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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50章 為我所用
  天子播遷,帝京蒙塵,李晟這般小心之人,自然不會為普王安排歌舞,大肆宴飲。

  帳中,韋執誼眼鋒溜了一圈,不過區區四五人,皆是李晟最親信的副將、留後、兵馬使。他心中惴惴之際,氈簾一挑,隨著一聲“告罪告罪,本王來遲”,普王李誼和高振帶著外頭的清寒之氣,踏了進來。

  李誼敏感地注意到了韋執誼。

  他認得此人。此人雖已做了數年諫議官員,若說聖眷也是有些的,但和大學士陸贄、東宮王叔文相比,風頭仍是差些。韋氏高門顯貴,對於韋執誼這樣的人,心懷大志的普王焉能不暗暗察之。

  普王李誼在長安時,便探知韋執誼的一些過往之事,今日午間聽聞韋學士正在李晟麾下,略一沉吟,不由又驚又喜,心道老天又給了自己一顆好棋。

  韋執誼落座後望向李晟時,李晟投來的目光有一絲這些時日來不曾表露的有恃無恐與雄心勃勃。韋執誼喟歎,自己在這一個個厲害角色相繼登台的綿延大戲之中,終究只是個乳臭未乾的旁觀者。他伴過聖駕幾年,歷練得心思如電。今日一聽普王殺了劉德信,李晟決定攻打長安東大門,他便知這二人昨夜還同營異夢,眼下怕是已結了同船撐槳之盟。

  韋執誼不清楚李晟是否把自己編排普王野心的話和盤托出,但他不是膽小猥瑣之人,自己一心忠於天子,若普王真是有貳心的宗室成員,自己赴死也無甚懼怕懊悔之意。

  念及此,他落落大方地起身,向普王行禮。

  普王面無波瀾,似笑非笑,隻淡淡地說了句“韋君一介文士,不甘困於逆賊,吃得這許多苦找到神策軍,膽識風骨,真也不在奉天那許多老臣內相之下。”

  眾人附和。普王提及內相陸贄,似有若無地貶陸抬韋,令韋執誼一怔,李晟則暗暗冷笑。

  今日午後,二人密談兼並劉德信部、搶先收復長安之計時,普王聽說韋執誼也在營中,已向李晟討要此人,替他去奉天除掉一個他和李晟都視之為敵的人。

  這人,當然,不是陸贄。

  李晟所部神策軍連年征戰,普王在邊鎮打過吐蕃人、又自奉天前線來,高振更是熟悉涇原叛軍之人,眾人杯酒下肚後,倒也無甚廢話,商談如何趁著朱泚親征之軍與李懷光纏鬥的機會、突襲鎮守長安的叛軍董秦所部。

  韋執誼原本防備普王會有笑裡藏刀的言辭襲來,但此刻見普王隻意氣昂揚地向神策諸將侃侃而談,不免覺得自己或許多慮了,堂堂親王,大業當前,怎會耗神在他這樣的小人物身上。

  韋執誼文士出身,沒有任何軍事經驗,一旦放松了警惕,不免一陣倦意上來,聽著座下這些武將你一言我一語,竟有些困倦起來。

  普王飲了一口酒,向高振遞了個眼色。高振了然,起身來到韋執誼案幾前,端起酒盞道:

  “韋拾遺可是大歷十年春闈的進士?某也是那年赴考之人,奈何詩賦不精,策論爾爾,未能上榜。在下雖無韋君這般棟梁之才,卻也有幾分報效社稷之心,此番帶領涇原城傍從叛將田希鑒手下逃脫,甘赴國難,奈何在許多事務上粗淺愚鈍,若不時向韋君請教,萬望君莫嫌棄。”

  韋執誼聞言,此人原來也走過科舉取士之路,怪道言語斟酌有度,和那些馬上掙功名的武人果然不同。二人推杯換盞間,高振又說到族兄高重捷本是一同前來,行到途中遇到崔寧,受到崔仆射訓斥,又回了奉天,未料竟殉身於敵陣。

  “族兄生前,在奉天收留我時,曾向我提過,崔仆射嫉他得聖上信任,總是捏造些小事誣毀於他。如今我想起當日分別之際,實在頗有疑雲。聽說崔寧帶著數騎人馬攻城,除了我族兄,其余人等皆毫發無傷。倘若那日不是崔仆射威逼,我族兄此刻當是好好在此護衛普王啊!”

  韋執誼不勝酒力,正喝得昏昏沉沉,忽聞此訊,又見高振眼中一星淚光閃過,不由將酒盞一擲,嗓音高了起來:

  “哼,崔仆射,這回翔宰相真真害人不淺!”

