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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185章 替朕分憂
  “大耶耶!”

  綾綺殿中,小郡主韋莘一直乖乖地坐在案席邊,看到外祖父終於駕到,她高興得蹦起來,眉花眼笑、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

  三四歲的小娃娃嗓音本該稚嫩,小郡主因得了那一場喉疾,雖叫鄭注鄭郎中救了回來,眼下尚未痊愈,聲音還是啞啞的,仿佛那出生沒多久的小猞猁的低嘶一般。

  但德宗見了寶貝外孫女,不管她還能否聲如銀鈴,都是說不出的歡喜。

  小郡主今日穿了一件五暈羅錦的夾衫,系著青蕪色的裙子,外罩胭脂紅銀泥帔子,皆是俏麗的顏色,越發襯得這位膚如新雪的天家金閨,象畫上的小仙童一般嬌豔可愛。

  德宗如天下所有平凡而慈祥的外祖那般,滿面堆笑,微微俯身,打量著小郡主。

  “阿莘,這帔子,可是你母親的?”

  韋莘點點頭,又回頭看向太子妃蕭氏。

  蕭妃忙恭迎上前,屈身行禮後稟道:“回陛下,這銀泥紅帔,的確是唐安公主在世時所戴。公主於梁州過身後,最初幾日,阿莘須抓著這帔子才能被哄睡著,妾便自作主張,未將帔子送去公主棺槨中。回京後命人裁改了,給阿莘日常戴著。”

  德宗稱心滿意地“唔”了一聲,向太子李誦道:“蕭妃賢德心善,對阿莘當真視如己出,你妹妹泉下有知,也當放心了。”

  那日蕭妃情急之下,私自帶小郡主出宮接受鄭注的診治,回宮後就卸了釵環,去蓬萊殿前跪著向韋賢妃請罪。

  太子李誦的生母王淑妃,一直纏綿病榻,眼下統領六宮的,是韋賢妃。韋賢妃的祖父,乃中宗之女、定安公主的駙馬。今上還在東宮時,良娣封號的韋賢妃,性格淑敏。如今看到蕭妃身為東宮嫡妻,對故王良娣的兩個兒子悉心照料,對唐安公主的女兒也這般上心,韋妃十分欣賞這個兒媳,便以“事應從權”的理由,向天子一邊稟報,一邊求情。

  唐安是德宗最疼愛的公主,盛年早逝,隻留了韋莘這幼女。韋莘無恙,在德宗看來,已是老天終究還有一念之仁,他哪裡還會去怪罪兒媳不尊宮禁。

  他甚至還暗自感歎,若那延光公主有她女兒三分的明理性子,外朝何至於總有那些傷損宗室顏面的軼聞。

  今日,看到太子夫婦帶著李淳、李綰和韋莘,一派和美安樂的情形,德宗在心平氣順的同時,又不免轉向仍是孤零零一人坐著的普王李誼。

  “謨兒,你的府中也要進新人了,朕回頭讓韋賢妃送些賞賜去杜宅。”

  李誼忙謝恩。

  德宗因又帶了揶揄的口吻對太子夫婦道:“宋家的長女,普王一年前就相中過,朕當時還勸他,我天家子弟,何等身份,怎好去奪臣屬之愛。你們瞧,如今終是再結佳緣,入府的佳人,不還是姓宋?想來那小宋娘子,也不知怎生歡喜呐。對了,太子,說起普王這樁姻緣,倒是拜你嶽母所賜,若非中秋家宴上她挑起論詩之爭,普王只怕還注意不到小宋氏。”

  太子李誦訕訕陪笑。

  據王叔文所稟,韋執誼確已將延光與東宮詹事李升穢亂之事,告訴了李誼,但李誼似乎並未表現出有所舉措的意思。倒是沒過幾日,竟傳出他要納宋若昭的從妹為孺人的消息。

  鄭注醫治小郡主那日,蕭妃本想趁著能當面見到宋若昭的機會,問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只是一場忙亂後,鄭郎中卻又診出宋若昭的喜脈。蕭妃心仁,見她疲憊虛弱,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囑其好好回府休養。

  此刻,父親突然提到延光公主,李誦自然也暗暗觀察李誼的面色。

  卻見李誼雙唇微抿,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誦有些緊張。自己這心機頗深的王弟,不會此時突然告發延光吧?

