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地板談不上有多乾淨,甚至有許多地方積累了不少的塵土,伸出手去就能摸到一手的灰,不過秦軻一個小百姓,倒是也不怎麽怕髒,而是堅持不懈地摸著,時不時還用手指摳摳地板的縫隙。
突然,他看著那根陳舊的煙杆,陷入了沉思。
九爺顯然是個十分樸素的人,從他房間裡甚至沒有任何擺件就可以看得出來,而這樣樸素的人房間中卻仍然有這樣一根煙杆,想來這根陳舊的煙杆必然是九爺的喜好之物。
他走過去,輕輕地握住煙杆,手上卻感覺沾上了一些粘稠的液體。
當他張開手,卻是一驚,他的手像是碰到了滾燙的油一般收了回來。
低下頭,他的手指上沾染著殷紅的血液,這些血液已經逐漸轉為黑色,粘稠得就像是之前打翻的油一般。
他大概不久之前觸碰過這根煙杆的,隻是似乎因為受了傷而沒有顧上把這根煙杆帶走?
秦軻若有所思,懷著幾分猜疑,他伸出手在桌子上拍了拍,又來回地撫摸,最後心一橫,用力地把桌子推了一下。
隨著“滋滋滋”摩擦的聲音出來,秦軻心中一喜,果然這是個機關,隨著他手上再度用力,這張跟地面完全連接在一起的桌子緩緩地移動了,而隨著那“砰”的撞擊聲過後,秦軻轉過頭,就在那木板床的邊緣,露出了一個不過一人大小的洞口,內裡深邃,宛如夜色。
帶著微微飄忽的火燭,秦軻小心地跳入洞中。與外表不同,這個洞穴實際上並不怎麽深,從上往下也不過就是一人多高的距離,往裡面寬敞一些,但整體而言這隻不過是個很小的空間。
“好像是個地窖?”秦軻清了清嗓子,正想開腔:“九……”
有一道風吹動了他手上燭台裡的火燭,似乎有一道寒芒一閃而逝,刹那間火燭熄滅,就在秦軻尚且沒有防備的時候,一個身影就迅猛如虎一般地欺進了他的懷裡!
秦軻心中一緊,腰間的匕首隨之出鞘,但終究還是晚了一些,那道寒芒竟然要遠遠比他想象中的快,不過刹那之間,就已經到達了他的雙眼之前。
秦軻瞳孔猛縮,身體裡的氣血湧動之間,他身上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隨著他的身體猛地一抖,那股從他腰後延伸出來的力量與懷中那個人的胸口猛然相撞,隻聽見一聲“嗯……”的悶哼聲,那個黑影后退了,而寒芒也隨著他的後退而向後移了幾寸。
秦軻手上的匕首終於抬了起來,隨著他的手腕一翻,匕首手心變換了一個方位,而後那道再度向前刺來的寒芒狠狠地刺在了他匕首的一面上,力量之大,竟然讓秦軻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麻。
“等等!”秦軻開口欲呼。
然而那道寒芒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隨著他匕首上的力量一輕,那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後退了,但這樣的後退,隻不過是為了下一次的進襲做一個短暫地蓄勢!
秦軻聽見那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黑影在地窖地面上踏出一步的聲音,盡管一片漆黑,但他仍然睜大了眼睛,手上的匕首絲毫不該怠慢,在那道寒芒自上而下斜斜劈下的那一刻,他手上的匕首與那道寒芒“錚”地一聲交織,隨後他腳下一跺,借著這股力量,他反過來撞進了那個黑影的懷裡!
混亂之中,秦軻聽見鐵器落地的沉悶聲音,他感覺自己正壓在黑影的腹部,而黑影那雙健壯的手臂,狠狠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攀上了他的脖子,似乎想要以這樣的方式,
強行把他的脖子給扭斷! “亂臣賊子!”黑影低低地咆哮。
秦軻扔掉了手上的匕首,雙手緊緊握住那緊緊壓迫著他脖子的手腕,隨著他雙腿用力,他猛然地站了起來。但盡管他的雙足踩在了地面上,那個黑影仍然牢牢地鉗製著他的脖子,拉扯著他,讓他無法抬腰。
但這樣就夠了!
