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說:“其實這個問題，關乎著這個世間的能量守恆，相生相克。”

　建國和羅弋一齊看向混沌，沒想到一個喝血的習慣還有這麽高深的原因。

　混沌講道:“普通人壽命短淺，活在世上的時間和所享用的東西都是固定的。但一旦打破這固有的設定就需要犧牲其他方面彌補。

　你有了永生的身體不再受死亡病痛的約束，就必然會失掉一樣其他能力作為補償，否則就會打破天道固有的平衡，對其他‘人’不公平。

　得到一樣什麽必然會失去一樣什麽，這是規則！”

　建國和羅弋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個道理。

　羅弋想到之前聽過的一個傳說，說是一位古代的皇帝追求長生不老，最後終於成功了，卻同樣是飲血為生，和自己異曲同工。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守恆”?

　“那我這個……改變不了是嗎?”他有幾分失落。

　混沌搖搖頭，“並不是真的沒有辦法，這世間不老不死的異類那樣多也不是個個都喝血。”

　這句話又讓羅弋看到了輕微的希望。

　“是什麽方法?”

　“需要他人來幫忙。”

　“什麽人?”

　“神。”

　聽到這個字羅弋突然沉默了。

　在這種情境下說出“神”這個字，猶如一個黑色玩笑，就跟回答“上帝”差不多。

　建國聽到這個回答也是面無表情，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混沌知道他們誤會了，笑著說:“我可沒有開玩笑，像你這種由人強行變成妖的存在，只有神能助你。”

　“如果求助於你的話可以嗎?你活了那麽久，在我們眼中和神沒有區別。”

　建國突然說。

　他知道像混沌這樣厲害的角色，如果想幫助羅弋定然是有這個能力的。

　“我說過了……我們的處事原則只有一個--交換，如果讓我幫你就得給我同等價值的回報，我覺得你應該也不會同意把靈魂交給我吧?”

　“神……”

　羅弋重複了一遍這個一直以為不存在的稱呼，忍不住苦笑。

　混沌道:“不要以為他們很遙遠，不少的神同樣生活在人間，他們不像妖怪那樣能被輕易地認出，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氣息行為和人幾戶一模一樣！”

　“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羅弋問他。

　“當然不是！”

　混沌看了一眼羅弋又看看建國受傷的胳膊。

　“你被業力反噬，通過自身也只能免去性命之憂，想要根除同樣只有神能助你！”

　建國沒有反駁，默認了他說的是真的。

　只是，尋找“神”的幫助，這個怎麽想都覺得無稽，他活了這幾百年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天神降臨。

　“神並沒有那麽的遙不可及，或許你有走在大街上擦肩而過的年邁大叔就是一位神，只是你不知道！”

　混沌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這世間既然允許你們長生不死的存在，允許各路妖怪存活，那為什麽神不可以?他們只是名頭聽起來不可侵犯，其實和我們沒有區別。”

　“照你這個說法，就算真的有神仙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也沒辦法辨別。”羅弋喃喃說。

　“是啊，需要機緣，或許你們的前半生已經無數次和神擦肩而過，只是你們自己不知道……”混沌說。

　建國摸著自己幾乎沒有知覺的廢胳膊，道:“如果是妖怪，基本上不會逃出我的眼睛，神的話…”

　“這就是他們和妖怪不一樣的地方，妖怪無論怎麽隱藏都沒辦法完全蓋住身上的氣息，能不能看出它們全看對方法力高低，可神可以做到和人類一模一樣！

　所以尋找他們和大海撈針也沒有本質的區別。”

　羅弋聽完混沌的話。

　想想自己這麽多年的生活，再看看一旁胳膊黑青的建國，心中決定:即使希望渺茫，還是要找一下！

　不然漫長的歲月，難道讓自己這麽碌碌無為消沉下去?

　混沌看羅弋的表情，已經看出他心中所想，又道:“其實我知道一個判斷神身份的方法，這是個秘密，極少有人知道……但現在我願意把它告訴你。”

　建國聽他這麽說，心中忍不住給混沌一個白眼，羅嗦這麽久原來有方法辨別……

　羅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要告訴我?”

