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最崇拜的人,不是爸爸,而是大哥阿鄭。
她對爸爸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讓這個模糊的印象漸漸清晰起來的,還是爸爸的遺照。
從她記事起,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幾乎就全部維系在了大哥一個人身上。在她的印象裡,大哥阿鄭幾乎無所不能。
大哥既然說那個新老板才華蓋世,手眼通天,阿明自然就信了。
然而當她跟那些白俄舞女吹完了牛逼,又用呼嘯的一張撲克牌斬斷了夾竹桃威懾了一下她們後,斯樂美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就等著明晚試營業的時候……
阿明第一次對大哥的話產生了一點疑慮,對明晚的事情開始有了一點擔心。
那個年輕的新老板真的那麽厲害嗎?
十裡洋場五方雜處,臥虎藏龍。她在賭場裡見的太多了。
萬一明晚來的客人份量不夠,為斯樂美的站台成了笑話不說,日後的經營也必將困難重重。
被自己吹的牛逼打臉倒在其次。他們哥四個乃至一家人的生活甚至身家性命,此時都已經和斯樂美捆綁在了一起。
大哥阿鄭負責全盤,兼臨街店鋪的經營。。
二哥阿大負責二樓的餐飲。
三哥阿光負責三樓的酒店。
自己則負責一樓的舞廳……
阿鄭把一家人的興衰榮辱甚至身家性命都賭在了斯樂美。
阿明也好賭,他們一家人都好賭。
然而這一次無疑是一場豪賭。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蘇赫,你最好別讓我失望。否則我阿明第一個就饒不了你!”
阿明擔心至此,不由得在心裡暗暗發狠。
……
此時的蘇赫正和白虹,正喜笑顏開地在杜家祠堂盛大的落成典禮上唱著《恭喜發財》。
忽然間,他的耳根和臉頰莫名其妙地就是一陣發燒、發熱……
“誰在背後念叨我……還是特麽在罵我……”
……
蘇赫買車了。
準確一點說是秦時明月買車了。
四場公演下來,扣除所有演職人員的獎金和雜費,公司收益純利近九萬元。
買車的直接動因是因為杜家祠堂是在高橋陸家堰(今浦東新區楊高北路)。近百公裡的路程加上還要帶樂隊和演職人員,租車顯然不方便也不劃算。
而一部最新款的福特V8,不過兩千三百六十兩銀子。蘇赫不買則以,一買就買了三輛。一輛最新款的福特Y式輕型轎車自己用;另一輛福特V8給黎錦輝用;一輛雪佛蘭則由公司統一調用……
……
蘇赫一行三輛車早上六點多就出發了。
杜老板無論是看在誰的面子上,能在蘇赫的首場演出上就為他主動站台,這個人情蘇赫無論如何都要全力以赴地去還。
雖然請柬是以張嘯林的名義送過來的,雖然蘇赫對這個壞事做盡的張嘯林恨不能提早就把他乾掉,然而張嘯林畢竟只是這個慶典活動的“劇務主任……”而杜月笙才是正主,是邀請蘇赫的真正主人。
作者並沒有寫錯……
幫杜月笙籌備這個慶典活動的都是魔都顯赫一時的聞人,並正兒八經地成了活動組委會。
劇務主任是張嘯林,而總務主任則是虞洽卿和黃金榮;招待主任是袁履登;衛生主任是王曉籟和龐京周……
而正是這個不學無術卻又狡詐狠厲的劇務主任張嘯林,卻在這個慶典活動上捅了簍子……
要不是蘇赫的及時出手,就連杜月笙的那張老臉也未必能兜得住。
杜家祠堂的落成典禮,是杜月笙一生中最為風光的一天。
常凱申送來了《孝思不匱》的牌匾;楊虎中將代表國民政府和常凱申本人到場祝賀;公祭典禮由魔都市長吳鐵城、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宋子文以及孔祥熙、何應欽的代表致祭……中外來賓多達一萬多人。加上趕來看熱鬧的人,據事後統計不下三萬多人,現場一度十分混亂,擁擠不堪。
這場慶典活動是在高橋鎮最大的戶外廣場上舉行。雖然是最大,但一個鎮子的廣場還能有多大呢?充其量最多也就能容納一兩千人而已。
即使由總務主任黃金榮他老人家來親自動手,也不能在一夜時間就把廣場擴大個幾倍吧。所以不是嘍囉們不努力,也不能怪張嘯林急中無智,要怪只能怪杜月笙遍灑英雄帖了。
蘇赫原本被安排在觀禮現場的第五排。隨著後面人流不斷地向前擁擠,原來所有人的規定站位都已經不存在了。蘇赫任由後面的推動,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第一排。
到了此刻,他就馬步一扎,任誰也推不動了。
既然是看熱鬧,誰不想站在第一排呢。
站了一會兒後,蘇赫發現,除了他,身邊還有一個高大威猛的大漢,竟然也和他一樣:任你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小兄弟好功夫!”
“兄台更加厲害!”
當蘇赫的眼神不知道是第幾次再看向身邊那個大漢的時候,大漢也轉過頭來,微笑著讚賞了蘇赫一句。
蘇赫對對方,自然也會不吝讚美。
然後兩個人相視一笑。
大漢不認識蘇赫,蘇赫卻在絕代雙姝的生日會上見過他。
以蘇赫的尿性,在那種場合見到不認識的人,是無論如何都要側面摸摸底的。
這個大漢叫戴戟,是十九陸軍61師師長。去年底該部調戍京滬線。12月原淞滬警備司令部司令熊式輝奉命調離,戴戟開始接任淞滬警備司令部司令一職……
……
兩個人互吹互捧了一句後, 似乎都有點惺惺相惜之意。
然而打臉的事情說來就來。
兩個人話音剛落,後面又是一陣人潮湧動。不知是因為兩個人說話放松了精神,還是什麽原因,就見這個一直穩如磐石站如松的高大威猛漢子,忽然一個趔趄就向著主席台奔了過去。幾乎就在同時,蘇赫也未能幸免,也是一個趔趄差點就摔了一個嘴啃泥……
張嘯林此時已經忙亂的焦頭爛額。他一邊招呼著其他的兄弟們嚴加防范,一邊對不斷湧上前來的人的不斷地向後推搡著,心頭火起時甚至開始拳打腳踢了……
也是精明一世,糊塗一時,否則張嘯林也不會因為投靠日偽作惡太多而被國黨暗殺了。此時他也不想想,組委會當初排位置時,站在前幾列的那可都是軍政商等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就是再擁擠,後面的人能被擠到前面的也是寥寥無幾吧……
見又有人衝到了他的身前,他先是用力推了一把……竟然沒推動……他心頭火起,揚手就是一拳直奔那個大漢的面門而去……
“張老板息怒……”
就在張嘯林的拳頭和大漢的面門差之毫厘的瞬間,張嘯林的手腕就像被一直鐵鉗固定住了一樣,往前衝不得,往回抽,竟然也特麽抽不回來……
大驚之下,他才看到蘇赫那張酷帥得非常欠揍的一張臉,此刻正笑嘻嘻地面對著自己。
“張老板息怒,這位可是戴司令……此刻的我們,也已經都是身不由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