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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30章 修成正果
  大唐建中四年這個多事的十月接近尾聲時,中原大地因為各方勢力的僵持,反而獲得了一種短暫的平靜。

  東南的韓滉和西南的張延賞,努力將輜重糧餉通過漕運或者陸路往奉天城方向運輸,但河東、淮西、鳳翔等叛鎮如攔路虎一般,使得維生血液的輸送變得緩慢而危險。

  另一方面,在長安已僭越登基、國號大秦的朱泚,也並沒有真的高枕無憂。

  從李日月帶回的訊息中,朱泚得知,躲在奉天城的唐德宗李適,已由韋皋的隴州軍和韓遊環的邠寧軍護衛,大將軍渾鹼和靈、鹽二州的勤王軍隊也指日可達。至於手握五千涇原軍卻首戰失利的姚濬,已經退守到距奉天城三十裡處駐扎,在朱泚將自己的幽州兵派去增援之前,定然不會再主動攻城。

  朱泚出身河東藩鎮,這些年來最是了解大唐疆域中各藩鎮首領的心思。天下早已不是開元天寶年間大一統的盛世景象,割據的藩鎮眼裡,哪有什麽天子,哪有什麽君權,只有兵與錢。若損失了將卒,又沒有錢糧優待,沒有藩鎮肯賣命,不管這天下姓李還是姓朱。

  長安大明宮白華殿中,朱泚隻留了剛剛升為京兆尹的源休與自己商議。

  在長安的文武百官眼裡,源休的叛唐似乎無可深究。他是京兆少尹,自然與上司王翃一起隨著朱泚謀逆。但實際上,源休曾經也是與周軼一樣的儒門子弟,並非藩鎮武人。

  若不是一段往事,或許他今日仍是李唐江山的擁躉。

  建中元年,回紇頓莫賀可汗的叔父突董,率領回紇商團自長安歸國,途徑振武時逗留作歹,為禍鄉裡。

  當時的振武軍留後張光晟設計殺光了包括突董在內的整個回紇商團,僅留一人去回紇報信。此事一出,唐回關系瞬間緊張起來,可唐德宗非但沒有降罪張光晟,還升了他的官職,並下令當時已經走到太原、前往回紇冊封頓莫賀可汗的使臣源休原地待命。

  德宗此舉,激怒了整個回紇的貴族,回紇傳來“請得專殺者以復仇”的呼聲時,德宗才意識到唐廷內有藩鎮之憂、外有吐蕃之患的情勢下,實在不應再與回紇交惡。

  德宗於是讓源休繼續前往回紇行冊封事宜,還帶去突董等人的屍身歸還。可想而知,源休的這趟差當得實在危險,他與屬下被回紇人囚禁了五十余日,在險些被殺的最後當口,賀莫頓可汗力排眾議,決定釋放唐廷使者。可汗甚至還以酒水為源休踐行。

  “孤的宰相奏稟,請誅唐使,以血還血,但孤以酒還血,以免唐回陷入永無寧日的仇怨之中。”頓莫賀可汗道。

  源休無言以對,隻得將熱酒一飲而盡。正要離去,可汗又將其喚住,源休以為可汗改了主意,自己仍是性命難保,不料頓莫賀朗聲笑道:“孤有一事相求,煩請源使向唐廷天子進言,勿忘將那張光晟奪去的騾馬貨物還給我們回紇人。”

  回到長安後,源休將此行經歷向德宗細細稟報。

  不知是否原休在言語間對頓莫賀可汗的敬意觸怒了德宗,對於這些九死一生的大唐使者,德宗竟無任何賞賜。若非正受聖寵的京兆尹王翃堅持,德宗甚至想反悔許諾給源休的京兆少尹之職,而將其外放州縣。

  源休心中憤懣,在他看來,自己以命效力的大唐天子,信譽和胸襟,竟還不如回紇的可汗。起初,他為自己的結論感到形同悖逆的惶恐,直到王翃和朱泚請他參與到真正謀叛的計劃中來,這惶恐旋即被將行大計的興奮湮沒了。

  良禽擇木而棲的信念一旦堅定,源休這樣的文士比那眼中只有利益的姚濬之流,看得更遠,也更願為新主積極奔走。

  此刻,源休面對沉思中的新主,內心明白朱泚眼下最關心的,是朔方節度使李懷光的立場。

  源休清清嗓子,對朱泚道:“陛下,如今天下李姓諸軍,強者有四,李希烈、李抱真、李晟、李懷光。李希烈早已叛唐,李抱真此次雖然聲稱勤王,卻尚未見動靜,若朔方李懷光能立刻投靠陛下、不與長安為敵,也不出兵馳援奉天唐室的話,李晟那些神策軍縱是精銳,也會左支右絀,陛下的江山可就能坐穩了。”

