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媽擺擺手，“哎呀我不管了還不行?你瞅瞅你，有了媳婦忘了娘，得了，我不討人厭了，我過幾天就走還不成?”

　　高媽這是腦羞成怒，高建軍隻好哄她，“媽，你走啥啊，快過年了，把我爸也接來得了，咱們家今年在省城過年。”

　　“接啥接，那得多花多少錢啊?”高媽板著臉說。

　　她來，還有小四一幫來不都是錢?她那時怎麽不算計呢?

　　高建軍深知跟母親不能講理，隻跟她講些歪理，“多點就多點唄，又不年年這樣，這不是讓你們也見見人省城人過年是啥樣嗎?再說，咱有飯店，小曼進那些東西不比在外面市場便宜嘛。”

　　其實也沒便宜多少，特別年節的時候，畢竟現在物資還不是太豐富。

　　高媽就被他帶跑題了，二人說了會過年的事，高媽拍著大腿才琢磨過味來，“這個小癟犢子，有了媳婦會跟老娘耍心眼子了。”

　　家裡人多，小二和高建設被他攆到店裡和鐵根做伴去了，高母和高秀梅住北屋床上，牛秀蘭住沙發，至於他，又可以摟媳婦睡了，他回到屋，先問起媳婦鐵根的事，“媽的話你別放在心裡，我跟她說過了，這是你辛苦做起的店，這店得你說了算才行。”

　　林小曼抬起眼皮子睃了他一眼，“我怎麽覺得你要這麽說，媽會更看不上我呢?”

　　“不能，我說了我都不管，媽是個明白人。”

　　林小曼心裡腹誹:是挺明白的，就是太明白了。

　　牛秀蘭躺在沙發上，捂著肚子皺著眉，高媽看了沒好氣的問:“又咱壞肚子了?你說說你，小姐身子丫環命，你沒長那個富貴肚子，就長吃那些油水大的，我來這幾天，你都吃壞幾回了?瞅你這出息勁。”

　　牛秀蘭蔫蔫的道:“不是，我是想姑娘了。”

　　高媽默了默，這事是她辦的不地道，她急著來伺候以為懷孕的建軍媳婦，把那孩子送去她姥姥家了。

　　她有些不太自在的說:“你要想她，不行就回去唄。反正在這，也沒啥事。”

　　牛秀蘭弄巧成拙，生怕婆婆非讓她回去，趕緊道:“來都來了，怎也得幫我嫂子忙完年前這一兩個月呀。”

　　高媽也沒拆穿她，脫了衣服躺下，看秀梅已經睡著了，問她:“這兩天秀梅怎麽睡這麽早?”

　　“誰知道呢，可能是累了吧。”牛秀蘭說完在心裡又補了一句“天天嫌這嫌那的，你姑娘最懶了也沒見你嫌棄?一天天光吃不乾，還能累著也真是怪了。”

　　白天，醬肉都下鍋以後，高建設說是要帶牛秀蘭出去逛逛，高秀梅立刻跟上，“我也要去。”

　　牛秀蘭趕緊看他，高建設一揮手，像揮蒼蠅似的，“你跟著幹啥?我們兩口子逛街，你也跟著。”

　　高秀梅立刻看向她媽，高媽說:“逛街帶著她有啥不行的?你們兩口子怎了，帶你妹妹你媳婦不讓是怎的?”

　　牛秀蘭忙搖頭，“沒有，我沒說不讓，我們出去怕秀梅凍著……”

　　林小曼覺得，自打婆婆來了，店裡熱鬧極了，她有時候都想躲出去清靜清靜，就連吃飯的顧客都說，“你們家這生意這麽好?要這麽多服務員?”

　　可能是覺得自家這幾個都走了，把小二單獨扔下不好，高媽就叫小四:“帶上小二，你當叔叔的也不知道照顧著點侄子。”

　　小二忙擺手:“我不去，我不愛逛街。”

　　“去吧，年輕人哪有不愛逛的，反正沒到飯店呢，小曼，

要不你也去逛逛?”　　林小曼就是逛，也不願意和這幾個一起出去，她搖搖頭，“我不去，我得看著火候，要不，媽，你跟著他們一起去吧。”

　　高媽想了想，“那也行，來一趟省城，怎也得逛逛街，回去才有得說，你們說是吧?”

　　一行四人去逛了商場，末了高媽說:“咱們去趟菜市場，我看看城裡頭都有啥賣的?都說比咱鄉下大集好，我看除了大點，東西多些，人多點，也沒啥好的。”

　　菜市場人很多，哪怕是凍得哆哆嗦嗦，來來往往的人也比商場裡要多。

　　高秀梅指著賣魚的攤位叫道:“媽，你看那魚多大，咱們買魚吃吧，我來這麽些日子，天天吃鹵肉，都吃夠了。”

　　高媽罵道:“給你狂的，還吃夠肉了，你要吃夠了你別吃，光吃鹹菜不就行了。”

　　牛秀蘭聞著那大盆裡發出的魚腥味，嘔一聲吐了出來，賣魚的大哥翻著白眼很不樂意，“惡不惡心人，上這兒來吐來了?你倒是跑遠點吐去啊?”

