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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197章 層雲密布
明憲卻坦蕩地迎著公主的目光道:“妾的婢子,未沾過這口脂錦盒。”

  延光望了一眼憲那兩名垂首候在殿外的婢女,心中了然,也吩咐左右出殿去。

  “上前說話罷,李升為何會托你傳信?”

  延光從口脂錦盒中拿出密封的信箋,卻未急急地拆開,而是滿面疑雲地盯著明憲問道。

  明憲道:“李司馬赴鹽州上任前,來永嘉坊求見了普王。李司馬走後,殿下將這封信交與妾,囑咐妾今日務必要送到公主手中。”

  太子詹事李升,因私侍延光之案,已被德宗下令奪職罰邊,貶為鹽州司馬。

  “原來仲棠被貶去了鹽州。”延光喃喃自語,帶了一絲驚訝的慶幸。

  稍頃,她又醒悟過來,森然問道:“李司馬為何去找普王?”

  明憲面上,既無得色,亦無怯意,隻輕聲回稟道:“李司馬說,此番風波中,他身為太子詹事,被那些刀筆吏禦史構陷,卻是普王殿下在禦前建言,時局仍未平穩,朝堂上下莫要為了宗室家事而議論紛紛,聖主才將禦史台擋了幾分回去,這著實是救命的話。故而,李司馬來向普王道謝辭行。”

  延光一怔。東窗事發後,通往勝業坊公主宅傳遞訊息之路皆被堵塞,沒過多久,她便被押來大明宮北邊囚禁,她也確實不知,李升的生死及事態的走向。

  延光啟信細看,李升寥寥數語,隻說自己無恙,雖遠放邊州,亦惦著公主雲雲。

  的確是李升的字跡。

  這李升,不到四旬的年紀,身姿矯健卻不失儒雅體貼,素來侍奉延光最有分寸,在這老孔雀一般的大長公主心中,地位遠在李萬、蕭鼎這些略嫌驕橫的少年郎君之上。

  延光知曉情郎還活著,且去的竟然是鹽州,胸口這些時日來的團團戾氣,不知怎地,如輕塵般落了下去,一時竟心氣沉靜了些。

  同時,延光也微微感到幾分酸楚。自己生下來就是金枝玉葉,鍾鳴鼎食,遍體綾羅,成年後耿耿於懷的,卻並非安史之亂中所受的顛沛流離之苦,而是兩任駙馬,都不過是政治交易。她覺得自己真正姿容盛放,恰恰是在有了李升這樣私伴的朝官之後。

  今日本是元夕佳節,若非此番驟臨大難,自己和李升,縱使不能如那些布衣男女般徜徉燈市,至少也可在勝業坊的華屋深處,你儂我儂一番。

  現下一切都化為泡影。

  “宋氏,你倒恁大的膽子,第一次參加外命婦的禮會,便來給本宮做了回信使。”

  明憲道:“誠如公主所言,妾出身寒微,寒微之人卻愛詩賦,凡事便往往率性而為。普王殿下也知公主素來誤解他、防備他,可是,若非公主之故,中秋之夜,殿下與我,也不會……不會互生情愫。便是為了謝媒,妾今日也會走這一趟。況且,妾位份不高,哪如嫡妻那樣禁忌忒多。”

  說者有意,聽者也不是傻的。

  禁忌重重的嫡妻,可不就是意指太子妃。

  延光自從將女兒蕭氏送進少陽院後,一心指望太子夫婦順順利利地在將來登臨帝後之位,防著以普王為首的親王們,就像防賊一般。結果如今,不曾聽得李誦和蕭妃有任何求情營救之舉,自己被關進來半個多月,一裡地外的少陽院,卻連個內侍婢子,都未派來撫慰幾句。

  延光望著階下很有些質樸少年氣的宋明憲,終於歎了口氣道:“冷宮不祥,宋孺人請回罷。也替本宮,謝謝我那侄孫。”

  明憲亦不多言,只欠身告辭道:“公主保重。”

  她剛轉過身,延光突然又發問道:“李司馬,就無其他的話,要你們帶來?”

  明憲眼中露出惘然之色,搖了搖頭。

  “你去吧。”延光道。

  延光公主不只是貪戀情欲的尋常徐娘,蕭鼎死了,李升走了,她首先惦記的,仍然是自己的秘密。

  她盯著明憲婀娜的背影,陷入沉思中。

  她當然不太相信明憲今日獻殷勤,是出於意氣使然。更準確地說,她不信的,是普王李誼,會只是出於憐憫和孝義,令自己的孺人送來李升的消息。

  不過,事已至此,延光也知再心生警惕、旁敲側擊,又有何用。好在回京後的小半年,自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提前也與李升有所交代。只希望,李升,是真的可堪大用之人。

  日頭偏西時,宋明憲的馬車才回到永嘉坊普王府。

  李誼正在閱看《拜月集》的清樣,好盡快令那些書家聖手謄抄了,去獻給自己的天子叔父。

  明憲卸了釵冠,脫去翟衣,撲進李誼懷中,直呼累。

  李誼放下詩集,捧著明憲的臉道:“多謝娘子,娘子辛苦,上元之日還要給夫君我當一回差。”

  明憲倒轉了幾分認真的感慨道:“聽殿下說起那李司馬當真是個性情中人,妾想著自己在姻緣上得了好造化,今日冒這個險,也是心甘情願。哎,那延光和李司馬,若非一個是大長公主、一個是太子詹事,只因有男女之情,私下相合,又豈是什麽大事。”

