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的一番話,要說黎錦輝一點不動心是假的。
從豫園門口的那場隻有一把吉他一隻馬桶鼓的弗拉門戈受歡迎的程度看,蘇赫的想法毋庸置疑。
然而……
沒有然而了。
明月社目前已經是名存實亡,掙點口糧還要借助其他社團的名義。就是再玩崩了,還能壞到哪兒去?
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明月社目前已經沒有什麽輸不起的了。
“那個……豫園門口把些人畢竟都是隨性跳的,要是組成了樂團,咱們的弗拉門戈還有你說的那個什麽踢踏舞,是不是也要有一些規范或者標準?”
終於進入實操階段了。蘇赫心裡一下踏實了許多。
“弗拉門戈和踢踏舞有共通的地方,那就是節奏……要說最大不同的地方,可以說弗拉門戈的肢體語言是最豐富且變化最多的;而踢踏舞則主要是腳和下肢,上肢的動作比較少,甚至可以沒有動作……”
說到這裡,蘇赫發現關於舞蹈這個事兒,似乎說多少都沒用,隻有身教然後再加上言傳才是王道。
“弗拉明戈是當今世界上最富感染力的新興舞種……”
說到這裡蘇赫忽然停了下來,靜靜地站直了身體,表情漸漸變得凝重、無奈、甚至是痛苦……
“踏……踏……踢踏踏……踏踏……踏踏踏,踢踏……踏踏踏、踏踏踏……”
琴房鋪的是地板,蘇赫穿的又是皮鞋。鞋跟敲擊地板發出雨點般的聲響,強烈的節奏和清脆的聲響立刻就緊緊抓住了黎錦輝。
而蘇赫的上肢和腰身誇張的伸展、回旋和舞動,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充滿了遒勁的力量感。
“踏踏踏……踢踏踏……踏踏……踏踏踏,踢踏……踏踏踏、踏踏踏……”
左右回旋,前後閃挪,暴雨般急促的聲響似乎將蘇赫的舞姿整個地包裹了……
蘇赫演示了一周遭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那三個小女生不知什麽時候也溜了進來。
黎錦輝和黎麗麗雖然已經在豫園門口嗨過了一把,然而那是沙土地。盡管有吉他和馬桶鼓的節奏,其效果與鞋跟雨點般地敲擊地板完全不同。何況包括黎麗麗在內的所有人,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和習慣隨意地舞動著嗨的,哪裡見到過蘇赫這般充滿力度、大開大合的憤怒般的舞蹈動作?
是的,就是憤怒,甚至是痛苦。
弗拉明戈遒勁有力的特質,更是把痛苦呈現得極具衝擊力,要痛到心碎,然後在這心碎中產生狂悲和狂喜、柔情和殺心……
蘇赫在舞動中,面部表情沒有絲毫的喜悅和笑意,而是幾乎一直都充滿了憤怒、反詰和萬般不甘……
這些,正是弗拉明戈男性舞蹈的精髓。
不喜歡現實,出離憤怒。
通過舞蹈把觀眾帶入情境,再通過舞蹈帶著觀眾一起叛離……
“我剛才的演示是男性舞者的主要舞蹈特點。而在所有的舞蹈中,弗拉明戈中的女子舞蹈才是最有誘惑力的……”
蘇赫自然明白,在這個時代,男性舞者最多隻是舞台上的點綴。真正具有票房號召力的,還是眼前這些美麗而豐腴的小女生……
“我再簡單演示下踢踏舞的基本動作,然後再教下你們弗拉明戈女性舞者的幾個基本動作。”
“踢踏舞不太強調上身的舞姿,甚至可以不動……”
“表演者要穿著木底或者鞋底加上金屬的踢踏舞鞋,用腳的各個部位在地板上摩擦擊打,
發出各種節奏的踢踏聲。給人的感覺是輕快、活潑、自由與節奏感十足……” 蘇赫背起雙手,故意把原本就已經是比較挺拔的身姿,再重新挺直了一下。
“踏……踏……踢踏踏……踏踏……踏踏踏,踢踏……踏踏踏、踏踏踏……”
和剛才演示的弗拉明戈不同的是,他的腳部在做“踢踏”的動作時,兩條腿靈活的就像斷了骨頭隻連著筋一樣,舞步充滿了跳躍性,活潑歡快,靈活多樣,目不暇接。
“踢踏舞還是一種被用來聽的舞蹈樣式。所以踢踏舞者往往還是一個喜歡音樂、玩音樂的音樂人。我在西班牙的時候,甚至在一次比賽中,評委們都背對著舞台,根本不看演員們,而是隻聽他們擊打的節奏變化是否清晰,是否具有充滿美感的韻律……”
三個小女生開始時還隻是在原地跟著蘇赫的節奏,模仿著蘇赫的腿腳動作。蘇赫看到她們的蠢蠢欲動,就一邊跳著一邊招手示意讓她們也過來一起跳。
三個小女生開始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一個慫恿一個、一個看著一個,最後竟然是黎明健一邊踢踏踏地跳著,一邊不知不覺地就靠近了蘇赫……
黎麗麗和白虹見有人帶了頭,這才一路踢踏舞動著也向蘇赫這邊靠攏了過來。
因為是背手挺胸,黎明健的那啥隔著薄薄的裙衫顫巍巍地抖動著,跳躍著,醒目而誘惑。蘇赫忍不住就喵了那麽一眼。
然後忍不住……
又喵了………
“啊……”
其他人的腳步聲立刻都停了下來,諾大的琴房裡……
只剩下黎莉莉一個人的踢踏聲,仍然聲聲不絕於耳。
“沒事兒,好像腳崴了一下。你們繼續”
“哈哈哈,太好玩了!”
