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殺過人,從來沒有,我甚至都沒朝別人的臉上揮過拳頭。
但那個骨人告訴我:“如果你想要得到那份足以毀掉一座城市的力量,你必須得殺人,而且你得習慣殺人。”
我沒有說不,我沒得選擇,為了妻兒,我需要這份力量……不,是必須得到這份力量。
骨人將我帶到了一所巨大的堡壘裡,與外面世界被黑夜籠罩滿是寂靜不同,這裡充滿著喧囂的聲音。
堡壘裡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骨人便領著我往裡走邊用手指著這些人向我介紹:“這個刀疤臉是因為殺了人被通緝的……這個是因為盜竊……你看那個胖子,他曾用菜刀殺死了他的父母……還有那個女人,很漂亮對吧,她曾經是某座小城市的城主夫人,但後來,她出軌了……”
他們,都是亡命之徒,但現在我出現在這裡了,或許得換一種說法:我們,都是走投無路之人。
但我漸漸感覺到有些不安了,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我聞到了,是血的味道!
“該死的家夥!你應該清楚你惹上的是什麽人!”
一聲暴怒地呼喊在耳邊響起,我循聲望過去,一個男人用手中的酒瓶殺死了另一個男人,還不忘用自己肮髒的鞋底去踐踏那位死者的屍體。
我完全受不了了,胸口裡翻騰著一陣惡心。
“嘔……”我吐了出來。
連帶著還在小鎮的時候吃到的妻子煮的美味飯菜,我將我胃裡的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
而就在我嘔吐的這段時間裡,這座堡壘裡,又有十四個人死去了。
“你說的試煉,到底是什麽東西?”我用手搭上了那名將我帶到這裡來的骨人的肩膀。我想告訴它:我不想呆在這裡了!我要離開!
可回應我的是它那一如既往沒有溫度的聲音,“你得殺了這裡的所有人。”緊接著,他又用精細的數據向我解釋了一遍,“這座堡壘裡,包含你我在內,一共有六百四十一個人。在這兒,每天下午都會舉行比武大賽,一共六十四場,也就是說,這裡每天下午至少就會有六十四個人死去,當然,如果有人想要私自比鬥,在這裡,是被允許的。而在比武大會進行到決賽的時候,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就能夠獲得最終的力量。”它仿佛洞察到了我的想法,話音剛落下,它又朝我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你想要離開這個地方,獲得的決賽的勝利,是唯一的辦法。”
我絕望了,再沒辦法說出一句話來,任由著它將我帶到了一間房間前,“近來的一段時間,你就住在這兒了。”他說,“明天。”隨即它便踏過走道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
晚上,我思緒萬千,徹夜無眠。
我就躺在床上,如一個死期將至的囚犯一樣,回憶著過去的滴滴點點。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時決鬥的的鍾聲響起,廣播裡呼喊著我的名字,“布格馬斯特,請迅速前往決鬥場地。”我才從床上跳下來,嗅著血腥味來到了一處人聲鼎沸的地方。
我的對手是一名面黃肌瘦的盜賊,他看起來弱極了,這讓我在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看到了一點點微弱的生的希望。
“乾掉那個孬種!”
“加油啊!小夥子!”
“打得好看些!”
有各種聲音在我耳邊圍繞,也有些人往場地裡扔些刀劍之類的武器。
我與那名與我對峙的盜賊對視了一眼,他眼睛裡的神色是黯淡的,我撿起了地上的一把劍,
緩步朝他走過去,他戰意全無,似乎根本就不打算反抗。 “你有家人嗎?”在我走進他的那一刻,他這樣問我。
我微微點了下頭。
“真好啊。”他說,隨即便閉上了眼睛,苦笑了一聲,“那你好好活下去啊。”
一時間,我有些哽咽,但我幾乎沒有猶豫的將劍刺入了他的心臟。
“布格馬斯特勝利!下一戰……”廣播聲音響起。這一刻,我感受到了一股茫茫大的壓力,一個強烈的信念在我胸口灼燒。
“我要活下去。”
為了家人,也為了被我殺死的這位盜賊。
我沒繼續在決鬥的場地裡逗留觀看他人的比賽,而是直接退回了房間裡,骨人給我送來了一頓不知道該稱為午餐還是晚餐的食物。
“乾得不錯。”它說,“我想,你已經在慢慢適應如何殺人了。”
我沒理他,低著頭隻管吃飯,它自顧自說了一堆之後,覺得沒趣,就出去了。
之後的幾天裡,我又拿下了幾場比賽的勝利,可能是運氣使然吧,我碰上的對手都算不上太強,在與他們的決鬥中,我不斷鍛煉著自己的戰鬥技巧,也努力地讓自己適應,甚至享受殺人的樂趣。
終於,決賽來了。
我的對手是一個殺人狂魔,在這座堡壘裡,他依靠私鬥殺死了至少二十個人,他很強。但我覺得,比起他,我更有重獲新生的權力。
戰鬥結束得比我想象的要快,也比我想象得更加不可思議。在他朝我衝過來的時候,不知是什麽原因,腳底突然一滑,致使他摔倒在了我的面前,模樣十分滑稽。我握著劍,劍上帶著我對於親人的思念還有對於那些被我殺死之人的責任刺穿對手的心臟。
“你做到了。”骨人拍著手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當然可以。”它似乎在笑,是一種我聽不懂的笑,“但是,你的力量,不想要了嗎?”
“我當然要。”如果不是為了這所謂的力量,我何必奪取這麽多人的生命呢?
