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了三年的人,常人都不會相信她能死而複生,蕭曄自然也不覺得謝徵就是謝昱,適才一口咬定謝徵是反賊,也不過就是想借此機會將她除掉,可蕭道成偏偏不信他的話,他隻得換個由頭。
謝徵倒也從容,“可即便如此,下官也從未說過自己是男兒身,倘若只因為將自己打扮成男人便算有罪的話,那下官甘願領罪。”
蕭曄定住,謝徵這話,他似乎無可反駁。
“陛下,微臣女扮男裝,也實屬無奈之舉,並非有意欺君,”謝徵秀眉微皺,同蕭道成坦然道:“全因微臣長相酷似已故的大司馬謝昱,為免招來禍事,所以才出此下策,請陛下恕罪。”
蕭道成仍然一副歡喜模樣,朗聲笑道:“無妨,事出有因,朕恕你無罪。”
他如此爽快的赦免謝徵欺君之罪,倒令謝徵和蕭賾意外。
“謝陛下。”
“哼,”蕭曄心底不服,當下就甩起臉色,蕭道成扭頭瞥了他一眼,並未言說什麽。
謝徵欲在蕭道成面前裝作與蕭曄和善,她訕訕笑道:“下官本以為可以一輩子這樣蒙混過去,可沒想到,如此謹小慎微,還是被武陵王殿下發現了。”
豈料蕭曄絲毫不減戾氣,他道:“你這麽說,倒像是本王有意為難你了?”
“下官不敢,殿下之所以如此,也全因謹慎使然。”
蕭曄似笑非笑,“若說謹慎,本王可是不及謝棋士半分!謝棋士藏得可真夠深的,就連前幾日和皇兄鬧出斷袖之癖,也沒站出來解釋兩句。”
“解釋了便如今日這般,下官膽小怕事,自然不敢冒此風險。”
謝徵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嘴,看似和善,實則又暗戳戳的將蕭曄揶揄了一番,蕭曄自也聽出了她言外之意,他卻不好在蕭道成跟前發作,隻當是吃了個悶虧,心裡頭堵得慌,他便一臉不悅之色,與蕭道成說道:“父皇,今日之事既是個誤會,那兒臣便告退了。”
蕭道成擺了擺手,緊接也同蕭賾和謝徵說道:“你們也退下吧。”
三人退至殿外,蕭曄終於得以暢言,也不必顧忌蕭道成,三人走在路上,他道:“本王還以為謝棋士有多厲害,原來再厲害也不過一張臉。”
“謝娘子才思過人,五弟是領教過的,”蕭賾說得雲淡風輕,暗諷了一番。
蕭曄冷笑一聲,他駐足,問道蕭賾:“倘若不是她這張臉,皇兄會留意到她的才思?”
二人也停住,蕭賾沒有說話,全因蕭曄說的句句在理,若不是謝徵生了這樣一張臉,他如何會留意到一個女子的才乾?跟遑論讓一個女子來輔佐他的大業。
謝徵心中有數,她反問蕭曄:“武陵王殿下堂堂郡王,食邑五千戶,何故總跟我一小小女子過不去?”
“小小女子?”蕭曄哂笑,“你是在羞辱本王輸給一個弱女子?”
謝徵輕輕一笑,隻道:“殿下多心了,”他是真的多心了!
見謝徵不屑,蕭曄愈發惱火,當下就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謝徵則側首與蕭賾相視,二人會心一笑,不緊不慢的往宮門方向走去。
蕭道成本還是滿面春風,一見三人走了,當下就變了臉色,他喚殿內守著的內監,吩咐道:“傳禦史大夫李叡!”
內監即刻前往禦史台傳召李叡,未幾,一個身穿白色朝服,身姿矯健,留著一縷胡須的中年男人跟隨適才出去的內監上殿,他向蕭道成行了禮,蕭道成旋即說道:“李叡,朕要你查一個人。”
見蕭道成一臉肅穆,李叡深知此事必然極其重要,忙問:“請陛下明示。”
“你可知謝徵?”
“謝徵?”李叡眉頭一皺,這謝徵可與他的外甥交情匪淺,莫非此人身份可疑?他不大確定他想的與蕭道成說的是否同一人,於是問:“是那位謝棋士?”