  朱泚頷首。源休的分析確實沒錯,但整個十月,不管涇師之變、天子出逃的消息怎樣紛傳,河東戰場上與魏博叛鎮對峙中的李懷光所部,卻像暗夜沙礫一般平靜。

  李懷光是郭子儀在世時的愛將。平定了安史之亂的郭子儀雖然對大唐有再造之功,他麾下的朔方軍卻也成了帝王所擔心的虎狼之師。郭子儀去世後,德宗分割朔方軍、削弱其整體戰鬥力的做法,滿朝上下都看得出來。但李懷光畢竟還是從中得到了利益,成為新任朔方節度使。況且,朱泚登基之前,李懷光攻打魏博叛鎮時,不僅與魏博鎮節度使田悅交戰,也敗於朱泚的弟弟朱滔所率領的幽州軍。

  如此說來,李懷光仍然忠於唐廷、選擇與朱泚為敵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可是,陛下莫忘了,李懷光東進平叛前,經過長安時備受冷遇,鬱鬱而去。如今涇師因牛酒簡薄而爆發兵變之事,也是傳得天下皆知。唐廷如此刻薄寡恩,對李懷光這樣的胡人未必沒有觸動。如今天下稱王割據者眾,唯獨陛下能入主這大明宮,李懷光也會有所權衡。”源休侃侃而道。

  朱泚抬起頭,看著面前這言辭懇切的臣子,覺得他身上那種鎮定而多謀的做派,很像大學士陸贄。蟄伏長安的歲月裡,偶爾一些場合中,朱泚能見到德宗身邊站著的被稱為“內相”的陸贄。

  朱泚認為,自己自東而西統領過多個藩鎮,又在長安朝中為官多年,對於整個帝國從武人到文人,都了解透了。這是他比其他藩鎮節度使有巨大優勢的原因。

  他知道源休這樣的文人,比武人更難爭取,但一旦取得了他們的歸附,能夠帶來的方略上的價值,也許遠勝武人。

  “源府尹所言,皆是朕日夜所思。源卿可願前往魏州去見李懷光,替朕當一回說客?”

  新晉帝君目光灼灼,似是將無限希望都交由源休去實現。

  源休振奮道:“微臣正求此任。”

  朱泚道:“朕可傳書皇太弟、冀王朱太尉(朱滔)遣將士護衛。”

  源休一笑:“微臣輕車簡從即可,以免李節度不悅。陛下莫忘了,微臣可是能從胡虜之地安然返回的使者。”

  他言罷,笑容漸收,目光變得陰森。朱泚自是明白當年德宗虧待源休的原委,撫掌安慰道:“良臣之才,天意憐之,明主愛之。”

  源休從白華殿上領命歸宅,見到長子源識正於窗下苦讀,忽然想起了什麽,喚來家奴道:“往懷德坊去請宋二郎。”

  他口中的“宋二郎”,正是宋若昭的弟弟宋若清。

  這半月來,宋若清和自己的夥伴劉風一樣,總算有驚無險地走上了他們想要的路。雖然,在段秀石和周軼的安排下,皇甫珩搶先營救了大唐皇孫李淳,但宋、劉二人的告密行為,仍得到了朱泚的嘉賞。在朱泚看來,藩鎮幕府的子弟,和前朝禦史的子弟,都這樣傾心效力於自己,對新帝的權威不啻於一種表率式的彰顯。

  比朱泚更注意到宋若清的,是源休。

  在宋若清身上,源休似乎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曾經立志以科舉入仕,卻嘗到了來自唐廷的傲慢與荒謬。與留在長安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京官不同,源休對於告密者宋若清沒有絲毫的蔑視。在聽說了禮部尚書李揆在國子監門口與宋若清起衝突的故事後,源休甚至暗暗為這個白衣士子叫好。

  在源休的招徠下,宋若清成為了他的府賓。此番源休去說服李懷光,便要帶上宋若清,讓他身上也有些功名,往後好討得官身。

  這個黃昏,長安的宋若清打開宅門時,百裡之外的奉天城,他的姐姐,宋若昭,則拖著略感疲憊的身子,往寄居的劉主簿家走去。

  幾日來,為了服侍病中的唐安公主,若昭和阿眉衣不解帶、夜不能寐。今日阿眉見若昭臉色蒼白,硬是將她趕回家中歇息。

  奉天城比不得長安燈火富麗,這個時辰顯得陰冷灰暗,枯枝間“啊啊”叫著飛過的烏鴉,更增添了暮色的淒涼。

  宋若昭想到那日延光公主的凶狠,不由打了個寒顫,邊走邊四顧張望,似乎公主的家奴像惡鬼一樣跟著自己似的。她隻得念著阿眉方才的話壯膽,聖上出面主持過一番,延光應暫時不敢來尋麻煩。