  李誼作了讚賞之色道:“你發的這番議論,當真不拘世俗之縛,我就愛你這樣的大膽性子。不瞞你說,我那皇姑祖母,從前雖巴不得我在戰場上教叛軍一箭射死了,但我倒覺得,她也是個有幾分膽魄的女子,因而實在談不上多麽恨她。”

  明憲仰起頭,瞧著李誼,一雙妙目中的柔情,當真如盈盈清泉,要滿溢出來一般。

  李升作為曾經的少陽院總管,在踏上流放之路前,竟然來叩謝普王,這無疑又堅定了明憲對於李誼人品氣度的認定。

  她見過天子,也見過太子,在她心中,有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一絲悖逆的想法,即,他們,無論是作為國君,還是作為儲君,都比不上自己的夫君。

  ……

  宋若昭跟著王氏回到長興坊時,皇甫珩不在家中。

  “阿郎去李散侍府上拜訪了。”趙翁稟道。

  李泌?

  自從聖上準了普王納明憲為孺人,若昭首先想到的,是少陽院和李公泌,會失望。太子夫婦也便罷了,但李泌對於普王李誼的戒備,若昭在出逃奉天時就已經察知。

  回到京城後,李泌為了皇甫珩能領神策軍,著實煞費苦心地奔走了一回,結果這故人的後輩,手上一旦有了兵,轉身就去和普王做了連襟,若昭覺得,丈夫的做法,必定傷了李公的心。

  而今日,丈夫竟去找李公了?

  若昭正詫異間,皇甫珩回來了。

  珩母王氏,在命婦院中,也看到太子妃主動過來問候媳婦的身子,加之先前耳聞李公賞識若昭,王氏心知這兒媳再怎樣性子倔、惹風聞、又不好使喚,但在宗室和顯宦那裡,還是有幾分人脈的。

  故而,王氏亦未想過真的與若昭紅臉,只要她老老實實地幫襯著兒子,再給皇甫家誕育幾個小郎君,平素高傲冷淡些,也不是什麽大事。

  王氏於是對兒子假意責怪道:“正月剛起頭時,你便應攜著若昭去拜會李公,偏要拖到今日。吾等命婦在禮會中,若昭也無法隨你去。”

  皇甫珩明白母親的意思,向若昭道:“我行事,總是這般沒有頭緒,你莫怪我。今日李公也問起你,知我們終又有添丁之喜,他也高興得很。他與皇甫家有這般交誼,咱們孩兒將來的名和字,也請李公來取,可好?”

  若昭低著眼,淡淡道:“好。”

  她到底從記事起便未真的怨恨過誰,又哪裡是性子苛嚴之人,應完這一聲後,又將眼睛抬了起來,探尋地看著丈夫道:“你,去找李公,有何事?”

  珩母王氏聞言,掂量著兒媳這些時日的氣焰已滅,知趣地先開口道:“我去花廳瞧瞧,食案擺得如何。”

  皇甫珩見母親走了,才擺出“此事我隻與你說”的腔調,執起若昭的手道:“尚可孤將軍,臘月裡過世後,藍田的神策軍暫時教駱元光領著。但舊軍遇新主,縱有中官竇文場做兵馬使,聖上也不太放心。所以,因我曾在涇州防秋數年,朝廷的意思,是讓我領著新募的這些胡人,去鹽州。”

  “鹽州?吐蕃人這麽快就要和大唐開戰了?”若昭詫異道。

  皇甫珩笑道:“若昭,你真是個懂邊務的,嶽父怎地把你教得這般聰明?”

  若昭嗓子一噎。經過了這許多事,她實在,不太習慣丈夫這樣突然蹦出口的讚美,總覺得有些虛偽。

  她面對丈夫,第一次有些不合婦道地想起另一位男子,那人對自己,即使是在唯一一次情急失態的表白時,也並沒有浮誇的恭維。

  表面上的恭維, 和骨子裡的尊重,涇渭分明。

  皇甫珩渾無意識到若昭的片刻失神,繼續興致勃勃道:“正因為吐蕃尚未有侵擾邊境之舉,聖上才想將邠寧和靈鹽的老軍,調一部分往河中去,助渾瑊和馬燧一臂之力,快些將李懷光打下來。畢竟,邠寧和靈鹽之師,都曾是朔方鐵軍,熟知李懷光麾下的戰術。但鹽州,總不能沒有人守著,聖上便想著,讓我帶著新募的這些胡兒,去駐防。”

  若昭眼中,閃過一絲仿佛本能的驚惶。

  皇甫珩這回捕捉到了,胸口湧起一陣憐意,上前一把摟住她:“莫怕,吐蕃人,何曾是我的對手過。待河中戰事平息,朝廷自然會將我調回來,朝廷不調,杜希全也得將我趕回來呐,鹽州畢竟是他的地盤。我今日去李公府上,是聖上旨意,令我去討教討教駐邊屯守之策。”

  丈夫提到一個“怕”字,若昭才意識到,方才自己的感受,真的,是“怕”。

  皇甫珩見她沒有明顯抗拒自己的意思,越發柔和了口吻,輕聲道:“鹹陽時說的那番話,是我一時昏了頭。我省得,你心裡,哪會有旁的人。”

  又道:“待用了晚膳,咱們看燈去,你我,都還不曾看過長安的上元燈會。我護著你,定無差池。”

  若昭沉默地聽著。

  她心裡想的卻是,一個母親的軟肋,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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