“這種舞比剛才那個弗拉明戈還好玩!”
黎麗麗開心地笑著、叫著,腳下的節奏似乎又加快了一拍。
黎錦輝開始時也隻是在一邊看著,後來也忍不住原地輕輕地踢踏著。雖然還有些拘謹,但他因為一直低著頭盯著蘇赫的腿腳看個不停,不知不覺也就跟著蘇赫的節奏撒起歡來。
他這裡剛剛覺得有些進入狀態,蘇赫竟然把腳崴了。
於是就走過來扶著蘇赫回到了客廳。
“黎大哥,時候也不早了。弗拉明戈改天再教她們吧。我先把那幾樣樂器的圖樣畫給你。能找到材料就先做起來。其他不能做不好做的,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你的腳沒事嗎?”
“沒事了。其實不知是誰踩了我一腳,我怕他們不好意思難堪,就說是自己崴了。”
黎錦輝倒是絲毫沒有懷疑其他,還問疼不疼了,有沒有受傷。
蘇赫倒是有些恍然了。
難怪黎錦輝娶了一個又一個女學生……
這特麽,天天這樣的在一起廝混,哪個取向正常的爺們能受得了呢?
徐來也是黎錦暉的學生。考進明月社的的當年兩個人就結婚了,隻不過婚禮是第二年才辦的。
所以,當年所謂的結婚,不過是同居而已。
當時的時間是民國17年,徐來應該是18歲,黎錦輝36歲……
蘇赫別的事不一定都記得很清楚。而類似這種事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用死記硬背,那簡直就是過目不忘。
……
蘇赫先是在紙上列了一個清單。
“響板、卡虹、軍鼓、吉他、貝斯……”
然後他又把吉他和貝斯劃掉了。 這兩個短時間內似乎做不出來,即使做出來了也不一定能用,還是再想其他辦法吧……
“不用劃掉。那些做琵琶做彈撥樂器的,應該都能做,隻是配琴弦和調音時你掌握一下就可以了。”
既然黎錦輝這麽說了,蘇赫也就把這些樂器都畫了出來。正面反面側面甚至剖面圖都有。相應的尺寸也都一一標注了出來。然後又注明了可以選擇的材質……
最後,蘇赫想了想,又畫了一幅大圖
一個低音大鼓、一個軍鼓、四個嗵嗵鼓、兩個吊鑔、一個節奏鑔、一個踩鑔……
嗯,就是後世架子鼓的基本配置。
……
從明月社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黎錦輝原本一再挽留著蘇赫一起晚飯,蘇赫卻說已經約了人。
他是擔心如果和那幾個小女生再在一起廝混,萬一又是一個把持不住,自己很有可能就會落下個終生殘疾。
那可就虧大發了。
隻要想起這事兒,蘇赫的大腳趾和大腿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他在路邊攤隨意填了下肚子後,就搭上了一班回家的電車。
這一天可夠折騰的。蘇赫恨不能立刻到家,一頭扎到床上睡他個昏天黑地。
下了車遠遠地看著自己的住處,心裡稍感安慰。
這裡無論還有些什麽詭異,總算是也有一個自己的家了。
隨後他就發現,大門口的圍牆下,似乎有個一團人影。
好像是一個人……
或者,是一條大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