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再生父母”一說,蘇赫的再生父母無疑就是沙遜爵士了。
盡管兩人打死也都不會承認,然而沙遜對蘇赫的支持和信賴,以及那份關心,甚至就是親生父母也未必能如此上心。
從六角音樂亭沙遜爵士丟到蘇赫琴盒裡四十英鎊,聽他彈唱英文歌曲開始,到秦時明月在藍心大戲院的首場演出,蘇赫一直很長臉,竟然從沒讓沙遜失望過。
盡管不斷有人悄悄告訴沙遜,蘇赫時常會以沙遜爵士的名義……到處招搖撞騙……沙遜爵士也只是一笑了之。
蘇赫是摩西的使者……從他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開始,他所做的任何事,從沒有失敗過。他的降臨還能讓我開心,讓我的生活憑添了許多歡樂和笑聲……更何況,我並沒有因此而受到什麽損失啊……
然而對於蘇赫承接斯樂美經營這件事,沙遜爵士是第一次有些擔心了。
他擔心的倒不是斯樂美的營收如何……他雖然不至於說出那句“我對金錢沒有興趣……”然而斯樂美的這點投資和營收,他是真的沒放在心上。
至於什麽二八分帳,前六個月的自負盈虧,他只是按照常規的商業規則,給熟悉情況的眾人一個貌似相對公正的說法,同時也給蘇赫增加一點壓力而已。
更重要的是,蘇赫並不是他的親兒子……
如果無條件地給他大開方便之門,那就極有可能助長了“一對好基友”的那些謠言。
沙遜的取向是正常的。以他走馬燈似的不停地更換女友和**為證。
蘇赫的取向似乎也是正常的……雖然截止目前還沒有什麽可靠的實例,然而他和黎麗麗那曲差點辣瞎了觀眾眼睛的舞蹈,以及他看向克裡斯蒂娜和燕妮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沙遜,這個摩西的使者,對絕世美女的貪婪,可能還尤甚於自己……
沙遜擔心的是,斯樂美的試營業和正式開業可能會冷場……
一個才回國一個多月的年輕人,沒有任何背景根基,即使才華蓋世、八面玲瓏又如何?人脈的建立畢竟是需要時間的。同樣是個戲子、藝人,程硯秋、梅蘭芳哪個不是經過了小半輩子的積累才有今天的聲望?
雖然廣告上有西洋美女作為噱頭,然而沙遜爵士相信,這絕對又是蘇赫招搖撞騙的伎倆……所幸這次並沒有把他沙遜爵士也一並當做噱頭給推出去賣了……
然而西洋美女們的家庭非富即貴,怎麽可能會去舞廳裡伴舞……
如此冷場的結果,蘇赫會丟了顏面不說,他這個幕後的大老板,面子上也不會好看。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
他沙遜爵士無論是看人看事還是看投資前景,向來都是被人津津樂道的。
他不允許自己失敗,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蘇赫被打臉。
此時的沙遜爵士已經有了未雨綢繆的計較。
一是準備讓沙遜洋行旗下的二十幾家公司準備恭賀花籃;二是這些公司的所有買辦和高層管理人員,屆時都可以去舞廳湊數……
……
這天早上沙遜照例去黃浦公園散步後,就拎起他的那部上海灘第一台祿來相機,坐上他那輛八缸七座在整個魔都屈指可數的那輛林肯轎車,開始在上海灘轉悠。
沙遜爵士有兩大業余愛好,一是美女,二是攝影……他的攝影作品中最多的影像,仍然是美女。
抓拍街上的美女,抓拍趣味場景……現存舊上海時期的黑白照片,很大一部分來自於沙遜爵士的貢獻。
上午十點,他的汽車經過了斯樂美,大門口一片寂靜。
十點三十分,他的汽車再次經過斯樂美,仍然寂靜無人。
十一點……有三輛福特敞篷汽車停在了斯樂美門前,門前已經擺放了兩個特大的花籃。還有人正從汽車上往下搬花籃。
十二點,他發現斯樂美的門前兩側,已經有了不下十幾二十個花籃……
沙遜爵士覺得今天的午餐,燒得格外好吃……
於是他就吩咐手下賞了主廚兩個大洋。
……
按照蘇赫的吩咐,阿鄭不但沒有聽取斯樂美臨街店鋪租戶們降低租金的要求,反而還要大幅漲價……於是阿鄭就順利地把二十家門店又都重新收了回來……
雖然他在阿明和兩個弟弟面前大包大攬地承諾,斯樂美就是他們兄妹在魔都崛起的最好契機……蘇赫是他遇到的最精明、最大氣的老板……
然而要說阿鄭一點都不擔心那純屬瞎扯淡。
甚至阿鄭的擔心比阿明還嚴重。他是大哥,他是一家之主。如果萬一只是自己折進去也就罷了,他還把親兄妹們都一起拉了進來……責任重於山啊。
然而事到如今,說啥想啥都沒用,只有把事情做好,剩下的只有聽天由命了。
上午十點多,阿鄭首先到了二樓。
一樓舞廳,有阿明在。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完了。剩下的他也不好插手。
都是一幫女生,他一個大老爺們就是想說點啥,似乎也不大對勁。
三樓是酒店。一樓二樓如果沒火起來,三樓就只能乾靠,現在看都不用看。
只有二樓餐飲。因為蘇赫交代,今晚至少要準備二十桌……
阿大是巡捕房包打聽出身,和阿鄭一樣對餐廳管理一竅不通。然而這些廚師們卻非常厲害。畢竟都是斯樂美的原班人馬。侍候沙遜的廚師們畢竟還是靠譜的。
所以阿鄭也只是鼓勵了廚師們一番,說了一些晚宴辦得好會有獎金之類的,雲雲。
阿大最著急的是,桌次和座次……到了現在連參加晚宴的人員名單都沒有。
跟阿鄭說阿鄭也沒辦法。他只能安定阿大,很快就會來的,都來得及……
下樓時已經十一點多。 大門口的兩個迎賓女孩已經就位……
阿鄭還沒到門口,其中一個迎賓女孩就迎上前來告訴阿鄭,已經有人送來花籃了……
阿鄭聞言,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之色,三步並做兩步就來到了大門外。
這是四個特大的花籃……每個花籃足有一人半高。
阿鄭只能怪自己人窮見識少,他從未見過這麽大的花籃……花香撲鼻……竟然都是真的鮮花……
“鴻基始創,駿業日新。魔都三鑫公司恭賀”
“敬賀開張,並祝吉祥。長城唱片公司恭賀斯樂美開業大吉”
“生意如同春意滿,財源更比流水長。魔都華商紗布交易所恭賀斯樂美開業大吉”
“一馬百符,商人愛福;七廳六耦,君手維新。張嘯林恭賀”
……
阿鄭看明白了。
三鑫公司是三大亨聯手創辦的企業。這是一家壟斷了魔都鴉片生意的公司。其中最大的股東和話事人是杜月笙……
長城唱片自然是張嘯林;而華商紗布交易所,張嘯林在這個公司是監事……
然而“一馬百符……”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阿鄭是真的看不懂了。
老板啥時候和這幫黑道大亨有了交情?貌似這交情還不得了……
阿鄭正糾結自己腦子不夠用時,身後又傳來了汽車喇叭聲。
阿鄭回頭,發現又來了四輛敞篷汽車,汽車上仍然是巨大的花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