  李誦又看向蕭妃。長子李淳規規矩矩地自己坐著,次子李綰還被乳娘抱在懷裡,蕭妃坐在小郡主韋莘身側,正幫她整理衣裙,又拿了帛巾,為她擦拭一雙白嫩嫩的小胖手。

  一瞬間,李誦感到幾分扎心的愧疚。

  他本以為,自己對妻子,沒有什麽深摯的男女之情,故而雖然素來對她以禮相待,但真要有大事瞞著她,或者真要有朝一日丟卒保車時,李誦相信自己也未必會有幾分遺憾。可是,不知為何,眼前這情景,令李誦有些恍惚。

  說恍惚其實是自欺欺人,分明乃一種清晰的遺憾——你我二人,為何是在深宮之內做夫妻,若本為長安城中平頭草民,男主外女主內,夕陽西下時分,便這般與兒女圍在一起,用膳,說笑,靜待夜幕降臨萬物眠息,該多太平。

  天子的問話,打斷了李誦不切實際的幻想。

  “謨兒,你瞧著心事重重的模樣,怎麽,要做新郎了,卻無幾分喜色在面上?朕不是都答應了,小宋氏可封為孺人。”

  李誼抬起頭,露了幾分怯怯的探尋之意,向德宗道:“陛下聖眷浩蕩,臣與宋氏,皆是感激不盡。只是前幾日,宋氏遣了杜黃裳府中的奴婢來問臣,王府的彩禮,她若拿去兩市售賣,可會獲罪。”

  德宗詫異道:“這宋氏要作甚?”

  “換糧。”李誼無奈道。

  德宗放下手中筷箸,盯著李誼。

  李誼從自己的案席後起身,來到禦座前,將面容裡那股憂國憂民的味道糊抹得更為濃重了。

  “陛下,宋氏聽她阿姊說,皇甫大夫領軍在鹹陽駐扎,新募的那些胡兒雖對主將算得傾慕馴服,操練也勤,但因寒露已過,冬衣冬糧仍杳無音信,軍中難免滋生沸怨,令皇甫大夫和幾位押牙副將安撫起來有些吃力。宋氏見她阿姊心憂夫君,雖剛坐了喜,卻眼看著形銷骨立。到底姊妹情深,她便想著,將臣送她的琴,還有王府的彩禮,都拿去換錢買糧,左右能幫襯她姊夫一些。陛下,臣聽了,這心中滋味,咳,不知如何說起。”

  德宗聞言,堂堂天子,就好像腦門上被人咚地狠狠敲了一記。但他全然沒有勃然大怒的意思,而是雙目失神地愣怔片刻,驀地苦笑幾聲,看看李誼,又看看太子,喃喃道:“我大唐,已經窘困到要拿一個王府孺人的私房錢來供軍餉的地步了。”

  李誼坦蕩地望著自己的皇兄,似懂得長幼有序的道理般,等太子應答。

  須臾,見太子李誦仍低著頭,一副無計可施的模樣,他在心中冷笑幾聲,臉上卻又換了勸慰之色道:“陛下,今歲關中蝗災旱災連發,許多鄉邑顆粒無收,連臣的食邑中,也未曾聽說有幾鬥出產。京畿幾個糧倉中的積粟又在春夏給了京畿平叛的神策軍,眼下江淮糧船未到,蜀地的糧貢要顧到整個關中,朝廷捉襟見肘,也是難免。臣方才,只是想著,宋氏那樣原本爛漫質樸的少年女子,都能想到法子,臣身為宗室成員,理應替陛下分憂,卻於關中糧荒一事上懵懂不覺,當真羞愧難當。”

  “唔,宋氏是個實心眼的老實孩子,謨兒,你的眼光了得,今後也要好生待人家。”

  “陛下放心,臣對宋氏,必情深意長。”

  普王發完誓,緊接著又道:“陛下,臣府中積蓄,能湊出七八千貫,算上送給宋氏的彩禮,滿打滿算能有萬貫。如今京城內外, 黑市上米價雖然已漲到了千余錢一斛,但臣的家財,好歹能換得近萬斛米,給鹹陽的神策軍送去,也能令每人分得兩斛,至少軍士們闔家老小可食月余。待過得一月,江淮糧船也應到了罷?”

  德宗雙眉緊蹙地聽侄兒算帳,聽著聽著,那眉頭似乎沒有擰得那般緊了。

  “謨兒,你能如此為朕分憂,真是令朕欣然。如此,你先將米給皇甫大夫送去,待糧船到了,朕令度支加倍還給你。”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的大唐江山,也是吾等臣子所生所依之地,臣子怎麽能在社稷危急之時,還想著與朝廷做買賣!若非陛下聖眷,臣哪裡能幼時衣食無憂、出宮開府後又得到恁多歷練。臣對傾力勞軍,渾無半分不舍,唯獨,唯獨又恐朝中飛語,說臣有異志。”

  聽侄兒囁嚅著吐出最後一句話,德宗斬釘截鐵地打斷他道:“郭子儀的女婿吳仲孺,都能出資招募軍士,你是朕的親侄兒,掏自己的家底慰勞朕的神策親軍,你和那皇甫珩又馬上就做成連襟了,給他解個燃眉之急何錯之有?朕倒要看看,哪個吃飽了飯沒事做的刀筆吏,敢到朕的跟前來大放厥詞?”

  天子說得一氣呵成,李誼聽了暗暗得意。

  一萬斛米,換來聖上的嘉許,更換來一支四千余人的天子親軍的感激,這買賣,做得當真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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