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6日。

　　在格利澤皇家學院的天空廣場上，高達三十米，足球場大小的露天3D劇場裡，埃隆馬斯克的全息影像，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他與方舟初次見面的故事:

　　2046年，我已經是一個75歲的老人了。

　　工程師，設計師，企業家，慈善家...很多頭銜。

　　創建了貝寶(PayPal)(全球最大的網上支付公司)、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環保電動汽車公司特斯拉()、新能源公司(光伏發電)以及神經織網技術開發公司(Neuralink Corp)...功成名就，榮譽環繞。

　　雖然科學的飲食和養生讓我實際看上去不過60歲出頭，其時的我，已經更多在回顧過往和整理生平了。

　　那一天，應該是9月28日。沒錯，9~2~8，三個重要的數字，組成了一個令我永生難忘的日子。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寧靜的午後，我拿著一杯Starbucks的熱拿鐵，坐在“馬斯克一號”基地南部最邊緣的隔離罩前，欣賞著窗外沙塵暴的狂躁肆虐。

　　一個年輕的亞裔移民拿著一本艾薩克森版的《史蒂夫.喬布斯傳》闖進了分公司的大樓，直直地跑向前台，衝著蘇珊和安妮大聲地叫喊著:“告訴馬斯克，不用盤點他的人生和成就了，他比喬布斯差遠了！”

　　怎麽說呢，這樣奇葩的人和事，在我此前的人生裡，也不是完全沒有見到過。

　　有趣的是，只有那一次，我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不管這個年輕人為什麽而來，我願意給他一杯咖啡的時間，讓他把想說的話說完。

　　於是我攔下從四處趕來的警衛，走到他的面前，輕輕地笑道:“你好，年輕人。我就是馬斯克，你有什麽話，不妨直接對我說。”

　　情勢的發展顯然與他預想地偏差很大，年輕的亞裔愣住了幾秒鍾，然後揮舞著手上的書衝著我磕磕巴巴地說:“嗨，馬斯克，我來是想告訴你...”

　　“我比史蒂夫差遠了?”

　　我笑著打斷了他:“如果只有這一句的話，那麽謝謝，我已經收到了。”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在過去的很多年裡，我在任何場合裡提到史蒂夫和他的蘋果的時候，總是表現地不那麽友善。

　　原因有很多，但是總結起來又特別的簡單——他在我的心裡面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是的，我非常地在意著他和他對這個世界作出的一切改變。

　　他就像是一把標準的尺子，不斷地被人們用來度量著其他所有同行業人士的成功水準。

　　而我的某一個人生小目標就是取代他，成為這把意味著“標準”的尺子。

　　是的，如果一個人在我的面前提史蒂夫就是為了贏得我的關注，那麽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

　　剩下的，則是用足夠有價值的話題說服我，不然的話，我會讓他付出浪費我時間的代價。

　　“知道為什麽嗎?”

　　年輕的亞裔輕呼一口氣，望著我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因為他跟命運搏鬥到了最後一刻。”

　　“什麽?”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提高了聲調問他:“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在暗示我虛度光陰?”

　　“別激動，先生。”

　　小夥子咧嘴笑了，顯然此刻的談話節奏正是他想要的:“我沒有在暗示什麽，只是陳述事實而已。看看您在30歲到60歲這三十年裡為地球和人類的未來布局了什麽:將人送入太空，

將燃油汽車變成電動汽車，以太陽能提供電能，用植入式芯片為人腦擴容...”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用繼續說下去。

　　類似吹捧的話，我聽過太多了。

　　“是啊，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輕歎一聲，目光閃動，神色凜然地轉了話鋒:“那麽麻煩你再回憶一下，最近10年，你都做了什麽?”

　　“除了各地演說，寫回憶錄，抨擊年輕人，你還有什麽建樹?”

　　好家夥，犀利如刀的質問，字字扎心。

　　“我...”

