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節】
很多女孩在與有好感的異性初次打交道時,會根據對方的喜好來說話,比如你打籃球像CXK,然後在對方誇誇其談時擺出一副很迷的姿態,實際上她們對籃球一點興趣也沒有。
央丹就是如此,與草原兒女相差甚遠,她對騎馬打獵摔跤等傳統草原項目很不感冒,反而很喜歡步打球這類從中原傳過去的遊戲。
李道衝起初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第二天一早還搞了一條獵狗全副武裝準備打獵,見央丹興致不高,經過數次試探,才在她扭捏的樣子中看出端倪。
知道了女孩心中所想,李道衝大大松了口氣,自己昨天才第一次打獵,今天就要帶妹子,壓力很大,現在妹子不去了,這是大好事啊。
是以他立刻叫上杜征和思脫,決定按照昨天所說,教央丹捶丸。
步打球是從馬球演變而來的,捶丸是從步打中演變而來。
步打球是兩邊各立一個球門,雙方持球仗互攻,將球攻進對方的球門得籌計分,模式與曲棍球無差,隻規則有不同。
捶丸是在地上挖一些球窩,又叫“家”,即小洞,窩邊插小旗,捶丸時,遊戲者輪流擊球,球入窩後比較擊球次數,少者獲勝。
(捶丸與高爾夫模式很像,不過區別很大,捶丸的球多用樹瘤,比較重,這就使得場地大小和模式都有不同。)
李道衝建議玩捶丸,也有自己的心思。
步打球是雙方對攻,有很強的對抗性,自己武功一般,身體也不強壯,不是大佬,帶妹上分很容易翻車。
捶丸就不同了,回合製遊戲,各打各的,憑借自己每日練箭練出的高端眼力,一杆進洞都偶爾發生,屬於王者代練,在折梅書院時常常引得少女歡呼。
當然在享受歡呼時也會遭到張承唯等人的鄙視,“姑娘家的玩意,有什麽吹噓的,光著膀子互相碰撞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捶丸對場地有很高的要求,正規的場地要求地形有平者、有凸者、有凹者、有峻者、有仰者、有阻者、有妨者、有迎者、有裡者、有外者,設窩也有很多說道,十分嚴謹。
但現在是在草原上隨便玩玩,就沒那麽多講究,李道衝很快就做出了一個簡單的場地,思脫也按照指點,把一塊木頭削成了個球。
做場地時,由死皮賴臉跟來的顧松帶著杜征對央丹和她的朋友們講解規則,規則並不複雜,場地做成,眾人簡單嘗試後,捶丸便成了草原家女兒的新遊戲,李道衝由於水平太高,玩了幾場就被央丹請下場地,不讓他再參與了。
對此顧松一臉恨鐵不成鋼,“你要讓人家贏啊!!”
李道衝很不以為然,他非常鄙視顧松,明明屬於使團的中層領導,有非常不錯的資源,卻不思進取,天天想著吃喝撩妹,對出使大事毫不關心,讓自己這種非常關心時事卻沒有門路的人痛心疾首。
秋狩進行著,談判也進行著,田畋的大帳前每日都車馬盈門,韋泉也從未回過住所,時間一天天過去,大會之後的第六天,張檢徽來傳令,九月十八,啟程回朝,便是說,使團還能在草原上盤桓兩天。
知道歸程後,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李道衝是典型的口嫌體直,來契丹前雖是一副很麻煩的樣子,但私下裡沒少做一戰成名的美夢,尤其是知道欽定的宿敵CP是耶律阿保機後,更是非常想在其年輕的時候欺負人家一番。
然出使快結束時,
他得承認自己想多了,就像陳樸說的,他能來只是因為田畋多事,其實非常沒有必要。 契丹人不會低級到用一個小孩證明什麽,況且通過這幾天的了解,李道衝發現耶律億果然是成長中的王,能按捺得住性子,不會主動跳出來找事,尤其是找大周的事。
事實也是如此,李道衝不知道,在獵熊之後的一次半正式又不正式的晚宴上,契丹人曾主動向田畋挑釁過,是耶律億主動退讓,讓田畋舒服的有了台階下,才沒有他出場表現的機會。
最終還是沒能與他照上面,李道衝短歎兩聲,便去與央丹告別。
兩個人之間其實什麽都沒有,央丹少女心性,極為貪玩,在學會了新遊戲之後,李道衝的作用就只剩下建球場了。
李道衝對此非常傷心,所謂的宿敵也沒有,剛認識的妹子也不重視自己,這趟草原之行,可以說是毫無收獲。
聽聞李道衝要走,央丹有些意外,接著就是“你不要走,能不能留下”“不,我不能,我一定要離開”之類的廢話。
一番難舍難分(李道衝以為)之後,央丹終於想起了,二人還應該一起去打個獵。
李道衝自是滿口應下,隨即便帶上思脫與幾個央丹的侍衛一起奔去了獵場。
說是打獵,但沒跑兩步,央丹就不願意動了,拉著李道衝在一個小湖邊坐下看風景。
廣闊的視角讓人心胸開闊,央丹輕聲哼唱著溫柔的歌兒,李道衝瞄了一眼她的側臉,突然覺得離開前自己應該送她一點什麽。
這個念頭剛起,思脫就做出了讓他目瞪口呆的動作。
央丹拿著一副金色點翠的耳墜,驚喜的看向李道衝,“是送我的?”