  他昨日深夜雖提醒李晟莫因德宗啟用崔寧而對天家心生不滿,而實際上,他對崔寧也並無好感。

  韋氏一族,無論在京中還是藩鎮任職者極多,韋執誼的兄長韋凝硯便曾在西川鎮任軍中都虞侯,闔家老小住在益州。然而就在大歷末年,忽然有消息傳到長安韋家,韋凝硯的正室妻子楊氏因受歹人凌辱、自縊而死,未得幾日,韋凝硯竟也暴病而亡,夫婦二人的靈柩都未運回長安,遺體在益州就叫崔寧就地埋了。

  當時韋執誼剛剛進士及第,驟聞噩耗,不知所措。待得西川鎮派人將韋凝硯夫婦的孤女送回長安,韋執誼問了侄女半天,奈何侄女還是七八歲的幼童,渾不知原委,隻哀哀哭泣。

  此事太過蹊蹺。韋執誼雖年輕,卻一直有著超越年齡的謹慎,他隻叮囑妻子好好照顧侄女,並未尋來韋氏有官身者去台院大鬧,請代宗皇帝作主。

  到了德宗建中年間,崔寧自西川節度使任上被詔回長安時,已在禦前頗得天子賞識的韋執誼,才拜了帖子來到崔寧府上,小心翼翼地詢問當年兄嫂遇難之事。孰料崔寧面無愧色,雲淡風輕地說,藩鎮將士不似京城吏員這般懂得禮教大防,不過是某個裨將酒後在街上言語唐突了令嫂,令嫂便一氣之下尋了短見,韋虞侯則正好身染風疾、急怒攻心之下不幸過身。

  “時過境遷,本相也已經將令侄安妥送回長安,怎麽,韋賢弟還要來向本相興師問罪麽?”

  韋執誼至今仍記得,崔寧那看似彬彬有禮、實則傲慢狠戾的反問。

  韋執誼幼時,與兄長感情甚篤。他一個文士,於騎射上也還精通,皆有賴韋凝硯所教授。兄嫂客死異鄉,崔寧這當年的一鎮節帥竟如此出言涼薄,令韋執誼數年來始終心懷芥蒂。聯系到軍紀甚嚴的李晟在西川與崔寧發生過的衝突,韋執誼漸漸認定,自家悲劇的發生,定是因崔寧治軍糜潰所致。

  此刻在帳中,眾人正說著戰事謀劃,乍聽這最因沉穩慎言的禦前諫官,滿臉通紅,猛地發作,叫罵崔寧後,又伏在案頭嗚嗚地哭起來。神策諸將均是面面相覷。

  李晟和普王對視一眼,佯裝關切道:“韋拾遺可是喝多了。”

  普王則更為用心般,起身來到韋、高二人跟前,對高振道:“你怎地將當朝命官灌成這般,真是久在涇州,習了那黨項蠻夷的作派,還不快扶人回帳歇息。”

  高振急忙回一聲“喏”,和李晟的牙兵一道,半勸半拉地將韋執誼弄回他自己的寢帳中。

  韋執誼自進入神策軍,便被李晟以幕賓之禮待之,有兩名軍卒料理日常起居。他們見韋執誼端莊體面地出去、又哭又鬧地回來,也是吃了一驚。高振謙和地表明自己是普王的親隨後,令仆卒去膳棚做了醒酒湯,看著他們給韋執誼喂下,方才告辭離去。

  韋執誼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慢慢醒透時,已是日上三竿。仆卒進來通報:“拾遺,天明時分普王帶著那高孔目官又來了一趟,之後高孔目便一直守在帳外,說待您起身後,有話要和您說,可請他進來?”

  韋執誼扶額回憶,漸漸想起昨夜在李晟帳中因為怒罵崔寧而失態。他雖知無論是李晟還是普王,都與崔寧有宿怨,仍為自己酒後失言而心有余悸,倒正想問問高振,自己還說了些什麽不著邊際的話。

  “速速請高孔目進來。”他一邊吩咐仆從,一邊下榻整理衣冠。

  高振一臉難色地走到韋執誼跟前,拱手一禮,低著雙目輕聲道:“高某鬥膽,請韋兄屏退仆從。”

  韋執誼一怔,見他皺著雙眉、神情凝重,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隻得揮揮手,讓小卒們都退出帳外。

  “韋兄,普王知你對他此行頗有誤會,卻並不怪罪於你,反敬你對聖上一腔忠義。昨夜他見你那般模樣,既怪我口無遮攔說起崔仆射,又實在不忍向你瞞下一樁慘事。其實,令兄嫂當年客死益州,另有隱情……”

  高振的聲音越來越低,韋執誼聽著聽著,卻一跤跌在榻上,如五雷轟頂。

  他目眥欲裂,直直盯著高振道:“我如何信你,如何信普王殿下?”