蕭道成點頭,“這謝徵,原是女兒身,朕懷疑她是謝昱,所以朕要你親自去會稽一趟,摸清楚她的底細,即刻啟程,不得有誤。”
李叡詫異,他自知謝昱三年前便已死了,怎麽如今又出現一個?
“是,”李叡領命,接著又問:“那禦史台……”
“禦史台一切事務暫由新任的禦史中丞打理,你隻管去。”
“是,老臣告退。”
待李叡退下,蕭道成就與曲平說道:“斷袖之癖果真不是空穴來風!”倘若那謝徵當真就是謝昱,那他二人便是舊情複燃,引得楊庚秀懷疑,倘若她不是謝昱,那二人之間必定也是情投意合了,蕭賾對謝昱的感情,他這做父親的可是清清楚楚的。
曲平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叡出宮後並未回府,反是匆匆忙忙去往桓陵府上,彼時謝徵辭別蕭賾,也才回到侯府,適逢桓陵準備出門,二人在府門口碰見,桓陵見她回來時身穿羅裙,免不了有些詫異,“誒,德音,你怎麽……”他將謝徵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
謝徵今日遭一番驚嚇,仿佛泄了氣的皮球,渾身乏力,她瞧了瞧桓陵,淡淡道:“我適才進宮走了一遭。”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桓陵心驚肉跳,見謝徵這副神情,想必是發生了不少事。
謝徵無心多言,只是越過桓陵,自顧自的往府內走,玉枝跟在她身後,忿忿道:“竟讓太子妃擺了一道!”
桓陵回頭,快步跟上她,擋在她身前,略微壓低了聲音,“宮裡那位看見你了?”
謝徵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看見了。”
“他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我如今既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他嘴上自然沒有對我起疑,可心裡就不一定了,保不齊正傳令禦史台查我呢。”
正說到禦史台,李叡就趕來了,見桓陵正好就在府門口,他便喚:“伯玉!”
“舅舅?”桓陵愣了一下。
謝徵聽喚也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好巧不巧就與李叡四目相對,李叡已然怔住,她仍然無精打采,隻向李叡行了點頭禮,便朝府內走去。
“舅舅,你怎麽來了?”桓陵心中已有猜測,怕不是叫謝徵說中了,蕭道成傳令叫禦史台查她,所以舅舅便來找他了。
李叡指著走遠的謝徵,瞠目結舌,問:“她…她是謝徵?”他還道蕭道成為何懷疑謝徵就是謝昱,如今親眼見了謝徵,他才知是何緣故。
“是,”桓陵眼見謝徵已在蕭道成跟前暴露了,索性也不再掩掩藏藏了。
“你!”李叡氣極,指了指桓陵,而後長歎一聲,就將他拉去一旁隱蔽處,竊竊私語:“難道你沒見過謝昱?”
果然是為了這事兒!桓陵搖頭,李叡道:“你可知這個謝徵,她長得同謝昱一模一樣,適才陛下召我進宮,跟我說謝徵就是謝昱,還要我即刻啟程前往會稽查探她的底細。”
“那又如何?”桓陵笑了笑,言道:“謝徵是謝徵,謝昱是謝昱,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你這孩子!陛下要我親自去查,你可知事態嚴重?你說說你,怎麽就同她來往上了,倘若她身份有疑,你恐怕也脫不了乾系!”
“舅舅,你多心了,”桓陵說得雲淡風輕,李叡著實不安,他四下掃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問:“伯玉,你老實告訴舅舅,這個謝徵,她究竟是不是謝昱?”
“舅舅盡管去查。 ”
李叡剜他一眼,千叮嚀萬囑咐:“在我沒有查清她的底細之前,你不可與她來往!”
“好,都聽舅舅的,”桓陵敷衍著李叡,說著又將他往府外推搡,笑道:“天色不早了,舅舅還是趕緊啟程吧。”
李叡臨走前又絮叨了一遍,“我同你說的,你可千萬記住,別給自己惹麻煩。”
“好好好,我都記住了。”
送走李叡,桓陵就趕忙去客堂找謝徵,謝徵也是眼望著李叡走的,見桓陵過來,她便問:“可是陛下派你舅舅去會稽查我了?”
桓陵未語,只是輕歎一聲,默認了,謝徵輕蔑一笑,“果真是個老狐狸!”
冠蓋簪纓
冠蓋簪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