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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未動》江溯輕舟
  自田小娟上島來已經是一月有余了。

  她覺得島上的人很好,習武的哥哥姐姐們對她很好,媽媽哥哥對自己也很好。只是和父親一天只能見一次面。那時候是每天早上:他在教自己練武的時候。二人很少說話,田軒轅經常一直強調什麽練武口訣,如果不是田小娟主動提問,他可以一句閑話也不聊。而田小娟很簡單純良,見父親不再欺負母親哥哥。逐漸的也就拋下了對他起初的成見,只是自己每天練完武後,只能空落落的待在房子裡,很孤獨寂寞。她也曾給母親說過想回廣東,但這總是不可能的。母親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她的小腦袋,心裡感慨她的命運多舛。

  這天天還沒亮,殘星籠月,薄霧未消。西梔島地勢奇特。整個氣候也和島外完全不同,是四季如春、冬暖夏涼。田小娟在竹席上翻了個身。似乎睡的正香,突然外面響起了一陣敲門聲,田小娟睜開一雙大眼睛,原來她並沒有睡著。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去管那敲門聲。敲門聲又持續了須臾,一個低沉男聲響起:

  “小娟,別裝了,快開門。”

  這聲音正是田軒轅,今日自然是要練武,田小娟不高興的應了一聲,踩上繡花鞋,走到門前。除下了門閂,將門往裡拉開,田軒轅正站在門外,一身灰袍,目光炯炯有神,好不威風。見田小娟如此,他淡淡的道:“穿衣服去,馬上跟我走了。”田小娟不滿的嘟囔道:“這天還沒亮呢。”接著又去把衣服穿好,月光透射進窗欞,打在田小娟的側臉上,又多添了幾分秀麗。在田小娟換衣服這行當,田軒轅背過身去,道:“下次你睜眼,就穿好衣服,別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田小娟沒有回答,只是吐了下舌頭,隨即穿戴好衣服,走到門口。

  田軒轅正欲要走,突然被田小娟拉住了手,田軒轅一下仿佛觸電一般,轉過頭去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田小娟見他表情驚訝,隻道是自己有什麽不對,連忙松開了他的手,跑去院中心的井水處,對著水面看了半晌,才道:“根本沒什麽呀。”

  與此同時,田軒轅不禁握緊了那隻田小娟抓過的手,仿佛還能感覺到她小小的手上的體溫,一股奇妙的感覺逐漸在心裡綻放開來。田軒轅看著女兒不遠處那小小的背影,心頭突然生出一絲絲歉疚,但這種感覺稍縱即逝,他隨即又將其克制住,換上了一貫的冷冷的語調,道:“看完了嗎,看完了就走。”田小娟這才一蹦一跳的過來,隨即又很自然而然的去牽起了田軒轅的手。田軒轅眉頭一皺,微微掙脫開,道:“沒事乾別離我太近。”田小娟不滿的哦了一聲,道:“媽都讓我牽她的手。”仿佛在她世界裡,孩子牽父母手,一起結伴出行是很正常的事。但還是跟在父親身後,一對父女踏著溫柔的風絲,借著零碎的星光,向龍虎台走去。

  路途算不得遠,走路要走半個時辰。但即使田小娟學會了輕功,田軒轅也從來不會取締掉這段走路的環節。他為此給出的理由是:“要耐得住心浮氣躁,才能海闊天空。”田小娟不懂什麽是心浮氣躁,什麽是海闊天空。她在廣東是野慣了的,從來也沒有上過私塾。人間煙火氣才是她最喜歡的一切,上島以來,她已經很久沒吃過糖葫蘆了。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對於田小娟來說,那應該是“路不在遠,能聊就行。”偏偏自己的父親是個悶葫蘆,而自己卻是個正值貪玩時期的小姑娘,她也不知道這每天的練武為的是什麽,

