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媽活了快五十歲，哪裡能看不出高秀梅是不是說謊。

　　當初她問她有沒有時，她說沒有，那時她以為她發現的早，也就相信了她的話。

　　可這幾天高秀梅明顯的不對勁，讓她心裡的懷疑不斷擴大，再問她時，仔細觀察她的表情，也就基本明白了。

　　高媽氣得抬手就打，“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死丫頭，你怎麽這麽不懂事，這麽不懂事啊……你是要氣死我嗎?我白養你這麽大了，你個不要臉的死丫頭，你什麽事都敢乾啊，你怎麽敢啊你……”

　　高秀梅背對著她縮著腦子直閃躲，“媽你別打了，媽你別打了，疼……疼……嗚嗚嗚……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你隻稀罕你兒子不稀罕我，打死我得了，我給你打，你打吧打吧……”

　　她一邊說一邊轉過身來往她身上靠，“我就是不要臉了，我不活了，你打死我吧……”

　　高媽愣了愣，一巴掌就扇在她臉上，往地上一坐哭道:“哎呀我的老天爺啊，這可怎整啊，你說說你個傻孩子，以後可怎麽辦啊……”

　　高秀梅雙手捂著臉也嗚嗚哭。

　　等哭夠了，高媽爬起來問:“月事多久沒來了?”

　　高秀梅怯生生的抽著鼻子道:“已經兩個月了。”

　　高媽抬手又要找，看到女兒緊閉著眼睛等著她的樣子，這抬起來的手怎麽也落不下去，她眼淚就又落下來了，“你個死丫頭，你說說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啊?”

　　兩個月，只能上醫院做流產，可她年紀這麽小，這去了醫院，讓人知道了以後還怎麽做人?而且，她以後還怎麽嫁人?

　　高媽看著她，又恨又氣又心疼，“都是我和你爸把你慣得，上次你哥提醒我，我還跟他不願意，嫌他往你身上扣屎盆子，誰能想到你這麽不爭氣……”

　　她抹了眼淚，問:“你打算怎麽辦?”

　　高秀梅看了她一眼，低頭擺弄著自己的衣襟，小聲道:“我也不知道……”

　　這就是個孩子啊，高媽恨得往床上使勁捶了幾下，發狠道:“這個姓趙的，等我回去非得打折他的腿，我要去告他，我要讓他當不成老師，我要讓他再也沒臉教學生……”

　　高秀梅伸手揉了揉被打的臉頰，幽幽道:“那你姑娘更是沒臉。”

　　高媽:“……”

　　她站在那，生氣的喘了幾口粗氣，然後下了決心:“咱們這就收拾東西，明天就回家，我去找那個姓趙的，你們趕緊結婚。到時候就說是早產……”

　　她越想越不甘心，這姓趙的引*誘了她的姑娘，反而她還要把姑娘嫁給他，可真是便宜這個畜牲了。

　　可不這樣，她姑娘這輩子就毀了呀。

　　高秀梅有些茫然，又有些喜悅，“媽，真的?你同意我和家生哥結婚了?”

　　高媽看著她這樣，心塞的不得了，“是，我同意了，回去就給你們辦喜事。”她捂著胸口，不愛看她那張喜悅的小臉，“我讓你二哥跟著回去，你二哥出面最好。”

　　她眼淚又手指縫裡流出來，“你說說你，就這麽懷了孕，將來嫁進去，也得被人瞧不起，你怎麽就這麽不爭氣啊?”

　　高秀梅安慰她道:“媽，家生哥對我可好了，他原本是說等我畢業了再去家裡提親的，他說會對我好一輩子，你不用擔心我。”

　　怎麽可能不擔心?

　　高媽的心都要碎了，可看著這個傻丫頭一臉天真的，一口一個家生哥叫著，她把擔憂的話咽了回去。

　　已經這樣了，

再罵她也無濟於事，現在最重要的如何善後補救。　　也幸好那個趙家生還有份工作，以後也不至於讓秀梅受太多的苦。

　　她心裡恨不得把趙家生給撕了，可是為了姑娘，又不得不忍耐。

　　高媽的眼睛都哭紅哭腫了，到了中午她就沒下樓，只打發高秀梅下樓去吃飯，“你去吧，跟你嫂子說，我不餓不想吃。”

　　高秀梅哎一聲答應了，下樓後果然林小曼問起來，她沒心沒肺的說道:“媽不餓不想吃。”

　　林小曼微微皺了皺眉，“媽是不是感冒了不好受?”早上還好好的，怎麽就突然不想吃飯?