　　我愣了一會兒，一下子居然想不出要如何反駁。

　　最近10年，光伏電站的佔比提升了500%，大約佔所有電能供給的22%，形勢一片大好。

　　最近10年，舊能源汽車逐漸退出歷史舞台，全球的電動汽車基建完成度達到77%，充電時間縮短到2-5分鍾，續航距離卻提升到1000公裡以上。

　　最近10年，第一波火星殖民成功登陸，大氣的改造，水源的探尋和淨化，植物的栽培，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最近10年，植入式芯片已經迭代到了第三代，普及率更是達到了驚人的94%，功能以健康監測和疾病預防為主，未來的方向是深化記憶和輔助理解。

　　......

　　十年樹木。

　　彼時種下的希望，已經成長為參天大樹了嗎?

　　但是我自己呢?

　　為什麽那些印象深刻的記憶片段，都不在這十年以內呢?

　　“你到這裡來，不會只是想說這些吧?”我開始好奇這位年輕人的來意。

　　“先生，是時候超越喬布斯了。”

　　小夥子挺直了腰，目光灼灼地望著我:“或者說，是時候翻開人類進化史的下一頁了。”

　　“我想我能幫助你做到這一點。”

　　......

　　“據我所知，俄羅斯媒體大亨德米特裡?伊茨科夫早在2012年就已經開啟了人類永生計劃。”

　　“雖然這個項目最終因故擱淺了，但是我認為，失敗的原因更多是人禍，項目本身的理論和方向都是沒有問題的。”

　　“什麽項目?”

　　我以為我聽錯了.

　　“一個開啟永恆時代的項目。”李回答。

　　“哈哈哈，別開玩笑了。”我笑著搖搖頭。

　　熱寂說的“大凍結”。

　　大爆炸說的“大塌縮”。

　　暗能量理論的“大撕裂”。

　　幾種主流物理學理論演繹的宇宙終極命運都是一致的——毀滅。

　　就像是不可能製造出來的永動機一樣，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物理學常識了。

　　“我沒開玩笑。”

　　方舟也搖搖頭，神色肅然。

　　按了一下智能眼鏡上的投影開關，一個簡單的公式就投影在了虛空裡的光幕中——lim(1/x)(x->0)=∞。

　　“我知道您想說什麽。”

　　“物競天擇，盛者必衰。”

　　“那存在的，終將逝去。那永恆的，終將毀滅。”

　　“這些所謂的真理曾經讓我感到深深的絕望。”

　　指著光幕裡的公式，方舟的眼神裡閃過狂熱之色:“直到有一天，數學裡的極限概念給了我啟發:通往‘永恆’的大門固然遙不可及，但我們真正要做的，從來都不是實現它，而是走進它。”

　　“走進它?”

　　我出神地望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數學公式，內心湧動的暗潮讓我仿佛回到了6歲， 那個父親給我講解黑暗和光的夜晚。

　　“是的，連接近都還沒有做到，又怎麽能斷言一件事的可行性?”

　　“時間撥回到兩百年前，飛行對人類來說是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當時的不可能，是因為過去的百萬年來，人類的身體結構，無法懸浮在空氣中。”

　　很奇妙的，這一刻侃侃而談的方舟，總是讓我聯想起早已故去的父親。

　　黑白色的記憶片段裡，他也曾這麽給我講解過科學和魔術的分別。

　　“但是當我們了解清楚鳥兒飛翔的原理，工程師造個飛機，也可以載著人在天空飛翔。而且我相信，隨著基因工程的進一步發展，有一天，人類自己也能將身體改造到可以飛翔。”

　　“這個比喻很好，我明白了。”

　　我點點頭。走出回憶，那些因為時間而褪色的激情再次在我的胸膛裡湧動起來。

　　“我決定成立我的第六家公司，名字就叫做阿芙斯(Approach，意譯為趨近於)。”

　　“我很期待，人類無限趨近於永恆的那一天。”

　　……

　　誠然，這段過往在馬斯克平實樸素的描述裡顯得有些雲淡風輕。

　　但不可否認的是，恰是這次偉大的會面，終結了持續約20萬母星年的人類3.0時代，開啟了人類邁向4.0乃至5.0時代的輝煌旅程。

　　偉大的人物回憶重要的歷史時刻，此情此景，值得所有人的駐足觀禮。也正因如此，這段彌足珍貴的影像，成了格利澤皇家生命學院每年開學典禮上的保留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