  但願如此。

  她忽地又想起那薛濤小娘子來,竟生出幾分羨慕。韋皋治軍寬嚴並濟,營地風氣清正,薛濤在韋皋營帳下做事,倒是安全穩妥。

  思緒翻飛間,她已快步走到劉主簿的宅前,抬頭一看,頓時呆住了。

  兩騎鞍韉齊整、高大精壯的戰馬上,身披戰甲但未戴兜鍪的武將正望著宋若昭,其中一人是韋皋,另一個正是若昭日思夜想的意中人——皇甫珩。

  宋若昭登時由驚轉喜,跑上前去,急行幾步又覺不妥,放慢腳步,面有赧色。

  皇甫珩何嘗不是心緒激蕩,一躍下馬,便想將眼前這般可愛美好的人兒攬入懷中。只是礙著韋皋在身邊,硬生生忍住了。

  韋皋爽朗一笑,道:“某已盡向導之職,回營去也。”

  他扯起韁繩,又向皇甫珩道:“皇甫將軍,大喜之日近在眼前,莫忘請我飲一杯!”

  他的目光淡淡地掃到滿臉通紅的宋若昭,心中喟歎,面上卻是故作坦然,清叱一聲,縱馬離去。

  宋若昭抬起頭,看著皇甫珩的劍眉星眸,和那目光中的憐愛之意,渾身如沐溫湯,微微暈眩。

  皇甫珩柔聲道:“怎麽?”

  若昭抿嘴:“便是想這般看著你,看一炷香,一個時辰,一整天。”

  皇甫珩顧不得身負重甲,一把環住若昭,胡茬雜亂的下巴抵著她光潔的額頭,聲調有些發顫:“看上一輩子,也依你。”

  戰甲冰涼,若昭卻覺得自己滾燙的面頰貼在上面,說不出的寬適舒服。她依著皇甫珩,靜靜無語,隔著厚厚的甲袍,似乎都能聽到情郎胸膛中那有力的心跳。

  良久,宅內劉家老婦打水的聲響驚醒了這情意繾眷的鴛侶。若昭輕輕問道:“方才韋將軍說的喜事,是何事?”

  皇甫珩道:“涇原鎮的城傍藩兵前來投奔,我便帶著為首者來見聖上。剛入城,韋將軍就與我說了你這些時日遇險之事。若昭,雖說大敵當前不應纏綿兒女情長,可到了這個地步,我實在顧不得這些,白日在禦前請求與你於奉天成婚。”

  若昭驚道:“聖意如何?”

  “聖上當即準了,還令太子與太子妃為婦家人。若昭,我如何不知,這樣是委屈了你,為婚之法,必有行媒,六禮不缺。對你,這些我如今都做不到。但你若眼下便成了我的妻室,那延光公主自是不能擅動大唐節將的家眷, 且過得幾日,我央求韓將軍派人送你去邠州安妥之處,由我母親照顧,也名正言順,總好過在這是非之地。”

  皇甫珩說到此處,見宋若昭目光盈盈,卻忽然意識到自己此舉,另有一份唐突,不由略略頹然道:“只是,原本應在戰事平定後再思慮你我的婚事,即便我沙場有失,一去不回,你也仍是閨中女子,仍可許到好人家……”

  若昭心間一震,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皇甫珩:“我早已與你月下盟誓,非君不嫁,早晚有何分別。嫁於你後,我既不去邠州,也不回潞州,我便留在這奉天城,陪著你盡守將職,待聖駕安然返回西京,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皇甫珩大慰,深深吸了口氣,堅決道:“你放心,我這身本事是這些年和西蕃蠻子拚命之間練得的,現下又有你等著我,再殺陣時,我必會越發小心。”

  若昭感到一陣甜蜜,又將腦袋靠在心上郎君的肩甲上。

  忽地想起什麽,對皇甫珩柔聲道:“這幾日莫再把西蕃蠻子幾個字掛在口上,你還不知道罷,與我和王侍讀共同護送小殿下進奉天的胡女阿眉,是吐蕃讚普的公主,為了在延光跟前救我,她已向聖上表明了身份。”

  皇甫珩“哦”了一聲。他早就覺得阿眉來歷不簡單,因此聽到這消息也並未十分詫異。

  他原本在救護皇孫李淳時覺得阿眉出語刻薄討嫌,但既知這阿眉與宋若昭為善,又回想起那個清冷的長安早晨、胡肆中阿眉端上熱湯時赤子般明媚的目光,倒覺得這吐蕃公主也是性情中人,值得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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