　　高建設趕緊掏出條皺巴巴的也不知道都幾天沒洗的手絹遞給她，“怎麽了?今天早上沒吃啥啊?”

　　看來她經常吃壞肚子的形象深入人心啊。

　　牛秀蘭覺得委屈，她不就是看著好吃的多吃了幾筷子嘛，建設自己也不少吃，還有秀梅，吃得也不比她少，也沒見他們拉肚子。

　　弄得她好像多饞似的。

　　其實她的饞，在高家人人皆知。

　　只是她自己不覺味。

　　高媽忙跟人攤手賠不是，出去市場的時候還喜滋滋的，高秀梅撅著小嘴很不高興，“媽你怎麽不買魚?我想吃了。”

　　“吃吃吃，吃啥你吃，我哪來的錢?”

　　“我二嫂不有錢嘛，你出來沒問她要?”

　　“那是你二嫂的錢，我臉怎那麽大呢問人家要?行了，一邊去，天天那麽好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越吃越饞！”

　　高媽說完樂顛顛的跑到牛秀蘭身邊，“是不是又有了?”

　　牛秀蘭嘿嘿笑道:“可能是，不過剛過沒幾天，我也不確定。”

　　高建設一聽媳婦又有了，低聲道:“媽，不能生，人家不讓。”

　　高媽瞅他一眼，“你傻啊?你們現在在城裡，誰管這個?大不了讓你媳婦生完再回去，實在不行，讓你二嫂幫著帶兩年，大一些帶回去就是了。”

　　牛秀蘭覺得這主意好，“薑還是老的辣，媽，還是你聰明。”

　　林小曼看到高媽高興的一直咧著嘴樂，有些好奇，“媽，你們出去碰上啥好事了?怎麽這麽高興?”

　　“高興事，”高媽悄悄四處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秀蘭又懷上了。”

　　林小曼知道農村人都想要兒子，看她弄這麽神秘不禁好笑，“這可是好事啊，媽你這麽小聲幹什麽?”

　　“你這孩子虎啊，不小點聲，萬一讓人知道了，再拉她去打胎怎麽辦?”

　　林小曼真不知道還會這樣，“不會吧?不就是罰點款嗎?”

　　“怎不會?你大姐上回還說，她單位的一個女的，都六、七個月了，讓人發現了，拉到醫院把孩子打下去了，這孩子都成型了，是個男孩……”

　　林小曼不禁打了個寒戰。

　　高媽就和她高量，“正好，讓秀蘭就擱你這呆著，等生完再說。”

　　林小曼倒不會說不讓，只是她這裡，街道辦也會來檢查。現在還好，等要肚子大了，除非她不露面，要不然很難不被發現。

　　“那也沒事，就說她是第一胎，之前沒有孩子。反正她們也不能跑到咱家裡面去查去。”

　　中午吃飯，牛秀蘭在大骨頭湯裡倒了小半瓶的醋，喜得高媽嘴都合不攏，“酸男辣女，秀蘭這一胎肯定是個小子。”

　　林小曼也聽說過這說法，至於準不準確她不知道，不過看著那湯成了酸湯，牛秀蘭喝得還很香，她覺得她牙都要倒了。

　　林小曼懷孕的事是個烏龍，正巧又碰上牛秀蘭懷孕，高媽的一腔熱情就都放到了她身上。晚上睡覺，自己去睡沙發，讓她睡床，吃飯的時候不管什麽菜都問她:“要不要加點醋?”

　　好像不愛吃酸的就生的不是男孩一樣。

　　又好像不管肚子裡是男是女，只要多吃醋就能變成男孩……

　　林小曼心裡漫過那些奇怪的想法，小聲跟高建軍報怨:“你說說，這事要傳出去，對你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

　　高建軍沉吟片刻，“這事吧，是哪計劃生育部門管，我就當不知道，他們能生出來就生，要真被抓了也是他們倒霉。”

　　林小曼也就是抱怨抱怨，她當然不會無聊到去舉報自己的小叔子媳婦，不過，她發現，每當秀蘭有想吐的感覺，秀梅表情也不大對勁，好像也很不舒服，卻又極力隱忍的模樣。

　　而且，她吵吵著要吃魚，可魚做好後，秀蘭嫌腥不肯喝，她喝了一口就跑出去吐了，說是這魚太腥了，可實際上，她吃得很好，一點腥味也沒有。

　　如此幾次後，不僅她覺得奇怪，連高媽也起了疑心。

　　這天早上大家都下樓了，高媽把高秀梅留下，說要她陪著她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

　　高秀梅還很不樂意，“我四嫂只是懷孕，又不是生病，怎還啥都不能幹了?以前她懷那個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緊張。”

　　高媽把她推進屋裡，把門一關，那緊張勁，把高秀梅弄得心驚不已，“媽，你這是幹啥呀?”

　　“我問你，你跟那個人，有沒有發生過那啥?”高媽推她坐下，自己則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

　　高秀梅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媽，你說啥呢?我不是說了沒有沒有沒有嘛。你怎麽還不相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