　他看著此時混沌那張平和的臉，突然就想起剛才遊戲時他故意為自己放水的事，這個混沌表面上是妖怪中的大人物，卻對自己有意無意地照顧，他想不通，這是為什麽……

　“既然是個秘密，為什麽要無緣無故地告訴我?”羅弋帶著幾分警惕。

　混沌笑著說:“當然不會白白的告訴你，需要拿你身上一樣東西來換！”

　“換什麽?”羅弋問。

　混沌說:“也不是什麽太貴重的東西……我想看看你從前的記憶。”

　此話一出，建國和羅弋同時愣住了。

　這個大佬，為何提出這麽怪異的要求?！

　雖然在他面前，羅弋和建國都是很年輕的存在，可畢竟也活了幾百年。

　拿一個秘密隻為去看一段普通的記憶，簡直莫名其妙。況且他要交換的那個秘密可是和神有關，說是天機都不為過。

　羅弋說:

　“你提出的這個交換，就好像拿著黃金換沙子……我想答應，然而這不符合常理！”

　建國也問。

　“你為何對人的記憶感興趣?他的前半生平平無奇跟白開水沒區別……”

　混沌依舊笑著:“就當這是我的一種惡趣味，我隻想看看羅先生曾經經歷過什麽。”

　羅弋清楚，這無疑是一筆穩賺的交換，自己的那點不開心的平凡記憶，別說看看，整個拿走去換那個秘密都是賺的。

　他上前一步:“可以！只是你以後別覺得吃虧就行！”

　混沌剛想把手放在他天靈蓋上，建國突然上前阻止。他的胳膊已經廢掉了絲毫用不了力，整個人撞了一下羅弋。

　他問混沌:“你不會是借機要他性命吧?我怎麽看怎麽不靠譜。”

　建國覺得，混沌提出的要求非常不合理，搞不好是想借機對他們下手。

　羅弋對建國說:“沒事，我相信他。”

　羅弋對混沌的相信並不盲目，剛才的遊戲中，“九死一生”那局他放自己一馬，那一刻開始他覺得這個大人物或許對自己並沒有什麽惡意。

　倘若他要對自己動手，剛才遊戲中就能明目張膽地對付自己，不會再等到現在，甚至用這種尷尬的理由。

　建國說，“這不符合常理！作為一個活了上萬年的大佬，不會糊塗到要用一個天機交換，隻為看一段記憶！”

　混沌平和一笑。

　“在你們看來當然不符合常理……不過你能有這樣的疑問說明不貪心，如果我們所有的人類客戶都像你這般理智會質疑，或許我們早消失在天地間，活不到今天。”

　建國和羅弋一塊看著他。

　混沌說:“實不相瞞，我之所以要看你的記憶，是覺得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這個回答再一次讓兩人意外。

　建國也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問:“他才多少年，你已經活了幾萬年不止，他怎麽會像你的故人?”

　羅弋也覺得混沌大概率是認錯人了。

　“或許我在長相上像你的某位朋友吧，但在此之前我的確沒有見過你。”

　滿打滿算羅弋才活了二百年，變成這個樣子之後一直躲著不和正常人接觸，沒多久趕上戰爭就去了山裡，在山中一呆就是幾十年。

　他接觸過的人細想下來少的可憐，如果此前見過混沌(還是這樣一個渾身散發著高雅氣息的大人物)，一定能清晰記得。

　混沌搖搖頭，“我說的不是長相……怎麽說呢，就是有一種感覺。剛才我下來時遠遠看到你，就覺得你像極了我那位朋友。”

　他又走近了羅弋一步。

　“只是通過這一局遊戲下來，我發現你性格和他截然不同，你甘於平淡和他恰恰相反……所以想看看你的記憶，確認你和他究竟有沒有關系。”

　羅弋說:“那就看吧。”

　他對建國說:“放心，這點我相信他。”

　建國也隻得答應，要說暗算，的確不是混沌這個身份會做的。

　混沌把手放在羅弋的天靈蓋，查看他以前所有經歷過的事。

　大約十幾分鍾後，他的手從他頭上拿開，臉上的表情依舊平和。

　“或許真的是我認錯人。”他竟然透著幾分失落。

　建國說:“肯定認錯人了！你的故人年齡起碼得有上萬年……他才幾歲?”