不過每次自己照父親做的練完,看看他臉上那百年不遇的笑,似乎也就不覺得累了。  龍虎台已是依稀可見了,田小娟不禁問道:“爹,那天來找你的那個叫花子叔叔是誰,我問你好多次你也不肯說。”田軒轅本想再推搪,但一聽她後半句話,就知道小孩子是避不過的,這次不說還會有下次。於是輕輕的道:“他是我的一個好朋友。”

  田小娟一聽,顯出極大的不可思議,同時臉上又掛上了一抹賤賤的微笑,那樣子仿佛是在說:“你還能有好朋友?!”田軒轅也瞥了她一眼,臉紅到了脖子根裡,不再多說了。

  田小娟自己不知道,她是很有武學天賦的,甚至可以和田軒轅昔日的大弟子白貢相提並論。按照田軒轅自己對武學的經驗和對人的觀察評斷:他將手下的弟子大大小小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百煉成鋼型,這種弟子天賦極低,往往要花費比常人多出數倍的時間去練習,但田軒轅從來不會放棄自己的弟子。所以在常人眼裡被視作“呆子”的人,也能在田軒轅手下多多少少的學到一些武功。

  第二種是勤能補拙型。這一般就是普通人,他們學習簡單的武功可以很快上手,複雜的武功需要反覆練習。不過事在人為,田軒轅的管教下,這批弟子也是“勤能補拙”了。

  第三種是過目不忘型,這種弟子天資聰穎,簡單的武功可以無師自通,複雜的武功可以舉一反三。田軒轅自開設西梔島數年以來,也只有這麽一個弟子,那便是在去年擊敗了王愈的白貢。不過武林大會後,白貢離奇消失,全西梔派上下,沒有人知道這位大師兄去了哪裡,而田軒轅也只是說白貢去世了。此種緣由,不便多問,田軒轅也一直沉溺在失去愛徒的悲傷裡,為此他迎回了自己給予厚望的兒子,卻不想到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田林多年來疏忽了武功。而這個沒見過幾面的女兒卻天分不淺,而且能說會道,不懼強權。田軒轅真是越看越喜歡。

  正因為越喜歡,田軒轅才對這個小女異常苛刻,為了避免傷仲永的情況出現,田小娟每天要趕在頭裡練,甚至連師兄師姐們都在休息,田小娟已經開始了,等他們練完,田小娟才可以休息,幾乎一練就是一個早上和中午,田軒轅有時也會歉疚,但隨即又把“光耀師祖”、“揚名立萬”雲雲想在心裡。

  上了龍虎台,田軒轅道:“今天就來檢測一下你的程度。”說著伸出兩根指頭,道:“我如果這麽直戳過來變手,該怎麽辦?”說著將手指往前送了送,又伸出右手,做了個手勢。這招是破月指裡的“指點江山”。田小娟道:“那我便右手虛晃,左手後行,攻他華蓋穴。”這一番話顯然沒有讓田軒轅滿意,正確答案應該是使一招輕功避其鋒芒。他正欲發作,卻在腦中也模擬了一下田小娟的所說,還煞有其事的伸出雙手比對了一下。田小娟見他神情專注,不知自己是對是錯。也不敢說句話,只是看他反覆模擬。

  過了一會兒,田軒轅詫異的道:“這次算你過關,那倘若我要後撤一步,使一招‘廣寒仙子’你怎麽說?”田小娟思考了一下,道:“這個簡單,直接用‘指點江山’打回去就好。”田軒轅驚怒無比,這丫頭學了幾招幾式,既然妄想一招鮮吃遍天,但他轉念一想。方才這丫頭化解“指點江山”的所說,雖然是一招極險的險手,但如果照做,確實是可以將化解攻勢和進攻逼迫兼顧之。他又伸出雙手比對了一下,過了半晌,一言也不發。田小娟見他沉默不語,唯恐自己又說錯了話。怯生生的點了點他,卻發現他面色嚴肅起來,眼中的詫異比剛才又多了幾分。

