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彥秋的話對唐錦雁來說,毫無震懾力。
“關上門一家人,要那麽多規矩做什麽。”唐錦雁借機告狀,“嫂子,你評評理,這兩日我哥安排了一大堆事情給我做。有的事,往常分明是年後才開始處理的。我累的沾床就著,想去找你說說話都沒力氣了。我哥分明是故意的,嫂子你快說說他!”
唐彥秋一副是為了你好的樣子,正兒八經的說著:“你也大了,家裡的生意你不得學著點,看著點?我打算過完年,就讓你去南邊,管理那裡的鋪子。”
聞言,唐錦雁剛咽下去的那塊魚肉嗆到了嗓子,咳嗽不止。葉千雲趕忙拍拍她背。
“你,你,你!”唐錦雁指著唐彥秋,知道跟他說沒用,轉而又向葉千雲訴苦,“嫂子,我不去南邊!山高路遠的,我一個人在那邊,你放心嗎……”
唐彥秋接著說:“什麽叫一個人,我唐家在南邊的鋪子又不是沒人看管。你以大小姐的身份去那邊,沒人敢給你苦吃。”
“見不到嫂子就很苦了,不去不去,我不去!”
“反駁無效,計劃照舊。”
“……”
一晚上,唐錦雁含淚怒瞪自己哥哥無數次。
冬至後,唐府陸續有客到訪。年底了,各大鋪子的年結也都送了過來。唐彥秋每日忙的不見人影。葉千雲落得清閑,整日躲在常平院不出去。
好生的暖著,無奈葉千雲身子太弱,還是著了涼。
喝掉苦藥,葉千雲乾嘔兩下,隻覺胃裡一陣翻騰,整個人更難受了。
采姻端來水給她漱口:“這些個大夫到底行不行啊,喝了幾天的藥,不見好轉,反而更難受了。”
葉千雲後靠,讓采姻幫她蓋好被子:“本是我身子弱,怪不得別人。”
采姻說:“主母且等兩日,素墨去北邊購藥,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您的身子一直是他在調理的。”
葉千雲身子弱,是打小落下的病根。以前在唐府的時候,家養大夫日日照顧調理,好不容易有些好轉,卻又去寒舍受了凍。
自己的身子是什麽情況,葉千雲不可能不知。她輕扶腹部,不知想了些什麽。
采姻見她這樣,心裡同樣不好受:“主母不急,日子還長,會有的。”
這時,二寶帶著小寶進來找葉千雲,一鬧騰,才把葉千雲的心思給喚了回來。
采姻退出房間,又去前院找了管家王忠,想再問問,素墨大夫究竟什麽時候能回來。
大寶在寒舍見過素墨多次,不過這人是什麽身份,他還不知道。
采姻說:“墨大夫是孤兒,從小被夫人帶回養在府裡。後來學了醫術,留在府裡做了家養的大夫。主母的身子一直是他在照顧。剛回來的時候,聽說墨大夫去北邊購藥了。主母突然病倒,墨大夫又不在。那些個大夫的醫術,我真是信不過。急死我了。”
大寶安慰道:“不是說快回來了嗎,你別自己嚇自己了。”
“你不知道,主母的身子……”采姻說,“墨大夫說過,主母的病根打小就落下了。寒氣入體,虛體宮寒,本就很難有孕……當年好不容易養了些起色來,寒舍三年又凍傷了。我現在就怕……”
這些事情,大寶是第一次聽說,也明白采姻在擔心什麽。
大門大戶的主母,膝下沒有親生的孩子,那處境可就難辦了。
采姻深吸一口氣,接著說:“當年金氏入府,西金的條件是為正妻。
老爺和夫人便是用主母無子嗣為由,想將她趕下來,隨便做個妾氏,了了過日。” “什麽!”
大寶一腔怒火難熄,這才明白,采姻以前老說當年的事情惡心,是為什麽惡心。
采姻回到常平院,唐彥秋已經在了。
看看葉千雲的氣色,唐彥秋生氣的說:“一群廢物,醫了這麽久也不見起色。我這就把人趕出去!”
葉千雲拉著他無奈的笑笑:“你何苦怪那些大夫,我的身子本就不是一兩天能好的。馬上年節了,你把他們趕出去,讓他們怎麽過這個年。”
唐彥秋上塌,讓葉千雲半身靠在自己身上,也好給她取暖:“真不該讓素墨去北邊的,這麽多天還沒回來。等見到他,我非要好好說說。這次你可不許攔著我,總要給我一個發泄的機會吧。”
葉千雲噗嗤一下笑出聲:“主君,您這是遷怒。”
“我是唐府主君,遷怒他一下有什麽不可的。他要敢頂嘴,就讓二寶罵死他。”
說了會兒話,楚仁來了常平院。說是有加急文件,需要唐彥秋拿主意。
唐彥秋走後采姻坐過來守在葉千雲身邊,給她看著炭火。
“您幹嘛不告訴他?”
