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圍牆下的肉山血海,一行人步入了牆體凹陷縮退後的寬闊通道。
通道幽深,兩側和地面都安裝了綠色的節能燈,坡度大約在45-60度間,成螺旋狀持續向下,一眼望不到盡頭。
看起來,似乎是通向研究所建築群的地下工事。比如說,一個中等規模的停車場。
前路漫漫,地底深處,隱約傳來幾聲凶殘暴虐的獸吼。
“實際情況似乎跟我的猜想有一點偏差。”
站在通道平行於地面的臨界點上,肖陽凝視著仿佛通往地獄的陰暗轉角,右手大拇指撐著下頜,食指敲打著下巴,露出思索的神色。
“地下停車場。跟我原本設想的外庭院概念類似,但是環境的逼仄,氛圍的壓抑都要強上好幾個檔次。這意味著,地下此刻正在進行的生死搏殺,比我預料得還要慘烈許多。”
“哼,你以為自己是誰?每次都能讓你蒙中?”威廉不失時機地嘲諷道:“不過也沒什麽差別。只要有‘輕薄的假象’在,這些愚蠢的動物們都不可能有機會傷到我們!”
“難說。在老爺子的世界裡,凡事都不能太過想當然。”
肖陽一揚眉毛,神色肅然地搖搖頭:“既然換了地圖,就不能再設想地下只有那些生物型NPC了。”
“還會有什麽呢?”淺井雪問。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現在的感覺很不好。就是這樣。”
肖陽說著調整了一下閆雄在肩上的位置。
“感覺?你是活在3.0時代的智人嗎?狗屎一樣大的小事也要…”
威廉喋喋不休地咒罵時,轟隆隆的電機聲緩緩地響起,縮退的牆體又封了回去!
他們沒有退路了。
“Oh,Shxx!北野武這個老混蛋,他是惡魔的化身嗎?”
威廉雙手抱頭,不能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回望著緩緩閉合的電動牆體門。
“啪嗒”
一聲脆響,機關鎖定的聲音,牆體嚴絲合縫地恢復了原樣,完美到無懈可擊。
“guomo?”
肖陽用試探的語氣向面前的牆壁發出呼喚。
鋼鐵牆壁在節能燈的微光照射下閃著森冷的金屬光澤,紋絲不動。
“guomo!guomo!”
肖陽加大了音量,又放聲呼喊了兩次。
然而,牆壁高冷依舊。
“guomo?”
淺井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肖陽君,你的日語說的不錯啊,這麽冷僻的短語都知道。
我還以為原華國裔都只會說‘guonijiwa’(你好)‘sayolala’(再見)‘yameide’(不要)呢!”
啥?
肖陽一愣,“你好”和“再見”都可以理解,學任何語言都是需要優先掌握的,但是“不要”是什麽鬼?
居然可以排進前三!
那些年的Asian-hot&Tokyo-hot,影響力已經如此真實了嗎?
“這是一扇聲控的電動牆體門。開門口令是日語‘芝麻開門’。”
迅速收拾好心情,肖陽深深地吸一口氣,繼續解釋道:“但是聲音傳感器(類似麥克風)似乎隻安裝在了圍牆外側,牆壁複原後,2米厚的牆體隔絕了聲波的傳遞,所以在裡側喊口令完全沒有用了。”
“所以我們只剩下繼續前進一個選擇了,對不對?”
淺井雪搖搖手中的水晶球。
“是的。其實這樣也好,外部的冷空氣進不來了。”
肖陽拍拍左肩上閆雄的後背,呵呵一笑:“室內的體感溫度大約在22-24攝氏度間,估計閆兄弟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喂喂喂,到底還走不走啊?”
威廉看不慣兩人聊天時的親近感,忍不住嘈聲催促:“我的強化動力服感應到這塊區域充斥著各種頻段的偵測雷達和無線信號,依據通信的角度來判斷,very dirty(指干擾強,信號差)!”
