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面騎士薩杜恩,再次離開星妙城,擔任追擊秋笛洛的總指揮。
薩杜恩眼下所統領的部隊其中包括:
杜加原先帶領的斯瓦帕蒂亞部隊。
羅亞領主羅德裡格斯的原屬部下。
以及為獲得巨額獎賞,而加入聲討捉拿秋笛洛首級的眾多私人或雇傭兵團。
再加上向親王格爾撒借用的奧比爐士兵,僅就人數而言,差不多有兩萬人之眾。
然而,多股部隊各懷鬼胎,無法步調一致協力合作,因此彼此聯系更為複雜。
所以,先前的部隊追擊秋笛洛一行人失敗後,並無通報另一支部隊趕上。此種效率低落的追擊方式,反倒是秋笛洛一行人的幸運。
與此同時,為了躲避敵軍埋伏,秋笛洛和王子護衛隊也只有盡量采取閃躲的作戰策略。
而崔斯特和辛朵娜手上的弓箭已不足,不能隨便使用箭枝,看見敵兵,也只有快速奔馳躲避追擊。
因此,馬匹就要容易疲勞。總而言之,這是一趟夠刺激卻不夠好玩的跋涉。
自王都返回邊境的薩杜恩,得知了事態毫無進展時,一時之間,心情沉重,複雜非常。心裡不時有想怒罵部下“飯桶”的衝動,另外又非常期盼著自己可以親自捉拿秋笛洛一幫人。
“杜加!這次傷勢可不輕,你的努力我都看得見。”
薩杜恩的話語當中,隱含著諷刺的意味,這並不誇張。
因為,直到現在杜加的臉上手上,還留著鮮血凝固後無數小傷的痕跡。
“為了薩杜恩殿下,即使戰死也在所不惜。殿下,前天傍晚,發現了秋笛洛一幫人當中的參謀西亞卡等人一直尾隨於後,請問殿下如何處置?”
薩杜恩對杜加有了重新評價,覺得這年輕人似乎擅長差遣斥侯或間諜刺探軍情,總是第一時間掌握情報。
這對薩杜恩而言,若不是杜加還有許多長處,即使他是老杜加之子,也不能無條件的重用。
等到利亞姆完全康復之後,再命令他做參謀。他是個有智謀和判斷力的戰士。
而杜加是個不惜生命,實乾死拚的硬漢,若等到他漸漸累積經驗,或許能超越其亡父,成為一名真正的猛將。
“好!我們先收拾西亞卡。”
薩杜恩用冰冷如初的聲音揮手說道。
西亞卡和安東帶著阿珍小姐和塔麗爾各自趨馬前行,繼續趕往月華城。
途中西亞卡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沉默無言,即使同行的阿珍小姐問話,他也不想搭腔。狀似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對西亞卡而言,一些細節好像都不在他計算之中。
特別是眼前應該快抵達月華城,但卻一直在這附近山裡打轉徘徊。而在此危機四伏之地,經常不期遇上追擊他們的雇傭兵團。有好幾次,他都被迫采取迂回逃離之計。
敵方的行動毫無秩序又不一致,反而讓西亞卡很難洞悉先機。這種結果,著實令人無奈。也許敵兵若能統一行動,西亞卡會很容易就能察覺出他們的行動方向。
“我說西亞卡,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麽?”
說話者應可算是西亞卡最大失算的人物,也就是鹽幫的白龍堂主之女。
“有何不對勁?阿珍小姐。”
火焰魔法師學徒安東騎在馬上,一邊翻閱著老師留給他的魔法秘籍,一邊反問著阿珍。
“我發現從剛才開始,我們一直在原路上打轉。難道遇到了鬼打牆不成?”
“何以見得?”
“你看,
那座光禿禿的大岩石,不是剛出現過麽。塔麗爾還說那石頭好像一只打呵欠的大獅子。” “真虧你注意到了。否則我們就迷路了吧?”