秦軻雙腿宛如扎根大地,借著這樣的姿勢,他同樣找到了自己發力的最佳位置。隨著他猛然屈膝,力量從他的肩膀一直到他那平伸的手心,他的手就好像是兩把薄薄的刀,在此刻鋒芒畢露。
手刀自然不是要去戮黑影的心髒,如果那樣,秦軻大可以不必把自己的匕首也扔到一旁。他的手向前一插,指尖竟然是硬生生地進了脖子和黑影如鐵鉗一般的手掌之中。
黑影的力量很大,但秦軻在經過初時的慌張之後,氣血澎湃,只會比黑影更強。而隨著他的雙手向外用力,黑影的手也被緩緩地扯開。
黑影咬著牙齒,憋著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嘴角發出“嗯嗯嗯……”的聲音,眼睛一片血紅,宛如一頭野獸。
但秦軻再度爆發的力量讓他猛然地扯開了黑影的雙手,一下子脫身而出!等到他站直的那一刻,他終於喊出聲來:“別打了!”
黑影確實沒有再度撲上來,但卻不是因為他會被秦軻這一聲喊叫而嚇得變成一個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小姑娘。劇烈的喘息聲從黑影的口中發出,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拖長了的、仿佛鋸木頭一般的聲音。
他似乎是受傷了,而且十分嚴重,剛剛那猛烈的襲擊已經讓他傾盡一切,現在他甚至連從地上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秦軻有些擔心,伸手從腰間找出火折子,重新撿起了地上那被摔得扭曲的燭台,借著火光,他看清了黑影捂著胸口帶著隱痛的樣子,他不過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長發凌亂,眼神在黑暗中卻炯炯有神。
“九……爺是吧?”秦軻有些不確定地問。
“殺了我吧。”黑影似乎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起身,他的聲音也從之前的尖銳變得嘶啞起來,“我什麽都不會給你。”
“我殺你幹什麽?”秦軻呆呆地看著黑影,向前走了一步,看著他捂住胸口的手上滿是鮮血,驚呼起來,“你……在流血!”他趕忙地走過去,把黑影的手挪開, 傷口在他的右胸,但溢出的鮮血已經在他衣襟上盛開了一朵嬌豔的紅花。
“還……還好……左邊是心……右邊沒事……右邊沒事……”秦軻其實也不怎麽通曉醫學,但卻也知道一些道理,想到這裡,他用力扯下自己的袖口,疊成了一小塊之後,用力地按壓在了黑影的胸口。
“你不是他們的人?”黑影感覺到胸口的疼痛,卻也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減緩流失,他劇烈地喘息著,沙啞問道。
“誰的人?”秦軻聽不明白,伸手去懷中摸出玉璧道,“諸葛宛陵讓我來找你。”
燭火在地窖中活躍地跳動,而玉璧溫潤的光澤則在火光之中閃閃發亮。黑影一呆,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塊玉璧,但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再見,會在這種地方。
但他突然笑了:“來得正是時候!”盡管被秦軻按著胸口,他仍然不安分地掙扎起來,也不聽秦軻那“別亂動你在流血”的勸解,拖著自己的身體來到地窖的一處牆角,手指彎曲如勾,很快地就從那黃土之中找出一卷用麻布包裹著的竹簡來。
“拿著!”黑影的聲音驟然高昂起來,“把它帶到林堂街的油鋪,對掌櫃的說我九爺出事了,他就會明白。”
秦軻幾乎是沒有拒絕余地地接過了竹簡,看著他那胸前的血液又繼續幫著摁住胸口,道,“這是什麽?”
“帳簿……”九爺咧嘴一笑,“但不是普通的帳簿,僅僅這樣一卷,就可以決定許多人的生死。我本想自己把他送出去,但我似乎做不到……好在有你,你一定可以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