“呵呵呵呵……”李道衝掛著白展堂式的微笑,轉向思脫,從牙縫的擠出聲音,“哪來的,什麽意思。”
“剛才從球場出來時,顧松先生給的,說讓你把握機會,回去之後再還他錢。”
“他的好意我很感激,但錢是肯定不還了。”李道衝看央丹將耳墜用手帕小心包好放進懷裡,心情非常不錯。
一般在心情不錯的時候,總會出現亂七八糟的人,遇到一些狗血的事,此時情景這麽浪漫,當然不會有意外。
就在李道衝和央丹的親密度上升到可以進行下一階段的互動時,一隊人跑了過來。
李道衝非常膩歪,這麽大的地方,為什麽一定要來湖邊,難道不知道獵場的動物被嚇得都不敢喝水了嗎?打獵去林子啊!
“少夷離堇,大韋泉……你們好啊!”
來人正是耶律億和韋泉,二人見到李道衝,表情各不相同,耶律億還算正常,微怔了怔,點點頭,韋泉就有些過了,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爹,一下子就靠了過來。
“李校尉,哈哈,真巧啊,大會上校尉大展風姿,在下心儀不已,只是這些天事務繁忙,一直沒機會登門,本想著後日上路後,有的是功夫相處,沒想到今天在這遇上了。”
後日上路……李道衝微微後仰頭顱,“大韋泉要與我們一起上路?”
“正是,呵呵,在下將會隨著貴國使團一起,前往長安,覲見天子。”
李道衝若有所思,頓了頓轉向耶律億,再次拱手行禮:“少夷離堇。”
耶律億笑笑,“我們契丹沒有這種叫法,你直接喚我名字億就好。”
億……李道衝撇撇嘴,打了個寒蟬,太肉麻了吧。
“耶律少主,今天閑著出來跑馬練弓啊。”
“是啊,大韋泉這幾日一直住在迭剌大帳,我們一見如故,如今他就要走了,我甚是不舍,所以才出來訴訴衷腸。”
韋泉連忙道:“其實啊,我早就想介紹二位認識了,二位一般的英雄,一般的神箭……”
韋泉喋喋不休說了一陣,最後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不如,今日就一起獵吧。”
耶律億沒有做聲,探頭撇了一眼央丹,用契丹話問道:“我認得你,你們是一起的。”
央丹點了點頭,同時想李道衝身後隱了隱,李道衝自然是轉了身子,將她完全護住。
耶律億見狀便轉向韋泉笑道:“大韋泉,我們打擾人家,不太好吧。”
大韋泉立刻接話:“李校尉不是重色輕友之人……”
那說明你還不了解我!李道衝腹誹一句,來回看看二人,心中了然,看來迭剌部再對渤海國的問題上意見不統一,韋泉說通了老子,但沒說通兒子,現在被拉出來針對了。
“李校尉……?”韋泉見李道衝久不應聲,又喚了一句。
李道衝點點頭,“一起吧。”
即是田畋同意了為韋泉一起去長安,那就不能放任不管,雖說他是渤海國使者,耶律億不一定會做出格的事,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旦真殺人了呢。
耶律億聞言,表情很是冷淡,頓了頓突然道:“李校尉的弓,能否給我看看。”
李道衝笑道:“聽說少主用的三百斤大弓,我是比不上的。”說著將羽流弓遞了過去。
耶律億一手接弓,同時另一手抽箭,頭都不轉,一箭甩出,二百步之外一隻山鼠應聲而倒。
動作一氣呵成,瀟灑好看。
裝了一波逼之後,耶律億傲嬌的哼了一聲,扔回長弓,也不再多招呼,轉身帶著自己人就走了。
這就走了?李道衝這才意識到耶律億隻十歲出頭,即便老成一些,也就那樣,被一激一氣忍不了撂了臉,很正常。
“多謝李校尉救命之恩。”韋泉連聲道謝,“今日我本是去與耶律撒剌告辭的,不曾想剛一離開就被耶律億堵住了,邀請我出來打獵,唉,來了之後什麽結果我心知肚明,但又不敢不來,連個傳話的侍衛都派不出去,只能硬著頭皮陪著笑臉,想著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做什麽出格的事……”
韋泉非常委屈,李道衝明知故問,“耶律億看你不順眼……”
“豈止是不順眼……”韋泉本想立即吐槽,瞄到了央丹立刻轉了口,“不好意思,後日我們一起上路,有的是功夫閑聊,你忙,我不打擾你們,先告辭了……”
韋泉說的好聽,但他害怕耶律億蹲守,不敢獨自離開,遠遠地跟著李道衝與央丹。