  “韋兄,”高振講內情道完,仿佛卸下重擔般,帶著淡然而悲憫的口味向韋執誼道,“當年在軍中家眷的宴飲後,暗地將令嫂擄入府內施暴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崔仆射,此等天大醜聞,後世史家能記,當今聖上卻不能追究,否則置朝廷臉面於何地?這次若不是在奉天城內,崔仆射一再要聖上以排擠李懷光和開征間架稅為由貶斥盧杞,聖上也不會勃然大怒,以此舊事來警告崔寧,不想卻叫普王殿下聽到。請學士靜心回想整樁舊事,令兄是西川鎮堂堂都虞侯,軍中誰人不敬,誰敢欺辱令嫂?學士難道不覺得,若非崔仆射是罪魁禍首,怎地一鎮之中會發生如此蹊蹺的案子,而不被徹查?”

  高振的話,循循善誘,又恰到好處,如在韋執誼心中點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苗。

  韋執誼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佩劍,那是兄長赴任蜀地之前留給他的。

  “那麽,我兄長是因何而死?”

  高振無奈地搖頭:“普王殿下也不知道。”

  氈帳忽然一動,似乎一隻大鳥駐足,又飛走。帳頂因之落下些許灰塵。借著從縫隙漏入的光線,韋執誼看到這些灰塵在空中飄來飄去。

  “多麽輕微啊,便這般久久難以落地。”韋執誼悲哀地想。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平靜下來,向高振道:“請兄台引我去見普王殿下。”

  ……

  大唐建中四年十一月末,朱泚叛軍回撤、奉天之圍得解的消息,自西向東、自北向南傳了個到位。由於漕運被李希烈破壞,鎮海節度使韓滉、淮南節度使陳少遊為表忠心,輾轉運到蜀地的物資,都由劍南節度使、韋皋嶽父張延賞接收,再往東北運到奉天。

  已陸續有平民和低級軍士餓死的奉天城,終於有了糧草。

  更為喜人的消息是,朱泚在禮泉接戰李懷光的朔方軍,大敗不敵,折兵損將逃回長安。據說,這場戰役中,朔方軍中的姚令言大義滅親,一箭射中了自己的逆子姚濬,但姚濬還是被叛軍中的涇原將卒救回營中。

  朔方軍就地扎營後,李懷光忙忙地向奉天派出急使通報戰況,請求德宗允許自己與姚令言進奉天城奏對。

  德宗李適,這位大唐帝國第九位天子、也是第三位從長安慌忙出逃的天子,此刻坐在奉天城的臨時禦殿之上,雖然面貌已然明顯消瘦得如自己帝國中那些逃荒的饑民,卻神采奕奕地正襟危坐,聽完渾瑊匯報軍情,又聽趙讚匯報進城物資的清點情況。

  “趙卿家,你這戶部侍郎,總算又有事可做了。”德宗越聽越高興,忍不住打趣同樣經歷了半月饑饉、滿臉菜齏色的趙讚。

  繼而,龍顏稍定,不緊不慢地向座下道:“李懷光要來見我,諸卿以為如何?”

  崔寧自七騎衝陣的一役後,心內認定自己功高,並在李懷光勤王一事上最有發言權,待天子話音一落,便出列奏道:“朔方節度使力戰勤王,且箭傷首逆,請陛下詔其入城嘉許,以為天下方鎮典范。”

  “首逆?崔仆射說的是姚濬那個豎子?陛下,這可奇了,首逆難道不是那已然退守西京的賊泚麽,朔方軍這一仗,難道傷了朱泚半根毫毛?”一旁的盧杞,陰陽怪氣道。

  “盧門郎,你還要如歲初那樣,阻攔李懷光見陛下嗎?”崔寧毫不退讓,直刺盧杞。

  “陛下,臣正有此意。李懷光不過腿腳快了一些,仗著朔方軍人多勢眾勝了叛軍一場。如今長安尚未收復,聽說李晟的神策軍已在東渭橋厲兵秣馬,不時襲擊城東叛軍。江南和劍南的節度使們還在苦苦往中原運送軍資。陛下若在此時先對李懷光加以殊榮,恐怕傷了神策軍與其他親藩的心呐。”盧杞言之鑿鑿。

  “這有何難,將神策軍、兩浙、淮南、劍南的節度使們一同賞了便是。”崔寧不以為然道。

  “咦,崔仆射,你這是要為陛下作主嗎?”

  “盧門郎,你!”

  眼看倆人又吵將起來,德宗一陣厭煩,斥道:“兩位卿家莫再爭執,朕自有定奪。今日不再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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