西亞卡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當然,西亞卡怎麽可能不知道大夥一直在此地徘徊打轉呢。可是附近總會出現大批的追兵,不靠這些岩石掩護又怎麽逃出去呢?
所以,他隻好選擇默不作聲。
一路上,斷崖山影危危聳聳,騎馬人影也是閃閃忽忽。抬頭一望,又可見煙塵滾滾中有一隊騎兵,正慢慢的向西亞卡他們靠攏過來。
“哎,這次,可沒那麽容易逃脫了。”
西亞卡警覺到眼前的處境。既然來者針對他,想光靠武力來逃脫恐怕會造成更大的危機。
正前方,山路大缺口處,有兩百個騎兵在此地聚集。
西亞卡一眼就看出,那隊騎兵全數都是斯瓦帕蒂亞騎兵。可說是此趟行程所遇到的少數精銳。
立於陣前的正是不太受歡迎的人物,劍術高強的金面騎士。
當正想回轉馬頭帶領大夥迅速逃離時,卻望見後方仍有追兵快速的逼近。
前面有虎,後面有狼。既然如此,哪有向後退的道理。
西亞卡領著三人提起勇氣縱馬向前。
眼看敵軍就在前方不遠處了,西亞卡決定擾亂敵人心智,也許還要一絲希望。
“薩杜恩王子!”
西亞卡的呼喚猶如晴天霹靂,好像一下就擊毀了他臉上的金色面具。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薩杜恩的本名很少有人知道,就連他的部下也只有少數心腹才了解。
忽然聽到西亞卡在陣前大喊自己的名字,薩杜恩大感意外。
雖然隔著面具無法查看對手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話語中,西亞卡找到了契機。察言觀色,正是一個好參謀的基本素質。
西亞卡借此話題,不必聯想就能發揮,他想要先展開唇槍舌戰。其後也只能隨機應變,必須迅速的想出好辦法才行。
所以,表面看起來非常鎮定的西亞卡,內心波瀾起伏。
接下來有多少種可能發生,就要有多少種應對計劃。沒錯,這就是西亞卡做事的風格。
用蓋倫的話說,西亞卡連撒尿都會有一個計劃。
薩杜恩一時間沒有猜透西亞卡的心,他拍馬上前準備搭話。
“認得我也好,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說了。人們都說西亞卡智謀絕頂,輕易的就死在此地實在可惜。假如你能放棄輔佐秋笛洛那個臭小子,轉而為我效力,我必定重用你。”
“我非常好奇您要怎麽重用我?”
長期以來,塔麗爾對西亞卡已經產生了很敬佩的印象,所以根本不會懷疑他的話。但是阿珍和安東就不同了。
眼前的薩杜恩正是阿珍曾經救下的人,又是自己的殺父仇人。西亞卡的話很曖昧,不得不讓阿珍投去懷疑的目光。
薩杜恩接著說道。
“軍機大臣、或是首相。你隨便挑一個。”
西亞卡聽了仰面大笑,看起來不像是做作的樣子。
“你笑什麽?”
薩杜恩十分討厭對方用笑來回答自己的話,這是從小就凝固在他血液當中的情緒,不清楚是高傲還是自卑。也許那並不是一對反義詞。
金面騎士具後雙眼發出了殺氣。
“快告訴我你的答案,到底想不想為我效力?”
“承蒙您的器重,但我的答案是絕無可能。”
“為什麽?”
“既然舍棄了從前隱士的生活,扶持一位氣度的君主,便會從一而終,並且這也是我畢生的願望。如果我放棄了,我將會為此感到羞辱和遺憾。”
“難道我的氣度會比那小雜種差麽?”