  隨後田軒轅又出了種種難題,田小娟一一走奇招化解,田軒轅竟然不由得汗流浹背:田小娟所行的每一步武功,都是在以進攻招打之,有些招數在他看來屬實稀松平常,但田小娟卻能憑借它們化解諸多森羅萬象的高深武功,真是藝高人膽大。眼前這個小妮子真是不一般。又回想起當時她與田林交手,也是憑著四招死守到最後,自己這個武學宗師都無法想象的東西,在田小娟眼裡仿佛如家常便飯,想到這兒他不由得自慚形穢了,出完最後一道題,他悵然若失的背過身去,盯著遠方的星鬥一言也不發。想不到自己閉關練武這麽多年的令自己自傲的所學,竟在今日化為泡影。什麽獨步武林,稱霸江湖的美夢變得如此荒謬。

  田小娟見父親今天表現不對,不由得擔心起來。剛要走近幾步,突然聽得田軒轅一聲長嘯,調轉了身子,以一招平移的指法向田小娟攻來,這便是“指月摘星”。這招武功田小娟聽都沒聽過,更別提化解了。田軒轅此舉,為的是檢測自己武功的不足,他要看看,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田小娟這一招生死手能有多大的效果。

  果不其然,田小娟慌了陣腳,她左顧右盼,似乎要找個什麽地方去躲避,可田軒轅越來越近,她突然就停了下來。一動也不動的凝視著田軒轅,田軒轅沒想到她會什麽也不做,這招“指月摘星”本就一分力也沒用到。這下她放棄抵抗,田軒轅更是直接收了力氣。責備她不懂隨機應變的同時又有些飄飄然,心想:“這招武功,就算是聰明如你也無法看破。”

  田小娟長出一口氣,道:“爹,你剛才動作好快呀。”田軒轅微微一笑,正欲說點什麽,田小娟又接著道:“可惜你最後害怕了。”田軒轅正欲大怒,可隨機又把這種想法強壓了下去。不客氣地想:“我這招‘指月摘星’擊敗過多少高手,有多少人參悟不透它,你卻在這信口開河,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耐著性子道:“那你會怎麽做呢?”田小娟閃過一絲神秘的微笑,道:“你再試試剛才那招。”田軒轅覺得這小女子真是難以揣測,盡管如此。他還是使出一招“指月摘星”向田小娟攻去。田小娟這次沒有左顧右盼,而是正正的凝視著他,田軒轅手上卸了幾分勁。但這次卻沒有停,眼看就要碰到田小娟了。她卻突然避身下腰,以一招生澀至極的指法點向田軒轅,那位置正是右心房的天池穴。這一指沒有多大力氣,但田軒轅卻如同石頭一樣的僵在原地了。這對他來說是個巨大打擊,連唯一一招得意絕學也被田小娟給破了。他泄氣般的呆呆立著,問道:“這招是誰教你的?”

  田小娟得意的說:“我不告訴你。”突然,田軒轅像被打醒一般,抓住了田小娟的肩膀,瘋狂的搖動,問道:“誰?誰教的你武功?”田小娟的肩膀被弄的脫臼了,她咬著嘴唇,流下眼淚來。田軒轅這才正常過來,連忙向田小娟道歉。田小娟哭著甩開他,自己跑走了。留他一個人呆呆佇立癡想。

  田軒轅苦思冥想,反覆的想:“小娟的這一招出招如此生硬詭異,這一定是哪個大師所做的武功,為的就是迷惑別人。”疑惑得不到排解,田軒轅無法忍受,趕緊跑下龍虎台,向田小娟所去的方向跑去。他的心裡充滿了對未知武功的探索,而忽略了女兒的傷勢。這廂跑到半路,東廂房處傳來叫喊聲,湊近一看,原來是田林在練武。