葉千雲望著桌上那株冬梅,說道:“於事無補。”
半日後,素墨終於回來了。
葉千雲見他便笑道:“剛進府就被趕過來了吧。”
素墨放下藥箱,離葉千雲老遠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看來真是一進府就過來的。
拿出帕子放在葉千雲手腕上,素墨不多話,開始診脈。
“主母……身子本就弱,寒舍受了凍,傷上加傷。那些大夫不知道您身子的情況,開的藥故而不受。”素墨停了一會兒繼續說,“沒什麽大礙,喝兩幅藥就好了。”
葉千雲問道:“你同我這般客氣做什麽?說句話全是敬語,真不習慣。”
“府裡人多眼雜,小心些的好。”
“我什麽樣子你沒見過,刻意掩蓋,豈非更引人注目。”
“……”
采姻著急的打斷兩人,問道:“這屋裡的炭火暖水從未斷過,主母怎好好的,突然就病了。”
素墨看了看一邊的炭盆:“冬日裡的寒風哪能全部擋住,這屋裡炭火燒的旺,燒的暖,在裡面坐久了,身子是暖了,卻是更受不得寒風一吹。”說完看向葉千雲,素墨無奈的繼續說,“我知你懼寒,但也不能這樣依靠炭火取暖。”
葉千雲笑笑:“冬日裡犯懶,不樂意出去走動。”
素墨收好東西,又對著葉千雲抱怨裡幾句:“之前去寒舍也不告訴我要回來,我若早知,便不去北邊,你也不用受了這幾天的苦。”
“冬日去北邊采買是你向來的習慣,你若等我回府照看兩日再走,豈不年前回不來了。”葉千雲喝了藥,談話間就犯困。
“好啦,我去給你開藥,你且睡會兒。”
采姻跟著素墨離開取藥。
路上,采姻吞吞吐吐的打聽葉千雲身體的情況。
素墨瞧她扭捏樣,要有些不習慣:“你是想問我,雲娘的身子能不能再成孕?”
采姻連連點頭。
素墨歎口氣,停足望著旁邊的雪景:“她那病根是從小落下的,本就很調養回來。當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也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寒舍小產,是外力所致,如此便是傷上加傷。今後想成孕,恐怕比當年還要難。”
“難不怕,慢慢養著,總是有希望的。”采姻說,“墨大夫,主母的身子,就麻煩您照看著了。”
“你不說我也會的。”素墨想了一下,問采姻,“這事彥秋知道嗎?”
采姻搖頭:“主母不說,也不讓我說。”
素墨望著雪景發愣,隨後跟采姻說:“彥秋在她心裡的分量太重了,不管她承不承認,那情如今是藕斷絲連。”
采姻忙說:“她說,回來是找金氏算帳的,不想什麽郎情妾意了。”
素墨笑笑:“你信嗎?雲娘心軟,當年彥秋三言兩語再故作可憐就把她哄好了。若當真斷情絕愛了,心結又怎會還在。”
“還在!那……那怎麽辦……”
素墨認真的說道:“這次絕不能再讓她冒險了。”
采姻點頭,堅定的對素墨說:“你放心, 我雖然腦子沒你們好使,但我定拚死護著她!”
又喝了兩天的苦藥,葉千雲臉色才恢復了過來。采姻按著素墨的交代,之後日日拉著葉千雲在院子裡走動。
那日突然心血來潮,想去大花園裡看看梅花,剛出了照壁,一個小廝不知從哪裡衝了出來,噗通一下跪在面前。
“請主母救救我叔父!”
大寶仔細看了看,對葉千雲說:“這人好像是庫房那邊的小廝,叫……趙元。”
這幾日,大寶在府裡到處遊走,弄清唐府情況,各處各人,他記的差不了一二。
“你先起來,慢慢說,出什麽事了?”葉千雲對下人一向沒有架子,親手扶起小廝,耐心的詢問著。
趙元站起來,眼中含淚說道:“請主母救救我叔父,金姨娘帶著人,說要打斷叔父的雙手,再趕出府去……”
葉千雲帶著人往庫房走去,路上,趙元把事情說了一遍。
“年底庫房盤點,正巧墨大夫來取藥材,叔父便讓人跟著墨大夫把藥材清點了一遍。這一點,卻是發現人參靈芝這些珍貴的藥材數量不對。”
“數量不對?”采姻說,“趙叔管這唐府的庫房幾十年,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可是下面的人拿了藥,忘了登記?”
趙元說:“人參這類藥平時沒人用的,今年也隻是往二房夫人那邊送了一些去。加上,放著這些貴東西的庫房,隻有我叔父才有鑰匙,他也說,並沒有其他人取過這些藥。金姨娘先說叔父監管不力,後又說是監守自盜,接著命人打斷叔父的雙手,趕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