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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周異唐》第九十二章 壞人
  李道衝和張承唯在彌勒殿裡混了半天,在和尚剛說出“請施主移步禪房稍歇”後立刻就跑了。
  二人誰都沒帶人,李霆是一個優秀的捧哏,跟和尚不斷互動,默契極佳,短短的時間就跟和尚處成了親兄弟,並受邀參加中午的齋宴。
  李道衝見他過得愉快,便沒招呼他,囑咐思脫一句就跑了。
  “你為何如此執著於菜園子?”大相國寺東,菜地旁,張承唯鄙視道:“一出門就打聽菜園子在哪,都離開家了還想著白菜買賣?”
  “你不懂,大相國寺的菜園子,多出名啊。”李道衝歎口氣,失望道:“這裡有柳樹啊,還有這麽多。”
  張承唯莫名其妙,“柳樹還不是隨處可見,無心插柳柳成蔭聽過吧,這種樹隨便插插就有好多。”
  李道衝很沮喪,“行吧。”
  見他難受,張承唯愈發好奇,“你想做什麽。”
  李道衝略頓頓,猥瑣道,“本來我是想挖個坑,在坑裡放點神秘的東西,再在上面種棵柳樹。”
  張承唯默然片刻,勸道:“我得說你兩句啊,你們佛道之間有什麽矛盾明面上來,說砍說殺我都幫你,但別用這些巫蠱陰詭的髒招。”
  “我用什麽陰招了?”李道衝呸了一聲,“我種柳樹是因為幾百年後會有個和尚拔樹,你說他把樹拔出來後,發現樹根下有個箱子,打開箱子裡有個字條……”
  “神經病……”張承唯打斷了李道衝的比比劃劃。
  二人說話時,聽到後面有人過來,轉頭一看立刻笑了。
  “巧啊~姑娘好。”李道衝拱了拱手,“又見面了。”
  姑娘腳步頓了頓,像是再考慮要不要回這個話,片刻後決定還是不要理這個人,頭一昂從二人身側擦過。
  李道衝莫名其妙,對著張承唯聳聳肩表無奈,還沒吐槽又聽到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姑娘的侍女帶著隨從們追了上來。
  作為絕對心腹,侍女對自家主子的秉性一清二楚,所以在她消失於視線幾十秒內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立刻做出反應,出來尋找。
  地形明朗開闊,追擊路線也不複雜,侍女很快就到了李道衝這兒。
  見到李張二人,侍女短暫一愣,她知道寺裡還有一夥香客,只是沒想到與客店的人是同一夥。
  從李道衝身邊走過,侍女略一尋思,回頭福身道:“兩位公子可曾看到我家姑娘?”
  張承唯趕忙搖頭,正搖頭時見李道衝指著一個方向大聲道:“看到了,朝那邊去了,剛走。”
  侍女萬分感激,福身再次稱謝後趕忙追了上去。
  張承唯楞了楞,“你告訴她的是正確方向?”
  “不然呢?這些人是姑娘的家人,又不是壞人,現在家人走散了,你看她們多著急啊,出門在外,能幫就幫一把。”
  理是這麽個道理,不過張承唯總覺得不爽,一般說來,這種情況的問路不是只有搖頭表示不知道和指認錯誤道路兩種選項麽……
  “行了,柳樹不種了,咱們也走吧。”
  “唔。”張承唯收起心思,邁開腳步,“對了,我還要告訴你,咱們後天就走,去洛陽。”
  “這麽快??”李道衝大訝,“大表舅不安排了?”
  “不是,是要去洛陽賞牡丹。”張承唯顯是好好聽大人說話了,對事情始末非常清楚,“洛陽有個鄭王,非常喜愛牡丹,他到洛陽後每年都會組織賞花,今年表舅也收到了邀請,我們沒來之前他就訂好了後日去洛陽的行程,現在正好一起走。”
  “牡丹……”
  “恩,聽說鄭王很有方法,能控制牡丹的花期,產生千花同放的盛景,這可比你貯藏白菜厲害多了啊。”
  “小手段,我要是肯沉下心思研究研究,也能……謔,姑娘……不要緊吧。”
  李道衝正說著話,姑娘從天而降,自一棵樹上直愣愣的落地,落地時沒有站穩,哎喲一聲跪在地上,趕忙起身拍了拍土。
  李道衝裝作沒看見姑娘的窘迫,輕咳一聲道:“姑娘,你跟家人走散了吧,我剛看他們特著急的找你,也是走的這個方向,你看到他們了?”
  “虛偽。”姑娘鄙視了李道衝,“看不出我就是想甩開他們嗎?還故意暴露我的行蹤,沒義氣。”話說完就朝著一個方向邁步出去。
  李道衝轉向張承唯,“我跟她之前有什麽‘義’麽?怎麽就沒義氣了?做好事還挨罵?”