  田軒轅本來不願意多看,可田林接下來做的這幾個動作簡直要讓他瞠目結舌了:只見他先右腳後撤,接著一個下腰,以一記極其詭異生硬的指法點了一下。

  這動作正是田小娟所用的!田軒轅反應過來,急忙施展輕功飛到田林面前,田林見他神色焦急,突然羞慚的將手背過去,道:“我錯了爹。”田軒轅無暇顧及種種原因,急忙問道:“林兒,你這招是什麽功夫?”田林頭低的更嚴重了,囁嚅道:“您何必這麽挖苦我...”田軒轅暴怒道:“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此言一出,田林也確實看了看他,發現父親的確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結結巴巴的道:“您...您說我這武功是歪門邪道...”

  這話真如晴天霹靂一般,田軒轅呆呆的回想起,原來所謂大師之招不過是自己孩子的打鬧。這般生硬的指法,不正是田林獨創的“青囊濟心指”嗎?想到昔日自己還在對這武功嗤之以鼻,今日這些武功就被拿來毀了自己的半生苦學!田軒轅再也無法抑製情感,時而大哭,時而大笑。看得田林心裡直發毛。

  田軒轅這麽折騰了半個時辰,終於笑僵了臉頰,哭啞了嗓子。他緩緩地站起來,要去找田小娟,他要向小娟道歉,一旁的田林見他狀態不佳,想過來攙扶,卻被他甩開,田林也只能默默的目送他遠去。直到看不見他的影子。田林才繼續練起武來。

  田軒轅走得很慢,往日裡風華絕代的他此刻好似風燭殘年。月光稀疏,星光涼薄。從龍虎台到田小娟廂房這一條路只有半個時辰的路,而田軒轅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到了她的門前,他剛將手抬起,好似要敲門,但又隨即停了下來。他只是緩慢的背靠門坐下,眼前是一片渾濁。田軒轅第一次感覺,這世間的情感和羈絆,遠比各種武功都要珍貴。他低頭看向那隻女兒握住的手,不自覺地又把它握緊了。直到指節發白。另一隻手同時蒙住雙眼,兩行清淚從縫隙裡流出。這樣過了不知多久,門終於開了。

  田軒轅連忙站起,見田小娟站在屋裡。田小娟一看是田軒轅,也不再理他。 穿上鞋從他身邊跑走了,田軒轅想說幾句話為自己辯解,終究是開不了口。田小娟見他眼睛紅紅的,有哭過的痕跡,也有些擔心他。但她,終究也沒有開口。

  經過一天后,田小娟的心情如何尚不可知,田軒轅倒是真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他竟然將田小娟的應對武功一一傳授給弟子們。一時間內西梔派上下見招拆招,鬧的熱火朝天。揚子和項廣平也將這套應對的武功抄成經注。在弟子之間傳閱觀看。田軒轅也因為此,研發出了更精妙的武功。

  田小娟和田軒轅的關系並沒有好轉,自那天后,每天不用田軒轅親自去登門。太陽還沒出來就穿著繡花鞋,站在龍虎台等著練習了。二人的交流也隻限於場上,上了龍虎台,田軒轅不恥下問,將自己改造過的武功一招一式全部打出來給田小娟看,以便她挑出毛病,自己再精益求精。一邊又旁敲側擊的問她最近過得怎麽樣。直到田小娟再也挑不出毛病。可下了龍虎台,田小娟一個字兒也不願意多說,而田軒轅也一直不肯道歉。不知是礙於做父親的面子,還是羞於承認自己犯的低級錯誤。

  不過這幾天,田小娟總算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蘆,是練武的哥哥姐姐給他的。這幾天西梔島的天氣很暖,太陽的光像糖葫蘆的甜漿一樣令人愉悅。逐漸的,田小娟也就慢慢的接受了西梔島的生活,不再去提回廣東的事情。

  有的時候,田小娟這樣想:“吃糖葫蘆,會先感覺到它表面的甜,後來才會吃到山楂的酸。”

  時至春意濃烈,草長鶯飛,人間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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