“走吧。”
肖陽前面帶路,率先跨過地平面的臨界點,沿著旋轉蜿蜒的通道,往研究所建築群的地下工事區域走去。
環顧左右,多處牆壁可見清晰的碰擦痕跡,甚至沾染上了大量的血跡和生物組織。
沒走出去多遠,他們又陸續遇到幾具倒斃的生物型NPC屍體。
通道幽深,長路漫漫,一個又一個彎道轉過,仿佛沒有盡頭似的。
【一,二,三…】肖陽在心裡一直默數著路過的轉角個數。
【十二,十三。】路過最後一個轉角,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到一個臨界點的時候,前方突然豁然開朗,一個燈火通明的殿堂級開闊區域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近二十米的層高,頂部是拱形的穹頂,整齊地遍布著成百上千個光通量100000流明的金鹵燈,將整片區域照的亮如白晝。
地面用白色的油漆刷出一塊塊大小不一的車位,並配給了充電樁和輸油管。
空間超乎想象的巨大,也許有30-40萬方的面積。若是放在3.0時代,足以辦2-3場國家會展中心(魔都)級別的國際汽車工業展覽會。
遺憾的是,如此宏偉莊嚴的場景,此刻正上演著一幕幕原始野蠻的獵殺和領地爭奪戰。
威嚇,怒吼,悲鳴,撕咬的聲音在廣闊的空間裡回蕩著,仿佛一部全息影像式的現實版《侏羅紀世界》正在實時上演著。
“謔…殺得真慘烈啊…現在我們要往哪裡去?”
威廉話音剛落,就眼睜睜地看著一隻巨犀狂奔著頂飛了兩三頭迎面而來的安氏獸,“砰砰”,以噸來計數的重量級碰撞,堪比中大型轎車撞上重型貨卡的慘烈車禍現場。
重量和速度的全面碾壓,使得其中一隻不幸的安氏獸不受控制地連續碰斷了兩根充電樁和一座輸油泵——失控的高壓交流電將這個可憐蟲烤成了焦炭,噴湧而出的汽油瞬間燃燒爆炸,濃煙,烈火,驚人的衝擊波肆虐地釋放出恐怖的破壞力,仿佛來自遠古時代的洪荒惡魔,震懾住了搏殺中的其他生物型NPC。
當然,也包括四個還沒入場的菜鳥玩家——在這種級別的破壞力面前,二級的玩家實在是太不夠看了…
“怎麽了…我們團滅了嗎?”
一系列的撞車加爆炸戲碼甚至驚醒了昏迷的閆雄,他在肖陽的肩上掙扎了一下,呻吟著提出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
“暫時還沒有。但是還能撐多久,真TMD的難說啊!”
威廉感覺自己的腿有點軟。要是被剛剛的爆炸送去回檔的話,那可真要遭大罪了。
“放我下來。”閆雄深吸一口氣,從肖陽的肩上翻身下地。
“現在什麽情況?”
活動一下有些僵硬麻木的肢體,閆雄從淺井雪的手中接過了“輕薄的假象”。
這種領導式的問話,肖陽可沒興趣回答,趁著淺井雪和威廉一人一句的匯報功夫,他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和環境細節,尋找著從地底工事返回地面建築群的可能路線。
等到閆雄他們三人同步完情報,肖陽言簡意賅地總結了當前的嚴峻形勢:“剛剛的爆炸可能是第一次, 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輕薄的假象’只是一層脆弱的生物隔離膜,可以隱匿我們的行跡,但保護不了我們的安全。所以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離開這兒,脫離這個早已失控的困獸場…”
“廢話,這不用說我們也看出來了。”
威廉沒好氣地打斷了肖陽的陳述,繼續問出那個直指要害的問題:“關鍵是我們現在要往哪裡去!你,認得路嗎?”
“當然!”
肖陽斬釘截鐵地給出了肯定的回應,然後直截了當地發號施令道:“既然形勢你們都清楚了,那就跟我走吧。”
說完,他就一馬當先地向著一個看似隨意的方向快步走去。
幾乎是出於本能,剩下的三人甚至沒有來得及交換一個眼神,就不約而同地跟了上去。
這個奇特的現象,喻示著潛意識裡,他們都不自覺地給予肖陽足夠多的信任。即使他們目前還算不上朋友。
肖陽走得很快,而且,行進路線也畫風詭異。
明明四面八方都是一片坦途,他卻時而向西直走一段,時而又偏轉90度向南走一段,彎彎折折地愣是在這樣的場地裡走出穿山遊廊的曲折感來。
行進途中,他還不時地抬起頭看一下上方的拱形穹頂,神神叨叨地像是個舊時代的相師。
他的古怪行為自然也引起了閆雄等人的注意,於是他們也相繼抬頭觀察,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拱形穹頂上除了一排排光照刺眼的金鹵燈,什麽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