了。”

  楊老頭傷情地看了眼草堂周圍的一切,說道:“你見過那個學校要在周末開課的?你見過那個學校只有一個教師的?要拿學校來形容,

還不如說是補習班。”  “而且,拿老呂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他自身都沒多大本事,教育不了人家子弟,就只能拿他最擅長的東西出來顯擺顯擺,有人學就好,沒人學也沒事,就算是學,也只是教人一些道理,跟學識無關。”

  楊老頭再次拍拍江青城的肩膀,搖頭說道:“老呂的運氣真的不好,沒趕上時候,背著個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惡名,就更乾不了事了,他收學生,平素就教點淺顯易懂的古文,長智開蒙之舉罷了。”

  江青城怔怔站在原地,回憶起楊老頭的所有介紹,一個清晰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浮現,一方面他是刻板的,守舊的,背著惡名的,一方面他又是落拓的,嚴肅的,君子習性。

  想了很久,似乎想清楚了關於草堂的定義,江青城直接問道:“少年宮?”

  楊老頭苦著臉喃喃歎息道:“要說少年宮也還真是,比其他形容來的恰當。只是,老呂開的是賠錢的少年宮而已,甚至,連個正兒八經的名義都沒有。”

  “這又是為什麽?”江青城頹然變成了十萬個為什麽。

  楊老頭不屑看他一眼,一語點破:“教的是開蒙的古文,不說用沒有用,至少跟不上時代步伐,那玩意,除了真正有興趣的人才學,你覺得老呂要收費還有人願意來嗎?”

  沉默片刻,江青城動一動已經站的麻木的雙腳,轉過頭來盯著陳楊老頭的眼睛認真說道:“既然是賠本的買賣,何必要在乾下去?”

  “這個你還不懂嗎?”楊老頭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冷聲說道:“除了這股子又酸又爛的書生脾氣,還有什麽能這樣吃人腦子的?我看啊,老呂八成也快瘋了,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書生意氣就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

  “又臭又硬。”江青城自然接了一句,繼續問道:“為什麽我都不知道有這個少年宮?”

  楊老頭解釋道:“正是因為人少,老呂的草堂才在春秋兩季開課,你春末才來的小鎮,剛來又不太熟悉,不知道這些也合理。對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小鎮三大標志建築沒?”

  “療養院是一個,聽你這麽一說呂大爺的草堂也是一個?”江青城半問半答道,對於這些並不難猜,隨即對第三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問道:“還有第三個是什麽?”

  “這你都不知道!”楊老頭一臉鄙視:“第三個當然是小鎮裡的客棧。”

  江青城極有興致地準備聽楊老頭介紹小鎮的風風水水,查缺補漏自己某些未曾關注過的地方,卻忽然聽到客棧兩字,初時還沒有反應,隨即明白,腦海裡嗡的一聲,感覺莫名的不可思議。

  “等等,你說客棧?小鎮裡客棧就我們一家吧,難道就說的老客?什麽意思?沒搞錯吧。”

  楊老頭用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江青城,無奈說道:“你該不會是傻了吧,而且,客棧在你們來之前就出名了,它可是有三層樓高,還有內院的梧桐井,都是好去處,認真說起來跟你也沒太大關系。”

  “那是,那是,原來如此。”就算楊老頭一臉鄙視,江青城還是覺得不錯,滿懷得意。

  “對了,呂大爺叫我今天過來,不知道是要幹嘛?”江青城緊接著問道。

  “我又不是老呂,哪裡知道叫你過來是什麽意圖,既然老呂親口叫你過來,肯定是有事。”

  楊老頭轉過身去,指著草堂輕輕一笑說道:“因為草堂就只有老呂一個人的關系,別看只有三四十個孩子,依舊每次照顧不過來,春秋兩季每次開課的時候他自己能看管大多數時間,卻還得再找個人幫他打打下手,叫你過來的目的,說不定就是請你幫忙,有可能是讓你寫一幅字,有可能是讓你畫一幅畫,或者讓你把壞掉了的桌椅修一修,這誰能知道……”

  江青城眉頭微挑,看著楊老頭那張富態的臉,猶疑問道:“也就是說,你也過來幫忙打過下手,督促看管孩子什麽的……你確定沒問題嗎?我怎麽看你管自己都管不過來。”