可那骨人卻從衣兜裡掏出了一副地圖,遞給了我,“藏匿力量的地方,就是這裡了。”
“你是說,力量,跟這座堡壘,其實並沒有關系嗎?”
“就是這樣。”
這讓我徹底憤怒了,它這等於是在告訴我,我為了獲得力量殺死的那麽多人,其實跟力量本身並沒有任何關系。
“恭喜你。”它仍在言語。
我卻不打算再跟它多廢一句話了,我緊了緊手中的劍,朝著它那個機械腦袋上砍去。
劍光閃過,身首分離,只能夠聽到它體內的齒輪停止運轉發出“滋滋”的聲音。
我攤開了地圖,上面標記著一個叫做阿拉奇的地方。
“也只能去這裡了吧。”我哀歎了一聲,然後背著劍踏上了征途。
那是一片紅色的丘陵,天上會下血雨,連這裡的湖泊也是赤色的,但丘陵就是丘陵,雨就是雨,湖泊就是湖泊,丘陵上,雨中,湖泊裡,看不見哪怕一點有生命存活的痕跡。
按照地圖上所標識的,我遊過了那片赤色的湖泊,來到了湖泊那邊的土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山崖,而在山崖之上,有一座高塔,這就是骨人所說的,藏匿力量之地了。
我向塔上爬去,在塔的二樓,有一個寶箱。看到它的那刻,我第一次,在被通緝之後,綻放出了發自真心的笑。
我仿佛已經能夠觸摸到了,妻子的臉龐和兒子細嫩的皮膚。
“等我吧,霍布斯,爸爸馬上就回來了。”我笑著對自己呢喃,手則去打開了那個寶箱。
箱子裡有一顆璀璨的寶石和一把西洋刀還有一封古老的地圖。
當我完全看清箱子的裡景象之後,那顆寶石突然亮起了光,然後,它融進了我的身體裡。
我能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與我說話。
“你好啊,守護者。”
它說的話莫名其妙,完全不可理喻。
“我不是守護者。”我向他解釋,可他卻完全無視了我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講著,它說出的句子隱晦難懂,大概意思就是:我現在已經獲得至高無上的力量了,而為此,我得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就是,我需要一直守護著這副地圖,保證它一直會存放在這座塔裡。
而我無法自己去觸碰這副地圖,一旦我試圖去拿起他,我的皮膚就會開始燒灼。並且,我必須與這副地區處於一定的距離之內,不然我體內的那顆寶石會直接叫我爆體而亡。
也就是說,雖然我的確得到了力量,但我根本無法去尋找我的家人。
之後的日子裡,不知是何原因,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副地圖的事情,他們成群結隊地來到了阿拉奇,向著地圖伸出了貪婪的爪子。
當然,他們都被我打敗殺死,扔進了那片赤色的湖泊裡。
可他們當中,有兩個人是我印象深刻的,其中一位,是隨隊而來的機械師,他的身上攜帶著一卷如何製造剝皮蛛的圖紙。
一個人生活在這丘陵裡,總是覺得無趣,得到圖紙後,我便想著,造幾隻剝皮蛛出來陪自己玩玩,也是好的。
而製造剝皮蛛最基本的材料,便是人的牙齒,將人的牙齒以一種巧妙的方式融合以力量壓縮取合,就能製造出一位隻對自己忠誠的戰士。而且,不同人的牙齒製造出來的剝皮蛛,它們的各方面都是不一樣的。
於是在那之後,我便有每殺死一個人都會撬下他們一顆牙齒的習慣。
除了機械師之外,還有一位令我憎恨的,是一名邪法師,他沒有團隊,隻身一人便闖進了塔裡。我很輕松地將他殺死了,不過,在他死之前,他在我身上下了一種極為惡心的詛咒。
“你得感謝我,因為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容顏永駐了!”他死前狂笑著這樣說。
自然,容顏永駐也是有代價,而代價就是, 每隔一段時間必須得要殺人,不然便會瞬間死亡。
因此,有時那些貪婪的人不來這塔中找地圖,無奈之下,我也得去到我所能到達的極限距離,去奪得一些無辜者的生命。
久而久之,我又有了一個新的名號了——蟲之主。人們視我為天災惡魔。
就這樣,日複日,年複年,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五年,可能十年,可能四十年……
憑借我從寶石上獲取的力量,我能夠身在塔內卻可以聽到阿拉奇裡發出的所有聲音,也可以看到這裡的一切景象。
偶有一天,我聽到有人在談論,一個叫做霍布斯的名字。
那是一個賞金獵人的團隊,他們駐扎在阿拉奇的入口之處,卻根本不敢往裡踏入一步。他們不知道的事,就算他們在那裡停滯不前,我想要殺他們,也根本不費任何力氣。
而之所以我沒有殺他們,僅僅是因為,他們閑聊的時候,經常會談論一些我所到不了的地方發生的事,偶爾會提到霍布斯,他們說那是一個皮膚黢黑的戰士,身材壯碩。
這讓我又對於這枯燥的生活有了一絲絲的憧憬。
我已經不想再活下去了,但我想,再見我的兒子一面。即便他認不出來我,也沒關系了。我希望最後是他殺死了我,只有這樣,我的死,才是最有價值的。
於是我等啊等,一天又一天。
馬上,又要到必須得殺人的日子了。
這時,一個小隊出現了,他們一共十個人,三頭獸,其中有一個背著長刀的臭小子,他們叫他,霍布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