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江南大部分的韻味。
清晨,當朝霞映紅了天空,好心大姐又一次出現,披著霞彩,帶著江青城與林婉兮兩人步入了老街,沿途為兩人細細講解古鎮的好。很明顯,盡管睡眠不足,但江青城兩人卻是極其興奮的,隨著霞光一點點地消逝在天際,古鎮上的一切都亮堂了,古香古色的老街彌漫的青青的炊煙裡,在湛藍色的天色襯托下,顯出可迷幻的美。
老街通體為一鎮兩河之勢,橫跨在中心的舊市古街,便是老街的主體,全以青石板鋪築,另外還有鎮子外的一條大河與橫穿鎮子的小溪流,從北到南,隨形就勢構成九曲十三彎。不大的鎮子,但房屋林立,古街兩旁竟分布著多至百條縱橫交錯呈網狀的卵石巷道,或長或短,或寬或窄,高牆窄巷,漸有迷宮之感。
跨過短橋,信步在老街街頭,途經埠頭,在烏篷船上流連,在青石板上踏過,在雨巷裡聞著浸潤了江南溫柔的白煙,瞧著從一家家店的木窗木門中折射出的光彩,江青城欣慰且興高采烈。
因為與某人不同的是,他身邊就有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
……
……
因為特地留了個心眼的關系,在九曲回環的小鎮裡穿梭之際,江青城也在尋找著適合開飯店的鋪面,隻是可惜,這裡的房屋建築多有江南建築的特色,高高的牆體窄窄的巷子,絕不是適合做生意的地方,而且很多的房舍都是家居式樣,沒有單獨的鋪面,要單獨租個院子,也不知主家同意與否。
不過終究是功夫不負苦心人,還真讓江青城找到一個稍微合適點的,地方是偏僻了點,已經到了老街最東頭,但小鎮本身就偏僻,偏這一點兩點的倒也沒差,鋪面是個極有古典風味的三層客棧,屁股後面還綴有不大的院落,透過簡易的籬笆,還能瞅見院落中一口八角的古井,井沿上殘留的木桶和落葉……
江青城之所以能看出合適二字來,只因客棧的年老失修,灰瓦白牆的老屋子,在飽受了風雨的侵襲之後,彰顯著一種滄桑積澱後的黯然,正門的朱紅色漆已然面目全非,隻有很少的一部分可以分辨得出那種鮮豔的紅,最重要的是門上正鎖著的鏽跡斑斑的鐵鎖,都在顯示這裡的空置、幽靜、安閑等等,而這一切因素,又很合適。
可能唯一不適的,隻有客棧太大太高,需要的租金應該不少。
湊上去透過門扉間的縫隙打量了一眼正堂,一應普通,也沒什麽好說的,江青城又挑弄著那扇破門上的鐵鎖以及上面的灰塵,確定下是久未修葺了,回首再看一眼林婉兮,林婉兮也是和自己一般的想法,躍躍欲試又暗暗點頭。
隻是無奈,兜裡的銀子不多,江青城雙手插兜一聳肩,做了個無奈狀,又把衣兜抖一抖,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只可惜林婉兮是並未看見還是未曾理會,眼睛直勾勾盯著客棧,一動未動。
短暫卻又犀利的交鋒過後,在林婉兮面前一敗塗地的江青城最終隻能妥協,不過在下了某個決定之後,老謀深算的江青城依然維持著淡然的嘴臉,或許能為他們壓壓價或謀取些許福利。順著小鎮走了半天,小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最終在尋尋覓覓之後,驀然回首,問起適才經過的那個小小鋪面的情況。