  楊老頭聽到這個問題,從容不迫地整理好衣服,挺直了搖杆,左手背負在身後,右手掐在胸前,極有翩翩高人風范,像個拿粉筆正在講台上肆意揮灑熱血的老實,臉上浮現出平靜從容的笑容,緩聲說道:“我跟你不一樣,別拿打下手來形容我,我可是正兒八經的老師,你想想,少年宮不就是教這些的嘛,那年,我被老呂三請療養院,千恩萬謝才答應他略施本領,這裡面的孩子,哪個沒被我傳授驚世之技?”

  江青城看著楊老頭兩顆倒錐子小眼睛裡藏之不住的得意神情,心中一怔,忽然生起一股可憐可恨的情緒,想著三四十個祖國稚嫩的花骨朵,被繚繞彌漫的旱煙味嗆的臉紅眉青,不由自主冷笑問道:“接下來呢,還繼續在草堂幫忙?”

  楊老頭撓了撓腦袋,驕傲說道:“這幫孩子年紀委實太小,全無可塑之才,只能作罷。”

  江青城當然不會把這話當真,輕輕一搖頭。

  “你呀,知道我為什麽說這麽多嗎?”楊老頭看著江青城茫然不信的神情,愈發覺得惱火。

  江青城也不理他那一套,此時顯得格外淡然,說道:“不是為了吹噓自己有多大本事?”

  “胡說……我何時吹噓過,都是事實。”楊老頭死不承認,低垂著頭,看不見表情,只能聽到聲音有些疲憊無力,語調有些黯淡低落,“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老呂是個真正的書生,他寫八股文的本事諱莫如深,卻再也沒了用武之地,你以為他會消沉,會憤青般‘血口噴人’嗎?沒有,對,都沒有,認識他這麽久,甚至沒聽過他一句抱怨,他不想讓別人叫他呂八股,也僅僅是為了這幫孩子罷了,他不想背上罵名,僅僅是不想這罵名影響孩子們對他的看法而已,並不是懼怕罵名背後的惡果。我楊不休拚殺這麽多年,能讓我服氣的人不多,老呂是頭一號,盡管他又臭又硬又窮酸,沒錢沒權沒勢力,但就他這個人,就值得人心服口服。”

  他抬起頭來,看著江青城輕嘲一笑說道:“你們這一代人,人心浮躁,可能不會體會到這種感覺。你根本不明白頭懸梁錐刺股只是平常的把戲,路上遇人摔著扶一把只是自然而然的動作,在往大了說,學成文武藝,報與帝王家……自己的性命再大,始終打不過心頭的一腔熱血,還有用盡一輩子去烙守的意氣,你不會懂的。”

  江青城搖了搖頭,輕聲回答道:“懂還是不懂,懂很多還是懂一點,楊老頭你這話可太過武斷了。就好像在夢園裡,你跟別人的代溝好似有點大。”

  聽到這句話,楊老頭的小眼睛瞪的溜圓,惱火嚷道:“跟那些有什麽關系,別岔開話題。”

  江青城沒有多說什麽,緩緩閉上眼睛聽草堂裡的讀書聲。

  楊老頭看了也沒了說話的心情,兩條眉毛高挑,而後頹然落下,低聲說道:“算了,不說了……老呂既然叫你過來,自然有他的事,你進去一聽就知道了。”

  江青城走到草堂門口,摸著大門上生鏽的獸口,遲遲不能平靜,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側著身體去瞅草堂裡的一切,目光顯得極為緊張,身體也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緊繃。

  草堂只有不大的一點地方,放著四五張書櫃,上面是二三十本古文,聲音是從草堂背後的院子裡傳來的,江青城輕輕挑起厚厚的帷幕簾子,透過一角能看到一排排的桌凳,上面是眾多的學子,最前面,就是呂千草。

  江青城靜靜等著,不敢出聲打擾,此時此刻竟湧動出對了呂千草的萬般崇敬,或許之前的日子裡也有敬意,卻抵不上這次的萬分之一。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麽對於呂千草會有如此的敬意——或許,一個靈魂純粹的人就應該被人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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