　　“沒有啊，媽挺好的，噢，她就是昨晚上沒睡好，說要睡一會，反正她了不餓。一會我上去給媽帶些吃的就行了。”

　　林小曼看著大口大口吃得香甜的小姑子說:“我上去看看媽去，你們先吃吧。”

　　牛秀蘭今天胃口很好，一邊嘴裡大嚼著一邊點頭，“嫂子你去吧，我吃完飯和秀梅一塊上去。”

　　她把飯菜用小盆和飯盒裝好，放進一個來回裝飯的布袋子裡，背著回了家。

　　高媽正在偷著抹眼淚，聽到開門的聲音還以為是高秀梅回來了，她把眼淚擦了擦歎了口氣，再哭又有什麽用，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怪自己當初沒有聽兒子的話看緊這死丫頭。

　　“怎麽這麽快……”她看到是林小曼，驚訝極了，“你怎麽跑回來了?”

　　林小曼比她還要驚訝，婆婆的眼睛又紅又腫，一看就是哭過了，“媽，出什麽事了?你這，是怎麽了?”

　　這不是什麽好事，她能告訴兒子，卻不會告訴兒媳婦，也是怕兒媳婦笑話秀梅，怕秀梅在幾個嫂子面前抬不起頭來。

　　不過，被小曼看著，她也沒慌，強笑道:“唉，剛才我想起你姥你姥爺了，這心裡難受……那啥，你怎回來了?”

　　她打起精神，話說了一半強行轉移了話題，“我還以為是秀梅呢。”

　　“她說你不想吃飯，我怕你不好受，自己忍著不吱聲，過來看看。我帶了飯了，媽你吃點吧。”林小曼弄不準她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她既然不想提，自己也不好多問。

　　“哎呀不用啊，你這孩子真是心細……媽就是想起你姥你姥爺一輩子都沒進過省城，沒吃過這麽些好吃的，一時難過，倒讓你惦記了。行，我這就吃飯，我沒事，不用擔心啊。”

　　林小曼打開飯菜，摸了摸，“有點涼了，我去熱一熱。”雖說店裡離這很近，但這大冷的天，幾分鍾飯盒就都凍透了。

　　高媽道:“不用，涼點也不怕。”

　　林小曼道:“沒事，很快的，這大冷的天，吃涼的胃該不舒服了。媽你等幾分鍾，很快的……”

　　兒媳婦的舉動讓高媽覺得很溫暖，站在廚房門口看她熱飯熱菜，就有種想和她說心裡話的衝動。

　　“你這孩子，就是比一般孩子懂事。秀梅要是有你一半，我就是死了也能放心。”

　　林小曼嗔道:“媽，你說啥呢?什麽死不死的，你還這麽年輕呢，將來你得活到一百歲，看孫子，重孫子，重重孫子呢。”

　　高媽笑道:“對對，我還得看孫子看重孫子呢，不過活一百歲就算了，歲數大了讓人膈應……”

　　高媽說了一會又歎了口氣，“小曼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比老三老四媳婦都懂事，將來，秀梅還得你這個嫂子照應。這孩子讓我和你爸慣壞了，不懂事，說話也倔，不好聽，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今天婆婆說得這些話讓林小曼覺得怪怪的，怎麽好好的，提起這個?

　　她笑道:“媽，看你說的，秀梅她年紀還小，等大些就好了。”

　　她發現，她說完這話，婆婆的笑容怎麽看怎麽勉強，“唉，但願吧！”

　　這麽小就要當媽，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啊……

　　高媽覺得眼睛又有些發酸，趕緊低下頭怕被兒媳婦發現不對，“小曼啊，你還沒吃呢吧，看你一天天忙的，快下去吃飯去吧，我自己弄就行了。 ”

　　林小曼猶豫了一下，“媽，你要是有啥心事，你就跟我說說，省得你憋在心裡難過。”

　　高媽身體僵了一下，“沒事沒事，有啥心事啊，我都這個年紀了，除了你們要孩子的事我還能惦記啥吧。”

　　她這麽一說，林小曼倒不好接話了。

　　不過，下樓時還是叮囑了幾句，“媽，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和我說，可別自己一個人忍著怪難受的。”

　　“知道知道，哎你快下樓去吧，我心裡有數啊。”

　　牛秀蘭吃完飯和高秀梅、建設和小二一起上樓，沒一會除了高秀梅，其余幾個人都被她攆了下來，“你二哥要是下班早，讓他回來一趟，我有話跟他說。”

　　牛秀蘭回去之後跟她嘀咕，“媽眼睛都紅了，我問她她說是想姥、姥爺了，我怎不信呢，想他們能想成這樣?”

　　林小曼也不相信，不過她有話也不會和牛秀蘭說，這就是個碎嘴巴。

　　果然，牛秀蘭接著又自言自語，“她把自己憋屋子裡一天，又把秀梅也留下，唉你說，不會是秀梅有啥事吧?”

　　林小曼哪知道啊，她心想當初你觀察我時可挺仔細的，怎麽就不知道觀察觀察秀梅?

　　其實這不是觀不觀察的問題，就秀梅的年紀，誰會往那上面想啊?

　　真要是有人往那上面想，還不得被啐啊:就不能想點好的，怎麽就這麽齷齪?

　　可誰能想到，這不可能的事它就發生了啊！

　　高建軍下班回到店裡，聽到母親一天在樓下沒下樓，不由擔憂起來，“我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