　羅弋也說:“像你這樣能力通天的大人物，想找一位朋友應該不是難事。”

　混沌臉上閃過一刻是無奈的笑，他看看遠方，“他已經死了很久。”

　……

　羅弋和建國聽到這樣一個回答，竟然不知道作何反應:原來是一個已經不存在的朋友。

　“不是我，我很普通。”羅弋說。

　混沌點點頭。

　“好了，接下來告訴你們關於神的秘密！”

　如此誠信的大佬真是不多見……

　混沌語氣坦然:“剛才說到，生活在人間的神隱藏自己氣息後和普通人一模一樣，甚至兩個隱藏身份的神相處下來，只要其中一方不暴露對方也不會看出來他是神，這簡直是bug般的存在……”

　羅弋和建國怔怔地聽他講，如同兩個小孩聽一個長者講故事。

　“數萬年之前，天界發生了一起比較嚴重的內亂，太細的不好給你們講……總之那次，潛藏在人間的神在陰差陽錯之下誤傷了不少自己人，元氣大傷！當時的天界吸取這個慘痛教訓，此後便在所有化為人的神身上做了印記。”

　說出這一段的時候，混沌竟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你們想一想，自己人差點被自己人團滅！那美麗的畫面！當時或許是我們魔界距離成功最近的時刻～”

　羅弋和建國聽到這些，雖然覺得神高高在上的形象有些崩塌，但還是保持正經的表情。

　混沌看他倆對這事反應不大，接著說:“總之，那個印記是所有神的標配！”

　“到底是什麽樣的印記?”羅弋問。

　混沌拿起羅弋的一個手掌，在他的手心中點了三下。

　“這個形狀的……三顆痣。”混沌說。

　“三顆痣?”

　混沌在他掌心的位置點的是平均分布的三個點，類似於數學中的等邊三角形。

　羅弋瞬間想起他幾十年前看過的電影《大話西遊》，裡面至尊寶腳上的三顆痣。

　“腳上的三顆痣?”

　混沌搖搖頭，“任何部位！只要有三顆這樣排列的痣出現，那個人就是神！”

　羅弋忍不住想了下，“那假如有一個普通人，正好也長了這樣的痣呢?”

　“不可能！”

　混沌搖搖頭，“人類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只要有這種痣百分百就是神，你無須懷疑。”

　羅弋看著自己的手心。

　三顆痣……

　三角形排列的三顆痣。

　一旁的建國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混沌看看這個城市遠處的夜空，把這個秘密講出來竟然有一種暢快感。

　“這是神的秘密，基本無人知曉，如今我把它破格告訴你們兩個，還希望你們守口如瓶，不要把這麽大的秘密告訴別人。”

　羅弋和建國還在消化他說的話，聽他這麽說都點點頭。

　混沌站在樓頂的邊緣向下看著。

　“世間萬物都有利有弊，曾經神因為誤傷自己人改變了一個法度，如今有了這麽個印記，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

　建國突然問他，“既然你們和他們是對立面，難道沒有偷偷尋找藏在人間的神去對付他們?”

　混沌擺擺手，“naive！你太年輕，在人間的神只是他們的碎枝末節，犯不著為他們動乾戈，況且我們雖然神魔有別，大部分時候都是和平相處，沒外界想象得那樣水深火熱——就像你們國與國之間的往來，只要不牽扯利益就是兄弟。”

　羅弋想到自己研究過不少以前的傳說。 的確，神魔之間雖然是對立面的存在，實際的大戰衝突確是極少的，除了最開始的時候為了爭奪資源和權利產生的大混亂，其他時候很少大動乾戈。

　混沌歎口氣，“再也不是以前打打殺殺的年代了，我們也要想辦法多吸引些人才才對。”

　這憂慮的語氣，透著一個老板對企業未來的擔憂。

　“我看你們兩個資質都不錯，將來有一天想通了可以去我們公司謀個職位。”他說。

　羅弋和建國同時尷尬一笑。

　混沌向二人頗有氣度地擺擺手，從天台離開了。

　建國忍不住感慨:“其實他挺好相處，和我以前的想象中不一樣。”

　羅弋點點頭，是啊！原以為是個高冷王者，誰知道這麽接地氣，就像是隔壁早步入社會幾年的年長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