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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唐》58 屠!
  秦王妃添了一件外衫,又換下木屐,使自己的衣著看上去莊重不可侵犯。

  到了清河王等候的偏屋,問明其來意,秦王妃松了一口氣。

  “家中擅長擊鞠的確有幾人,但都是秦王的親衛,並非普通侍從,他們中一些跟著秦王前去巡視驪山了,至於剩下的,其職責是戍衛王府,我不該調遣他們隨你出府。”

  “看來嫂嫂不肯幫我。”

  “你也知道你哥那個脾氣,我若私自調了他的兵,回來不知要如何埋怨我。”

  “是我的錯,沒考慮嫂嫂為難,那我收回請求,不再向嫂嫂借人了。”

  “多謝體諒。”

  “上次我與秦王擊鞠,他說起嫂嫂,我才知道,嫂嫂竟也是擊鞠高手,既然嫂嫂不能借人給我,那我再鬥膽一問,嫂嫂可願親自助我一戰?”

  秦王妃不由感慨,縱然是個浪蕩子,但好歹是自小在貴族家庭中熏陶出來的,該委婉的時候也能恰到好處,明知他有非分之心,卻抓不住任何把柄。

  秦王妃向來嚴於律己,但她嫁了個根源在隴右且有少許胡人血統的家族。這個家族的男人有著諸多北方民族的優點,粗狂勇武,凡事不喜斤斤計較,一個個都是順毛驢,你順著他來,讓他臉上有光,他便能虛心聽進你的建議。

  但他們也有著胡人的劣根性,那就是不太重視倫理道德。

  坐了江山後,為了所謂的皇室臉面,他們表面上有所收斂,但骨子裡的東西可沒那麽容易改。

  秦王妃決定點一點清河王。

  “若能去擊一場鞠,那可太暢快了,只是……”

  “只是什麽?”

  “不知清河王聽說了沒有,近日父皇正為一件事苦惱。”

  “何事?”

  “有傳聞說,太子與宮內的張婕妤、尹德妃似有苟且之事。

  雖說太子與她們年齡相當,平日又常捆在一起算計些有的沒的,但僅憑此就說太子與她們有染,未免冤枉人。”

  李孝節道:“既是冤枉的……”

  秦王妃截住他的話頭,繼續道:“這種髒事,無論是否冤枉,父皇心裡終歸不舒坦,父皇不舒坦了,那幾人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可就不是他們自個兒說得算了。

  我與清河王分享這一消息,不過是自勉,咱們既在帝王家,便要時刻謹言慎行,若因為這樣的事丟了性命,不值當的。”

  “嫂嫂教誨得是,與嫂嫂閑聊,讓我獲益匪淺,”誇讚完,李孝節起身,拱手道:“我這就告辭。”

  “家中有事,我就不送你了。”

  “嫂嫂留步。”李孝節出了屋,又道:“嫂嫂這些天務必留意安全,若有任何用得到小弟的地方,派人去我家中送個信兒即可,千萬別客氣。”

  “清河王有心了。”

  看著李孝節離開,秦王妃無奈地搖搖頭。

  能讓向來對女人沒長性的李孝節惦記半年之久,換做尋常女子,早已沾沾自喜了。

  她卻不同,她只是充分體會到了什麽叫“得不到的永遠最具誘惑”,並因此而平添了些許煩惱。

  李孝節也感到煩惱,甜蜜的煩惱。

  其實他沒什麽齷齪心思,至少,對秦王妃是如此。

  能做的齷齪事他已在合法之處做到了極限,在秦王妃這裡,他更多的是追求精神享受。

  能見一見她,聽一聽她說話,感慨一下世上還有如此奇女子,既溫婉賢良,又才思聰慧,有一套獨有的處世哲學——李孝節已非常滿足。

  他甚至希望秦王能在儲君之爭中勝出,因為唯有這樣的女子才配母儀天下。

  如何才能讓她明白自己的傾慕高尚純潔,自己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盟友?李孝節覺得他還有很大的空間去努力。

  出門時那幾個臉熟的門房一個都沒見到,無人來拍他馬屁,甚至無人跟出來幫他解開拴馬樁上的韁繩。可惜李孝節滿腦子都是秦王妃,歡欣雀躍,根本沒注意到反常之處。

  就在他撅著屁股低頭解馬韁的時候,有人走近。

  李孝節直起身,抱怨道:“爾等也忒怠慢了,秦王一走,怎的這點規矩都……”

  哢——

  他話未說完,後腦挨了一拳。倒地前,李孝節努力回身,想要看看是誰襲擊他。

  他的口大張著,想喊,卻終究什麽也沒喊出來。

  最後的意識是:我第一時間想喊的,竟是提醒秦王妃小心,我是真沒救了吧。

  啪——

  他撲倒在地,昏了過去。

  坐騎眼看著主人遇襲,不安地衝撞著,企圖以此逼退歹人,讓他們莫傷害主人。

  韁繩被掙脫,它獲得了更大的施展空間,一時間真的跟兩名門房僵持上了。

  門房拔出了腰間的短刀,金屬出鞘的噌碐一聲,加之刀身的冷光,嚇退了畜生,門房迅速將昏厥的李孝節拖入秦王府,關緊了大門。

  馬在門口猶豫徘徊片刻,轉身跑走。

  看著馬跑走,門裡的陳甲開始埋怨朱小丙:

  “讓你去將馬牽回來,你偏不聽,這下好了吧,馬回去報信,計劃要完蛋了。”

  “一隻畜生,能報什麽信兒?難不成它能指認你我?你想太多了,即便這位少爺的家人發現馬歸而人未歸,也只能無頭蒼蠅一般瞎找,等他們找到秦王府……”被責問的朱小丙冷哼一聲道:“介時這裡的人已死絕了,不多一個自己送死的冤魂。”

  兩人還想繼續爭辯,一名扮作門房班頭的老者上前,一把扼住了朱小丙的脖子,道:“你們現在是門房,不是兵痞,可記住了?”

  剛剛還囂張的朱小丙此刻一臉土灰,伸手去拍老者鷹爪般的手,並用喉嚨裡為數不多的氧氣擠出一句“不敢了”。

  老者撒手,道:“做好迎來送往的事,莫多嘴,更莫將打殺掛在嘴邊。”

  “是。”

  鬥嘴的兩人均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李孝節很快被拖入了門房值更所用的小屋,朱小丙利落地捆了他的手腳,陳甲則將一塊破抹布塞進他口中。

  其實李孝節已醒了,他隻昏迷了幾個彈指,此刻,他強忍著惡心,任人擺弄。

  他畢竟是將軍之子,雖說次數不多,但好歹跟著老爹上過戰場,見識過大場面,心理素質還算過硬。

  此刻他已知道了兩件事。

  其一,秦王府面臨一場屠殺。

  其二,他自己性命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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