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那年,因為親姐姐的遭遇嚇住了,讓持續兩年的鄭恩,都在好好學習之中。
並在無意間聽客人誇讚他鄭恩敏而好學的時候,父親說了一句,李白五歲誦六甲,駱賓王七歲作詩《詠鵝》。
本是謙虛的話,五歲的鄭恩卻聽不出來,親姐姐又正好從門外庭院經過,嚇得鄭恩趕忙想憋出了一首乾隆式的打油詩。
也是從一數到十之類的,可五歲的鄭恩沒有人幫忙填詞,所以人生第一首詩狗屁不通,迎來了父親的一頓痛罵。
五歲的孩子因為詩沒做好,被痛罵了,那吼聲,耳朵都是嗡鳴的。
又是一年心驚膽戰、兢兢業業的學習,直到六歲那年的夏天,已經上私塾的鄭恩,經不住調皮的同學的誘惑,第一次逃課,跑到了河中洗澡。
調皮的同學本就是海商家庭,雖隻比鄭恩大一歲,那時候才七歲,可海上長大的他,跳進河中跟魚兒似的。
內心沉睡的童心被喚醒,六歲的鄭恩也跳進了河中,如果不是正好有大人經過,世界上就沒有國子監生鄭恩,只有一個六歲夭折的鄭恩了。
那一晚,鄭恩六歲,那一晚,鄭恩的小屁股,腫起來有幾寸高,那一個月,六歲的鄭恩都是趴著睡覺的。
夜裡夜深人靜了,明明很痛,卻不敢吱聲,明明趴著睡趴累了,卻不敢動一下,明明屁股腫的不能坐下,卻不敢不站著去上學。
六歲開了先例之後,挨打成了家常便飯,喝罵才是飯後甜點。
戒尺、兩個竹板綁在一起的板子、去掉葉子的竹條子,那是斷了一根又一根,方便耐用的巴掌就更別說了。
如此父親面前,鄭恩不敢不用心讀書,直到有一天父親離家出海了,那一次父親離家有很久,雖然明知道父親囑咐過回來會檢查功課,但鄭恩依舊在長時間遠離父親的壓力之後,懈怠了。
其實也算不上多懈怠,只是沒有了之前那麽用功,有時候先生講課的時候開開小差,渴望私塾外面鳥兒的自由。
直到幾個月後父親突然回家,七歲的鄭恩沒有發現父親身邊少了形影不離的二叔,只知道這幾個月拖下的功課被父親知道後,他要完蛋了,滿腦子都是他會被打死的。
這個家不能再待了,他要學自由的鳥兒。
所以七歲的鄭恩離家出走了。
這是一個很神奇的事情,一個才七歲的小孩,也沒看過任何關於離家出走的書,聽過任何離家出走的故事,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只因為看了看窗外的鳥兒。
竟然無師自通的離家出走了。
那一天,又是一個晚上,鄭家在舉行鄭恩二叔鄭芝虎的葬禮的同時,十八芝出動了上萬人,鋪天蓋地的尋找鄭恩,從一個樹杈子,鳥窩旁,找到了七歲的鄭恩。
不過這個時候的鄭恩,已經被樹上偷吃鳥蛋的毒蛇咬傷昏迷了過去,要不是樹杈子掛著了,這一年同樣沒了鄭恩了。
救活過來隻後天,父親先是用巴掌,後用掃把,後來看被打習慣了的鄭恩,沒有多麽痛苦的表情,加上弟弟剛殤,這兒子差點又喪命,氣昏了頭的父親,直接取下了腰帶。
那是帶有銅泡釘的腰帶,虎虎生風的抽在小屁股上,直接就是皮開肉綻了。
又是一個月的趴著睡覺,說來也是有意思,屁股腫了幾寸厚是趴著一個月,屁股開花也是趴著一個月。
自那以後,打是飯,罵是水,不打不罵是鬧鬼的日子,一直繼續著。
後期經歷過更多更多,什麽心愛的鳥兒被扔了,家養的狗兒被宰了,考不上秀才就要被打斷戒為止,受傷了不敢坑聲,受欺負了不敢張嘴等等。
偏偏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卻不用如自己一般,嚴加管教。
所以才有了鄭家唯一,以秀才功名,靠自己,十五歲就考進了北京國子監的鄭恩。
光讀書這方面,連一項聰慧的大哥都比不過他,因為大哥是留都南京國子監生,不是京都國子監生,且大哥是入了國子監,才中的秀才。
中秀才的年齡還比鄭恩大了五六歲。
正因為極度壓抑,充滿家庭暴力的家庭,才讓遠離家庭到了北京之後,鄭恩的放蕩形骸,又懵懂無知,才有了北京兩大肥豬的名聲。
從小的極度壓抑下,突然完全掙脫束縛,又是正值青春,是很容易叛逆的,叛逆過頭了,過久了,一個再好的苗子也毀了。
歷史上的鄭恩可能就是這樣毀的,不過有了兩世為人的鄭恩,一切都不一樣了。
腦海裡冒出來的點點滴滴,讓前世活到六十多歲的鄭恩,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是實在太過分了。
總算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之後,鄭恩與鄭芝龍,這對已經兩年未見的父子,發生了十三年來,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對視,比十三年所有對視的時間加起來都長。
“你瘦了。”
對視良久之後,常年海上討生活,哪怕發家很久都保養不回來,刻在了身上的黝黑皮膚,如同時時刻刻提醒過去的不容的鄭芝龍,說了這麽一句,兩年來,父子間第一次見面,父親對兒子說的極為簡短的一句話。
“嗯,你還是那麽黑。 ”
鄭恩的語氣也很平靜,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廣闊又風平浪靜的海面一般。
這從未有過的表現,讓鄭芝龍明顯可以看出的,表現出了大吃一驚的樣子,不過不知怎麽想的,也許是想著統領兩百萬人口的侯爺,就本該如此。
所以鄭芝龍繼續保持著平靜:
“兩年不見,都大變樣了咯,都快認不出來咯。”
“在孩兒看來,恐怕我化成灰,父親能用腰帶翻找出我來吧?!”
這句話一出口,鄭芝龍猛然回首看了過來,這大動作讓鄭恩本能的慌忙後退,就像是剛才本能說出的那一句話一般。
埋藏心裡最大的陰影面前,哪怕靈魂換了人,身體的本能,依舊會讓身體做出一些本能的反應。
而鄭恩本人,感覺這一天是自己最失控的一天,並且還在持續失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