見他這個樣子,李道衝大感有趣,反而不著急了,就那麽讓他吊著,直到太陽下山才提著大小獵物,施然回營。
剛將央丹送回她的營地,韋泉就急不可耐地衝了上來,“你跟我真是不客氣。”
“是你說請我們自便的,我們修道之人都很實在!”李道衝無所謂道:“耶律億如何看你不順眼了。”
韋泉略一思量,“你知道遙輦欽德吧……”
“當然知道。”李道衝道:“我便是級別再低,再孤陋寡聞,也不至於來這半個月連下任契丹可汗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你應該也見過這個人吧。”
“見過,就是在大會上一直伴在可汗身邊的透明人吧,沒什麽存在感的。”
“嗯,就是他。”韋泉長長籲出一口氣,“我之前也以為此人沒什麽本事,去迭剌部之後才發現想錯了,此人就是那類會咬人的狗,不叫,但極為厲害……”
遙輦欽德,巴剌可汗指定繼承人,沒有競爭者。
來契丹之前,韋泉覺得可以爭取一些契丹人,使其內部分化,保國安定,但去迭剌部後,才知道自己的設想絕無成功的可能。
契丹人對渤海國的態度,是非常統一的,就是乾,百多年的矛盾,沒有和解的可能,也沒有誰敢提出和解,打渤海就是政治正確。
而遲遲不動手的原因,是契丹內部在攻打的時間上產生了分歧。
官面上的說法:一部分認為,打孩子要趁早,我們現在兵強馬壯,周朝內部有叛亂,不趕緊動手更待何時。
另一部分人認為,獅子搏兔也要全力以赴,渤海國能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存在百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要在跟周朝打好關系前提下,聯合室韋、黑水靺鞨等一堆有用的沒用的人一起打。
實際的情況:支持前者的,都是實力較大較強的部落,他們想趕在耶律欽德繼任前把事情敲定,這樣戰爭將是一個虛弱的老可汗牽頭,主帥勢弱,對自己的約束就會降低,自己也會在戰爭中撈到更多的東西。
至於支持後者的,要麽是本身實力不足,現在發動戰爭不僅會被派去當炮灰,還喝不到湯,要麽就是遙輦欽德的心腹,想等到他繼任之後,由他主持這件事,反正老可汗也活不長了,拖的話也就一兩年。
說白了就是沒人在意渤海國怎麽樣,契丹各部只看自己的利益。
迭剌部幾年前內亂,耶律撒剌在繼任夷離堇的過程中,遙輦欽德出了不少力。
是以耶律撒剌一直配合他做事,對攻打渤海國不是那麽著急,對韋泉也就比較客氣。
耶律億卻不同,這人剛出生時遭遇戰亂,長輩都出去避難,祖母擔心他被仇人加害,常將他藏在別人的帳裡,不讓他見外人。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使得耶律億更信奉能握在手裡的力量,韋泉遊說的些許好處在他看來不夠,只要戰爭一起,他們可以搶奪更多,這種說法在迭剌內部很有市場,如耶律述魯也是這個意思。
韋泉到來之前,雙方就一直在拉鋸,他來之後矛盾迅速加劇,加之秋狩大賽之後,巴剌可汗與田畋定下了以和為主的基調,使得耶律億一時不忿,就想把韋泉拖出來教訓一番,恰好被李道衝撞上了。
聽韋泉講完大概,李道衝感覺這個人非常可憐,自己出來為母國奔走,最終的結果雖然按照他預想的方向而走,延後了戰爭,但裡面的緣由卻跟他的努力沒有任何關系。
“你這次去長安,真是去做質子的。”李道衝問道。
韋泉點了點頭,一臉堅定,“嗯。”
又是一份完全沒有意義的付出……李道衝沒再說什麽,拍拍他的肩膀道:“明年,我可能也去長安,有緣長安再見吧。”
韋泉笑道:“咱們還要一起趕兩千裡路呢,現在說再見,太早了。”
李道衝點頭道:“確實太早了,嘿,我的同僚們想在走之前再吃一次烤羊,就定在明日,你也一起吧,他們多是鴻臚寺的,將來你們少不了打交道,混個臉熟也不錯。”
韋泉很想去,最後卻搖了搖頭,“明日可汗設宴送貴國使者,我要出席。”
李道衝一怔,旋即笑道:“對啊,你是高層,要出席那邊的宴會,那就等到了幽州,我再請你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