薩杜恩的聲音猶如狂風咆哮,他決不允許任何人踐踏他的自尊。
“您和我才是同齡人。而秋笛洛殿下還年輕呢,他的勇敢、善良和包容都是有目共睹 ”
西亞卡繼續說道,平穩的語氣中還不忘稍加諷刺。
“而且,秋笛洛殿下的器量在你之上。隨著秋笛洛殿下逐漸成長,將來這差距會不斷的擴大。作為一個真正的君主,器量才是首要條件。”
此時,只見金面騎士怒火上升,全身顫動。右手握著長劍手把,但暫時並未拔出。
西亞卡再次將話題扯開。即使是極為短暫的時間,也要找個對手疏忽大意的空隙逃離。
“你為了爭奪王位,竟與奧比爐人聯手。奧比爐人在塔瑪拉做了些什麽?他們在斯瓦帕蒂亞境內,又做了些什麽?”
“ ”
“那些慘劇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即便你是斯瓦帕蒂亞真正的統治者,難道就應該允許你運用如此殘虐卑劣的手段麽?你就是如此對待斯瓦帕蒂亞人民的嗎?”
“那些平民都是些無知的傻瓜,他們長期以來一直敬仰著秋倫維爾特,那個弑兄篡位的逆賊!就算我懲罰他們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薩杜恩的話冷酷的像座冰山崩塌,連連作響的叱喝聲,就連他的部下也有所懷疑。
“哈哈哈,原來如此。那麽,只要不承認你是國王,斯瓦帕蒂亞的人民連生存的權力民沒有了吧,你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吧?”
西亞卡終於找到了對手的漏洞,反唇相譏的同時,腦子裡飛快的旋轉,尋找著脫身之計。
但是公平的說,薩杜恩以血統為據,自稱為正統國王也無可厚非。而他的冷酷似乎都源自內心的仇恨。
這仇恨也支撐著他的懦弱,給了他生存下來的勇氣。在他心裡深信不疑的便是唯有登上王位才能恢復正義。
西亞卡猛然瞧出薩杜恩經不住別人撩撥自己的弱點,正準備拔劍,隨即說道。
“壞事做得太多了,所以你才帶著面具對吧。你要逃避的是自己的內心,還是天下人的眼睛?”
金面騎士加以辯駁。
“王者要做的事,你這樣的賤民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
“如果你真的重視血統,你會用低劣的語言來評價一個斯瓦帕蒂亞的貴族麽?”
“什麽?”
“我曾是麥蘭地的世襲領主。你應該知道的吧。”
“ ”
“用面具擋住臉,才能安心的當奧比爐人的走狗吧,等時機成熟了再卸下面具,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然後自稱斯瓦帕蒂亞的國王。 這就是你的陰謀?”
“ ”
“你不覺得自己像狐狸一樣狡猾,像老鼠一樣可恥麽?”
阿珍聽西亞卡的話還不解氣,又舔了一句。
“而且比蟑螂還要惡心。”
西亞卡的當頭棒喝,一句接一句的連珠炮似的砸過來。薩杜恩隱藏在金色面具之後的臉早已完全僵硬。
當初,他引領奧比爐軍進入斯瓦帕蒂亞境內,就是一直戴著面具隱藏自己的身份。結果今天被西亞卡可謂一語道破。
薩杜恩內心已經處在崩潰邊緣。
“你 你膽敢誹謗國王?”
薩杜恩緊抓住最後也是唯一的防線,眼下他只能用國王這樣的字眼來壓人。雖然他兩眼迸裂出難以正視的邪惡眼光,但他的話卻只能暫時壓迫自己的部下。
“是不是國王?你還說了不算吧。”
西亞卡又轉回話題,一多半是想動搖敵軍的心智。
“即使沒有斯瓦帕蒂亞的王族血統,只要他有足夠的器量,並且被民眾所愛戴,也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國王,難道有血統才是唯一的資格麽?”
西亞卡的話音剛落,阿珍小姐緊接著發出令人吃驚的強烈語氣。
“如果我知道你是這樣卑鄙的人,我寧願讓大火燒毀了你整張臉,也不會為你醫治。我真後悔救了你 ”
“閉嘴!閉嘴!都閉嘴!”
薩杜恩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就在此時,冬天的風飄來了綿綿細雪,卻吹不散人們心中那一絲絲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