  張承唯沒管這些,手放在胸口朝後指了指,壓低聲音肅容道:“那有人看著咱們。”
  李道衝正要探頭,張承唯趕忙拉住他,“別看,剛才在菜園子裡我就發現他了,當時沒在意,可沒想到他居然跟了上來,這就有問題了,你表情自然點,別讓他看出端倪。”
  李道衝立刻誇張笑了兩聲掩飾,嘴唇不動出聲,“是和尚嗎?”
  “不是。”張承唯想了想,“不像是好人,我覺得不是衝咱們就是衝那姑娘,你怎麽看。”
  “跟上她,出事了咱們要保護人家。”李道衝略一尋思,朝著姑娘離開的方向走去。
  張承唯道:“你就不怕是你出問題連累人家。”
  “我普通人一個,沒錢沒色又初來乍到,誰都不認識,也沒得罪人,沒道理被人盯上,要出問題也是你出問題,沒準就是少帥的仇家找上來了……”
  “不可能,我爹這輩子除了張公素就沒仇人。”
  “這不就結了,所以問題九成還在姑娘身上,同投一家客店也是共枕的緣分,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家出事吧。”
  “同投客店就共枕了?你的枕頭真大……”
  張承唯沒感覺錯,三人確實被盯上了,且是在他們一進大相國寺的時候,就被盯上了。
  龐勳雖死,但其余黨並沒有完全被剿滅,這些人多數分為三個部分。
  一部分流落江湖,佔山據湖,打著為龐勳復仇的旗號,繼續與官軍周旋;
  一部分投靠朝廷,搖身一變成為官軍,朝著昔日戰友舉戈拔刀;
  這裡的投靠朝廷是指在龐勳還活著的時候就當二五仔的人,其中混的好的如諸葛爽,現已官至汝州防禦使,實打實的一方大佬。
  第三部分,便是投靠大戶了,各地各處最不缺的就是豪紳惡霸,悍匪們想要找個地方棲身並不難。
  其中最大的收容所就是王仙芝與黃巢,龐勳殘黨有大半都被他二人收容了,濮、曹二州刺史和天平軍節度使數次聯合上書朝廷,請求采取措施,只是朝廷還未有回復。
  濮、曹二州之外,在許州也有一個收容悍匪的豪紳,此人名為秦宗權,是忠武軍的一個小小牙將。
  表面上看,此人沉默寡言,在軍中從不多話,本本分分一副任人欺負的樣子,然實際上是個膽大包天之輩。
  康承訓討伐龐勳時,此人也在軍中,那時他就陽奉陰違,想方設法擴大自己的勢力,招納亡命,圈養凶徒。
  然而他只是一個牙將,手下編制沒有多少人,養人都要養在外面,養在外面就需要自己拿錢,然而搞錢的方法就那麽幾種,他沒有經商頭腦,也不願意辛苦種地,剩下的就只能是偷搶了。
  秦宗權雖然讀書不好,但也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是以從來不對許州陳州溵州的大戶動手,隻搶劫來往行商,且手段殘忍,出手定不留活口。
  由於這般沒有節製的劫掠,很快,許州一帶就沒有小型商團了。
  行商越來越少,收入也就越來越低,秦宗權在節流的同時,開始考慮開源,於是,他就把視線投到了汴州大相國寺,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出名了,每一筆香油錢都夠他乾上好幾票的, 怎能不心動。
  心動就要行動,秦宗權在去寺周踩點後,得出了大相國寺的錢不好動的結論。
  大相國寺的和尚隻認金銀,搜刮之後除了鑄造佛像的少部分錢財,大部分財富都被打成大塊的金磚埋在地下,除了血洗該寺,秦宗權想不到把金子挖出來運走的辦法。
  寺不好動,不過那些來送錢的香客倒是不錯的肥羊。
  經過觀察,秦宗權將香客歸為兩種,一種是本地的,一種是外地的。
  兩種香客區別很大,本地香客來寺裡時,都不會拿錢。
  大相國寺每年都會舉辦幾次以要錢為最終目的活動,這樣的活動本地富豪一次都跑不了,次次都要到,他們的捐款也都在這個時候,平常即便來寺裡,也只會帶一些僧衣僧鞋等表心意而沒價值的東西,不好動手。
  外地的就不同了,過路的豪客不灑個萬八千貫都不好意思入門,如張檢徽就奉上了八千貫。
  這些外地的香客,就是秦宗權眼裡的肥羊,他們不但有錢,而且財物都是便於攜帶的金葉子珠寶等,一包就能趕上一箱金磚的價值,實惠,姑娘和李道衝兩夥人,就是他要宰殺的第一批肥羊。
  從收買的和尚口中,秦宗權知道了這兩夥人一夥是長安的神秘貴族,一夥是幽州的奔亡少帥,都是有錢的,同樣又都是扎手的。
  扎手不怕,有錢就行,由於是第一單買賣,秦宗權非常重視,親自到了汴州督戰,無論是殺人還是綁票,定要把生意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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