尋尋覓覓隻是為了找一間客棧?兜兜轉轉半天又回首裝作毫不動心隻是勉強覺得合適才問起那一間客棧?或許單純的林婉兮不懂這些,陪著同行的大姐卻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很明顯看穿了江青城蹩腳的伎倆。 不過看穿歸看穿,大姐卻沒戳穿,反而細細為江青城二人講解,原來那間客棧是老街居委會的地方,份屬公家所有,原本確實是間客棧,隻是生意實在不好,因此擱置很久了,至於生意不好的原因也很簡單且強大――本地人家家有戶有房,沒可能還去住客棧,最多就是偶爾卻吃吃飯,說是客棧其實還不如說是飯館。要說賺外來人的錢,小鎮的風光確實不錯,可地處偏僻,遇到下雨天出門還得靠牛車,外來人就自然不可能多,或許有可能偶爾多賺一些,可遠水解不了近渴,終究是難。
生意太難的關系,上一任店家耐不住寂寞卷鋪蓋卷早早走人了,臨走時候說了句“老街不適合客棧”,後來的結果證明確實如此,不管是老街不適合客棧,還是客棧不適合老街,反正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物種,居委會本來決定拆遷改成家屬樓,可小鎮委實太老了,不方便拆遷動土大興土木,這事啊,就此耽擱了。
大姐知曉兩人的意思後,帶著江青城二人沿途指點著有可能出租的鋪面,搭著房屋的主家、地勢、風水等等隨口提幾句價格,不過或小或老,都不如那間客棧的好,瞅了半天始終不順心,於是,在林婉兮的強烈意願下,第一目標最後仍是那間客棧。
小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多找上兩天,或許會找到合適鋪面也說不定,隻是第一眼看上的東西往往最令人心動,這是人類一種很美好的習性,即便那間客棧有地方過大、租金昂貴的瑕疵,但這種瑕疵也很快轉變成第一眼心動之余的另一份無傷大雅的小脾氣,於是,一切都順理成章的進行著。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那間客棧的租金應該不便宜,他們二人攏共隻有不到兩三萬鈔票,這裡面還包括能使用的一半,以及跟林婉兮謊報財政赤字而暫時不能使用的一半。
所以,當江青城顫顫巍巍小心翼翼詢問起客棧一個月的租金後,當大姐比劃起兩根指頭之後,江青城眼睛當時就紅了。
兩萬?這也太貴了!
要是在寸土寸金的魔都,這個數字絕對不會讓江青城詫異,甚至再加十倍也不會,畢竟這間客棧有三層之高,還帶個小院子,還有一口古井,還有門口上了年份的搖頭楊……再多的還有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都是別人家的還有。
好心的大姐還在耳邊喋喋不休,帶著善意悄悄告訴江青城,假如他們一心要租下客棧的話,她在居委會能為他們說不少好話,或許租金能少一些,到底是久未修葺,擱置的財產再多也是一場空,就按著這個來,和居委會討價還價的時候總能佔到便宜的……
江青城欲哭無淚,再便宜能便宜到哪裡去,兜裡的銀子始終有限,靠著買賣回本,不知得等到哪一天去。
好心的大姐仍舊興致勃勃的為兩人介紹,樹蔭下全是她的聲音,久而久之,看著沉默的江青城,連她也發覺不對了,眼睛中滿是愕然,悄悄然對江青城說道:“不會吧……你連月租兩千都覺得貴?那可是個大客棧,蓋了三層高,包括後院,還有門前的搖錢樹,裡面一應桌碗瓢盆俱全,月租兩千塊,轉手費另算最多五百,怎麽都不能算貴吧……”
兩千?
江青城吞了口口水,轉頭和林婉兮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驚喜,就算至今對錢財仍舊偶爾迷糊的林婉兮也看出了這個價錢確實不算貴,江青城再吞了口口水,緊張問道:“美金?”
