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謝徵緩過神來,從容行禮:“下官謝徵,見過武陵王殿下。”
“謝徵?”蕭曄輕蔑一笑,“本王還道為何查不出你這號人物,原來謝徵就是謝昱!”
早前蕭曄就曾派張苟打探謝徵的底細,張苟說謝徵確有其人,然為女兒身,而非郎君,當時他還想是不是同名同姓,如今他總算是弄明白了,原來這個謝徵根本就是假的!
彼時蕭賾在玊園,聽門房稟報說蕭子良帶著蕭曄來找裴惠昭,他便也匆忙趕來,未料一來就望見謝徵和蕭曄對峙,他心中不免有些慌亂,他相信謝徵不是謝昱,可蕭道成未必會信哪!
蕭曄轉身欲要離開,迎面遇上蕭賾,他洋洋得意,同蕭賾說道:“窩藏反賊,大哥可真是好本事啊!”
“她不是謝昱,只是恰好長得相像而已,”蕭賾強裝沉著冷靜。
“這些話,大哥還是留著到父皇跟前解釋吧,”蕭曄哂笑,說罷就揚長而去,蕭賾看謝徵穿著裴惠昭的衣服,不禁滿腹狐疑,他遠遠望著裴惠昭,見裴惠昭目光躲閃,私以為此事是她一手設計,於是心平氣和的問蕭子良:“子良,你為何要帶著你五叔到後院來?”
蕭子良尚不過五歲而已,自然不懂什麽明爭暗鬥,直言道:“是母妃吩咐的。”
謝徵還站在原地,聽到這話,自嘲般強顏歡笑:“果然!”她一見蕭曄來此,便猜想是裴惠昭設局。
怪不得明裡暗裡都與她過不去的裴惠昭莫名其妙的請她來弈棋!怪不得精明能乾的邱姑姑會粗手粗腳的把銀耳蓮子羹灑在她身上!她還道裴惠昭怎麽這樣好心,竟會擔心她傷風,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蕭子良在一旁聽得迷糊,就跑到蕭賾跟前去,扯著他的衣服,指了指謝徵,問道:“父王,她究竟是誰呀?”
“把子良帶下去,”蕭賾吩咐邱氏,邱氏忙抱著蕭子良離開。
蕭賾注視著裴惠昭,目光如炬,像是在審視一般,不等他質問,裴惠昭便自行解釋:“妾聽聞坊間盛傳殿下有龍陽之好,如今也不過是想挽回殿下的聲譽。”
“是麽?那可真是難為你了!”蕭賾冷笑出聲,裴惠昭沉默,謝徵也終於轉過身來看著她,質問:“娘娘今日這般設計我,當真就只是為了挽回殿下的聲譽,沒有半點私心麽?”
裴惠昭朝謝徵走近了兩步,笑道:“無風不起浪,若不是你同殿下走得過於親昵,外面又怎會有這樣的流言蜚語!”
“我同殿下來往次數,屈指可數!你問流言起於何處,那我便告訴你,流言就在你心裡!”謝徵說話間,手指直戳裴惠昭心窩子裴惠昭吃了痛,連連後退。
謝徵步步緊逼,接著道:“殿下是太子,是儲君,可如今這位儲君腹背受敵,您作為太子妃,應該想想如何輔佐他登上皇位,而不是想著這些兒女情長之事!”
裴惠昭不甘示弱,反駁道:“沒有小家,何來大家?”
“娘娘總疑心殿下與我不清不白,可我對天發誓,我與殿下僅僅只是相識相知而已,從未逾越三綱五常,往後,也絕不會有此非分之想!”謝徵面色凝重,極是認真,她說罷,就回身走到蕭賾跟前,面無表情的說:“我這就進宮去同陛下解釋。”
謝徵已動身,蕭賾仍然遠遠望著裴惠昭,他苦笑,“倘若父皇認定她就是謝昱,你以為孤能全身而退麽?”
裴惠昭頓時僵住,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如蕭曄所言,窩藏反賊,其罪當誅!
蕭賾緊跟著謝徵趕往皇宮,二人到了式乾殿面聖,蕭曄已然站在殿中,想必已將事情經過都說給了蕭道成聽。
“兒臣參見父皇,”蕭賾伏首在地,謝徵低著頭,她遲疑了一下,隨後才叩首,泰然自若的說:“臣謝徵,叩見萬歲。”
蕭道成聽蕭曄說起,眼前的謝徵,其實就是三年前死去的謝昱,他如今見謝徵上殿,心中倍感疑慮,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喚道:“抬起頭來。”
謝徵抬頭,直視龍顏,蕭道成果然見到了謝昱的臉,他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兩條腿不聽使喚的緩緩步下,他走到謝徵跟前,怔怔道:“你…你果真是陽侯?”
“父皇,她不是陽侯!”蕭賾忙不迭辯解,可蕭道成卻仿若未聞,依然直勾勾的盯著謝徵,謝徵付之一笑,“下官謝徵,並非陛下所述之人。”
“休要狡辯!你就是反賊謝昱!”蕭曄直指謝徵,破口大罵,謝徵反問:“謝昱三年前便已死了,她還能死而複生不成?”
“死而複生,自古有之!郭璞注《山海經·海內西經》曾雲:‘魏時有發故周王塚者,得殉女子不死不生,數日而有氣,數月而能語,狀如廿許人也。’
《晉書·五行志》亦載:‘惠帝世,杜錫家葬,而婢誤不得出,後十年開塚附葬,而婢尚生。’這些可都是史書可考之實,反賊,你可還有話說?”
“天方夜譚罷了,”謝徵看著蕭道成,一本正經的說:“陛下英明神武,豈會相信這些奇文異志?”
謝徵這話,蕭道成是怎麽聽怎麽不舒服,她這話說得,倘若他信了這些奇文異志,是否就不英明神武了?
“朕自不會信這些奇文異志,可朕也不信這世上,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審視的目光落在謝徵臉上,令謝徵不寒而栗。
“所以陛下還是相信有人能死而複生?”謝徵直言不諱,蕭道成不答,蕭賾接著說:“陽侯遭剜心而死,是兒臣親自將她安葬的,她的墳塋就在謝氏祖墳,父皇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查驗。”
雙方唇槍舌戰,正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蕭道成莫名變了一副面孔,他忽然就仰天大笑,開玩笑似的對謝徵說道:“朕怎會相信這種鬼話?不過是看你長得像朕的外甥女, 想同你說說笑罷了,哪知道你這麽禁不起玩笑。”
蕭曄愣了,當下喚:“父皇!”他並不死心,仍想說謝徵就是謝昱,蕭道成卻打斷他的話,責備道:“好了好了!宣照,你說說你,好歹也是個郡王,怎麽成天看這些奇文異志!還說什麽死而複生?簡直就是妖言惑眾!”
眾人皆詫異,以蕭道成這般多疑的性子,怎麽如此輕易就打消了對謝徵的懷疑?謝徵心裡卻是明鏡似的,蕭道成表面上雖相信她了,可心裡頭必定還提防著。
他不降罪於謝徵,是因為他實在不敢確定她究竟是不是謝昱。
若她猜的沒錯,他稍後必定會派人快馬加鞭前去會稽查探她的底細。
蕭曄忽道:“就算她當真是謝徵,可她女扮男裝,多次出入宮禁,也屬實犯了欺君之罪。”
冠蓋簪纓
冠蓋簪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