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這裡沒有太陽,天空泛著黃色,卻無端端有一種燥熱。人群三三兩兩拖著木犁耕地。翻開的土地,呈現一種草木枯敗後的灰色。
在旁人看來,這可能是某個黑心地主壓榨長工的農田。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陳玄生被丟進來後才知道,這竟然就是天牢。
沒有想象中的各種殘酷刑具,也沒有牢房,眼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面。
這片大地無限廣闊,就陳玄生目前看到的,似乎已比整個天庭要大。而天牢的確位於天庭當中。而據陳玄生所知,天牢共七十二層,自己現在置身的不過是其中某一層罷了。
只能說神仙法術,委實匪夷所思。
在陳玄生想象中,天牢中關押的,自然是三界大有能為的妖魔,日日抓著牢房的柵欄,高呼『放我出去』之類的話。
這裡既然沒有牢房,也就無所謂有歇斯底裡的怒吼。關押的人倒是不少,陳玄生悄悄打聽過,據說其中也不乏本領滔天,罪惡滔天之輩。
可在這裡,他們卻沒有任何瘋狂的魔相,表情木納,寡言少語,就好像被騸掉的野馬。
被丟進天牢後,陳玄生也分到一架犁,與他一同拉犁的還有兩人。一個頭上長角,想也知道是一頭野牛精,另外一人是個女子,倒是看不出來是什麽妖怪。看上去柔順乖巧易推倒,力氣卻是大得很。
陳玄生的工作就是拉著這口犁從南走到北,從東走到西。
這裡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只有黃昏,感覺不到日夜交替,時間恍惚也已停滯。這給人以巨大的沉悶感和壓抑感。
陳玄生覺得,這對某些人而言,怕是比世間任何酷刑都來得恐怖。
不過這對陳玄生來說,影響倒不是很大。他同樣會迷茫、恐懼,絕望,可每當這個時候,內心就會湧現一種力量護持住他的心竅,令他不至於沉淪。
真正的問題在於體內靈力的消散。
當陳玄生被丟進這座天牢後,立刻感覺自己的境界被限制住。當然,相對這座天牢的其他妖魔而言,陳玄生也無所謂什麽境界。但體內靈力在逐漸消散他還是能感覺到的。
丹田內的靈力在一點點向外逸散,境界在逐步倒退……這樣沒有持續多久,陳玄生便又一次感受到饑餓。
仙人餐風飲露,以天地靈力為食,除非有興趣,一般可以很長時間不進食的。
陳玄生雖然還算不得神仙,但真真切切也是一名修行者,自從邁入金丹期後,很久都沒有體會到饑餓這種感覺了。
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啊。
陳玄生拖著犁,一步一步向前跋涉,土地在其身後翻開。那是絕無生機的灰色。
也不種莊稼,在這裡犁地做什麽。
陳玄生心裡嘟囔著,力氣有種漸漸用盡的感覺。旁邊是野牛精和那女子,他們的能為必然是在陳玄生之上,可同樣是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
陳玄生第一次背犁是這樣,持續到現在同樣是這樣。
他心內估計,這木犁說不得也是什麽法寶刑具。你有多大力氣,便給你多大重量,永遠比你用盡全力弱一線,既不讓你覺得輕松,也不會讓你累垮。
陳玄生察覺到這一點後,開始抖機靈,故意隻使出一分力氣,想將這木犁騙過。
當然是無用功,從繩索上傳來一道巨力,如一道鞭子抽在陳玄生身上。
果然,抖機靈是沒用的。
這樣下去,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正想著,忽然聽到轟然一聲巨響。陳玄生下意識抬起頭,就看到遠處拉犁的一人突然跌倒,身子變作一頭黑豹,四肢癱倒在地,口中冒著白沫。
立刻有兩名獄卒出現,抬起黑豹的身體,隨即消失。
陳玄生無奈的搖搖頭,心中感慨道:“又一個。”
來到這裡已經有段時間,這樣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見。雖然不會像頭一次那般大驚小怪,但是兔死狐悲的心情還是有的。
陳玄生知道,他是累脫了力氣,連維持人形的法力都沒有了,直接被累垮了身子。
他會被抬下去,如果恢復力氣後還能拉犁,他會被送回來。如果不能回來,他將會被送到哪裡?
這一點陳玄生就不知道了。
終於熬到了放飯的時候,空中一個花籃墜落,裡面是三人的飯食。這方天地沒有日夜交替,只能用放飯的間隔來計算時間。陳玄生被丟進來後,已經放過三十次飯。
他歪在木犁上吃飯,仔細查看過,都是普通的飯食,也沒太多特殊之處。
放飯之後,有兩個時辰恢復體力, 之後便繼續拉犁。
陳玄生閉目假寐,袖中藏著一物,正是那隻蛤蟆怪的內丹。
這枚內丹還是陳玄生很早之前便搞到手的,因為價值不大,又沒什麽必須要用到的地方,便一直留到現在。
幸好在現在幫了陳玄生,靠那些飯食自然不能保證體力恢復,也就是暗中吸收內丹中的靈力,才令陳玄生沒有像那黑豹妖一般累垮。
可這樣下去,絕不是一個辦法。
蛤蟆妖的內丹撐不了多久,遲早自己會像黑豹妖一般累死在這裡。
必須想個辦法離開這裡。
當陳玄生剛被關進來時,他就動了這個念頭。可這是什麽地方?從古至今,陳玄生估計就沒人能從這裡越獄成功。
就算是有,也不會是陳玄生這種連天仙境都沒有的弱雞。
可是坐以待斃,絕對行不通。
正靠著木犁假寐,忽然耳邊響起一道長歎。
“那黑豹大王出身瓦坎達國,只因不順從天庭,便被關進這裡。想當年在人間界,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卻沒想到竟然累死在這裡。”
說話的是那頭野牛精,他臉上布滿皺紋,眼神渾濁不清,說話時甕聲甕氣。
陳玄生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畢竟,三人雖然同拉一架犁,可各自有各自的心事,過程中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陳玄生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套近乎搞關系的機會,道:“您還去過瓦坎達國?”
“哈,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