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後的的第四條道路上……曲芸十分差異地發現似乎有弦樂四重奏的室內樂隊正在演奏!而演奏的樂曲是一首她本應沒有聽到過,但是卻感覺務必熟悉的旋律。正是那段一直徘徊在她腦中的旋律。
曲芸此刻的狀態……有點難以言喻。就好像自身的存在並不完整,思維和理智也無法正常的運作。但身為一個經過專業訓練的真正的音樂家,她腦中的感性和理性始終處於一種微妙而完美的平衡。
世間,【弦】,演奏,一切皆虛妄。
她果斷選擇了第三條寂靜無聲的道路。
沿著這條路前行,幾百米後曲芸驚異地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聽覺。她不清楚是四周的環境古怪還是自身出了問題,就連本應能夠聽到的另外三條道路上的聲音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以曲芸的聽力,在幾百米的距離失去了對聲音的捕捉,顯然是哪裡出了問題的。當然,以她此刻的狀態,根本就無法想到像身處的世界有古怪之處這樣的問題。
在腦中循環往複的“前行”聲催促下,曲芸忘記了自己曾經可以去“聽”,繼續走下去。
不久,又是一條三岔路口。
左邊的道路看起來灰蒙蒙的,看不透前路,隻讓人產生一種類似悔恨,沮喪,絕望的情感。
中間的道路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好像有自己的一部分就在前方,但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這樣的感覺其實在上一個路口曲芸就已經體驗過一次,只不過此刻她已經遺忘。
而右邊的道路,讓人激昂而憤怒。感受到壓抑,又充滿想要沿著道路奔跑,將一切拋諸腦後的狂傲衝動。迷蒙的霧氣中隱隱透射出如火焰般暗紅色的不祥光芒。
否決,【執念】,抗爭,希望無光。
這裡同樣未能阻擋曲芸的腳步,她幾乎毫無停滯地跨上了中間的道路。
這條小徑上是徹底的黑暗。
走出不過千余米,已經沒有任何可見的東西。曲芸失去了視覺,但絲毫沒有一絲驚疑。對此刻的她而言,世界上就好像並不存在“視覺”這種概念。她從來就沒有過視覺,全世界所有的存在也都沒有甚至不知道有“視覺”這種東西。
視野裡沒有了荒原,霧氣,小徑,但她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在既定的道路上前行。然而走到這裡,曲芸卻第一次緊緊皺起了眉頭。
沒有了視覺,沒有了聽覺,就好像自打出生以來就沒有這些概念一樣毫無違和感的曲芸,此刻卻以某種難以名狀的方式感知到了眼前有什麽東西。
那東西,似是生靈。被不可抗力所影響而退化著,逐漸被擠壓回原初的形態,時刻用扭曲的形體闡述著痛苦的定義。
那東西,在無助地掙扎。無法脫困卻堅定不移永不放棄,充滿了宛若實質的絕望與哀傷。
那東西,不成人形,卻偏偏……正是她自己!!!
曲芸驚覺不能再前進了。失去了大半理性的她無法推理出到底因為繼續向前可能會導致自己陷入那種生不如死的狀態還是純粹的恐懼心理作祟讓她止步。總而言之,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接近前方的那個自己。
腳下的道路並沒有岔口,兩邊都是白骨皚皚的沼澤。無奈之下,她回過頭……
就在這一瞬間,
毛骨悚然!
五感盡失的狀態下,她以難以名狀的方式感受到了身後的存在。
哪裡還有蒼涼的荒原?哪裡還有霧氣,小徑,沼澤?
在她身後,是一頭無邊無際的玳瑁,背甲上甲紋等分出十二片接近幾何形狀的甲片,而整個身形仿佛莫比烏斯環那樣被拉長扭曲成環形。
所謂無邊無際,是一種概念級的無邊無際。曲芸無法估測它的體積,只知道它比月亮大,比地球大,比十萬億個太陽都更大。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顆星球貼到你的眼前,你卻能看清它的全貌。嗯,你想的沒錯,就是俯瞰大地,仰望蒼穹的感覺。畢竟不同的維度有著不同的法則,這樣的事實並非不可能。
當曲芸的視線接觸到扭曲的玳瑁那一瞬間,玳瑁也睜開了一對比上億顆太陽更大的眼睛朝曲芸望來。
然後,它開始保持著自身扭曲環形的姿態,向曲芸勻速接近過來。
大恐怖與大危機降臨了。曲芸使出渾身解數,硬是一絲一毫也無法阻止大龜的接近。
她不清楚自己和這個無垠的存在之間究竟有多遠的距離,但她冥冥中能清晰感應到無論做什麽,這個距離都像機械一般精確的勻速縮短著。
精神在崩碎,死亡在迫近,碩大無朋的玳瑁那任何生靈皆無法承受的注視之下,下一瞬間便是灰飛煙滅萬劫不複。
她自己也在被一股洪荒偉力所牽引著向那玳瑁的龜眼靠近,從身體到靈魂都在縷縷破滅,被抹消掉存在於世的印記。
就在這時,一陣仿若隔世,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劇痛襲來。
猛然驚醒一般,曲芸感覺自己不知不覺間渾身已經濕透。在毫無自知的情況下,自己的身體張開嘴,似要聲嘶力竭地哀嚎,但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周遭還是陽光明媚的凡爾賽宮庭院。 遊客熙熙攘攘的嘈雜聲中,太陽神噴泉反射出道道金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那個蒼涼,荒蕪,死寂,沒有聲音與光線的世界,一瞬間仿佛白紙被渲染上色彩與形象,再配上音樂與旁白構成了色彩斑斕的動畫電影。
尹熙頤臉色煞白,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正挽著曲芸的手臂攙扶住她的身體。
一柄曲芸親手製作的雷電屬性附魔的匕首此刻正扎在她的手臂之中。尹熙頤以高超的技巧避開了所有的毛細血管,隻刺在最為疼痛的神經密布的區域。
刺傷的疼痛與電擊的疼痛交織在一起,把曲芸從形神俱滅的邊緣拉了回來。
她想要從窒息中努力吸入一絲空氣,但是胸口的肌肉與整個肺都仿佛是別人的東西一樣不聽使喚。
她僵在原地,仿佛自己的靈魂在費勁地重新穿上身體這套衣服,一根手指都動彈不了。
但這些都不要緊了。擺脫掉那恐怖的存在之後,被嚇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靈魂終究是開始緩緩複蘇起來。
曲芸驚魂未定。
天哪!我剛剛都看到了一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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