大姐頓時笑得花枝招展:“要美金有什麽用,在我們這,美金還沒冥幣來的實惠。”
客棧在小鎮的位置稍微偏了點,可佔地卻不小,幽靜、安生、還能賺錢,太多的標志性詞語都在訴說著客棧與兩人的合適程度,隻不過老奸巨猾的江青城仍舊沒有拍案定下,說了一句需要進去看看,畢竟開間客棧還關系到他們今後能否生存的問題,一切得進去瞅一眼再說。
大姐迅速從居委會拿了鑰匙,打開了那件鏽跡斑斑的鐵鎖,進去一看,這間店面不大,一樓偌大個正堂也只夠擺放四五張桌子而已,二樓與三樓住人,可加起來也隻有六個房間,委實寒磣了點,拋開這些不談,四周白牆上掛著一些裝飾影壁,做生意的鍋碗案牘等等還都齊全,雖然惹上了灰塵,擦一擦應該還能用,最令人滿意的是,後面小院裡的那口井至今還有水,打水上來喝一口,味道甘甜,江青城二人四處隨意看了看,想到低廉的租金,心下便有些願意。
“租金的事也就算了,這轉讓費可不能再收了。”江青城指著沾滿灰塵的案台以及案台上掛著三兩根毛筆的筆架,皺著眉頭說道:“說是留下了家具,可有用的就隻有這幾張破桌子,還有一口大鍋,炒瓢什麽的我都得自備,而且新店新氣象,這些都得換新的,都得花錢不是?總之,轉手費就算了吧。”
江青城的談判技巧算不上好,以至於話頭的前半段還是理直氣壯,等到了後半段就成了近乎哀求,遠比不上混跡菜市場多年的大叔大媽來的沉穩,好心大姐看的想笑也沒太在意,幫兩人引薦了老街的居委會。
在江青城的預料中,談錢論價再到簽署合同,必定是件麻煩的事,尤其是和公家做生意,簽署的條款一條一條,跑的部門一門一門,沒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可到了地方一看,居委會的人窮的兩眼冒火,猶如嗷嗷待哺的羔羊,聽說有人要租久未開張的客棧,紛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盡快達成協議的心思,比江青城都要急迫,轉手費說不要就不要了,又顯得豪爽。
在急迫與豪爽交織的氛圍中,這件事情很快就談妥了,草草起了一份文書,隻是薄薄的一層,上面除了矚目的租金年限、甲方乙方之外就再沒有其他,沒有像“不可抗力因素”等等問題,沒有像“違約金”等等問題,江青城看的也滿意,匆匆交了銀子,簽了姓名,從這一刻起,這間地處稍偏的小客棧,就正式歸了江青城。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點在於,居委會強硬的表示半年一簽,按理說也沒大錯,可那些人強硬的態度總讓江青城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
……
過程是曲折的,結果是充實的,有了一方屬於自己的小天地,江青城與林婉兮對視一眼,都看到了欣喜之情。
愉快笑著送走好心的大姐,大姐臨行前還囑咐說假如遇到什麽事可以找她幫忙,無疑,這話又讓江青城關於客棧將有某種大事發生的預感加重了兩分。
擱下包裹與箱子, 順道在街角棉花鋪子彈了兩床棉花被子,兩人徹底開始一段新的歷程,客棧裡,顧不得休息的林婉兮從後院水井打了桶水便準備開始打掃衛生。
林婉兮很喜歡小鎮,客棧也很對她的脾氣,乾起打掃清潔的瑣碎事情特別賣力,江青城則一貫的好吃懶做,偶爾搭把手露露臉,指指點點一番。
漸有客棧掌櫃與跑堂小丫鬟之感。
小客棧裡表面的灰塵油漬被清洗一空,隻是粗略的打理,算不上清潔,甚至連乾淨都算不上,卻也足夠受用。
傍晚時分,兩人搬了把凳子坐到了門旁,在晚霞的照耀下對影成雙,看著街頭巷尾隱約可見的簷角與樹梢,看著古街上店外的燈籠一盞盞的照亮了夜晚,看著鎮子中央被照亮的夜河,看著正式到手的小小客棧,看著客棧頭迎風搖曳的搖頭楊,不由大感欣慰。
尤其是身邊還有個漂亮姑娘
江青城笑著沉吟道:“總算是齊整了!”
忙碌了一天的林婉兮今天心情明顯也非常好,脆生生地應了聲,又覺得不妥,指著門頭的空缺,說道:“還缺塊招牌呢。”
“招牌?”
所謂招牌恰如人的臉面,那可是重中之重,店裡的灰塵馬馬虎虎清掃了一遍,可這招牌卻不能馬虎。
當然,關於招牌,江青城也早有準備,隨著林婉兮一問,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還有什麽招牌比沙~~線小吃來的實在?趕明找個師傅提一塊匾,就寫這名字。”
實在是實在,問題是江南的父老鄉親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