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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282章 人老樹秋
  清晝將盡的時候,營地反而熱鬧起來。

  由尚結讚大論領銜的這支中樞運籌軍隊,要盡快押著劫盟中俘獲的唐人,退到河州。河州,比涼州更靠近真正的吐蕃國土,是兵力與物資保障都更為安全的大本營。

  阿眉的營帳,已由尚結讚下令自己的親衛隊看守起來。

  尚結讚步入帳中時,看到毗盧遮那正在為阿眉講經。

  “無論何時,正直無誤為上道,生命與政事皆聚於其中。讚普應當留給王子公主的,財物封地為下,巧法計策為中,英勇堅定為上中,義氣與公正,方為最上。”

  毗盧遮那講完這句,才站起身,向尚結讚致意,準備告退。

  尚結讚攔住了毗盧遮那:“上師留步,本論請問,那日盟會,佛幄之中,發生了何事?”

  毗盧遮那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尚結讚,卻是一言不發。

  尚結讚不由歎道:“上師方才講到義氣與公正,上師是當年桑耶寺七試士之一,多年來得到讚普的悉心保護,方能譯經傳道,然而大師眼下卻幫著公主欺騙本論,欺騙讚普,義氣何在,公正又何在?”

  不待毗盧遮那回答,阿眉已放下經筒,起身道:“大論,上師應允來到平涼,是以為此番和盟真乃息邊寧人的善舉,他願引導唐蕃的使者在佛前焚香祈禱。若說欺騙,是吾等欺騙上師在先,令上師不得不見到刀光血影的修羅場。此刻請大論毋再為難上師,我如實相告便是。興元元年,唐帝以安西北庭為契,向我吐蕃借兵兩萬,以期收復長安、平定朱泚之亂。我吐蕃軍行到奉天城外,渾瑊曾傾力勞軍,以求與大蕃合兵,唐將皇甫珩未允,渾瑊亦未為難我們吐蕃人。”

  阿眉走到尚結讚跟前:“大論,倘使我有心反對平涼劫盟,自可在盟誓日之前,便遣人通告唐使。然我也知,唐廷上下,從君到臣,都應為此前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因而我並未背叛大蕃,背叛讚普。我只在盟會這日縱渾瑊逃脫而已,實乃不想貪癡過度,造業過惡,以免來生投入畜生、餓鬼或地獄三道中。”

  尚結讚盯著阿眉:“殿下原本是不信這些的。”

  “大論,佛待我以誠,我自應報以身心。此番我犯了軍法,大論該怎生處置,便怎生處置。但我不後悔,早入輪回,未嘗不是幸事。”

  阿眉語調輕緩,沒有情緒起伏,雙目卻是坦蕩地望著尚結讚。

  尚結讚感到,讚普的這個胡種庶女,較之戍守涼州衝時,又有了些變化。歲月仿佛在她身上加快了腳步,將她推向暮年。

  連著兩日,雖然軍中諸將敏感地意識到,他們的五公主,或已是戴罪之身,但尚結讚在密集地處置唐俘、排兵布馬、傳訊邏些城等公務間歇,想到阿眉在盟會上的舉動,卻很難有興師問罪的想法。

  自涼州行來,尚結讚發現公主不時地向毗盧遮那請教佛事。

  尚結讚雖不如赤松讚普那麽篤信佛教,但在興佛之事上,亦是吐蕃國內鮮明的溫和派。當尚結讚意識到,佛教是比苯教更為複雜而完善的控制人心的義理時,他當然很快就明白,在一個軍政高度結合的國度,一張更大的教網的裹挾,是多麽必須。

  尚結讚體驗過佛教的威力與滲透力,阿眉突然帶來的變數,談不上令尚結讚驚詫萬分。而阿眉,畢竟未曾提前向整支唐軍隊伍報警,渾瑊逃脫也並不會影響尚結讚與自己的合作者繼續算計馬燧,因而,尚結讚沒有惱羞成怒。

  他的心底,實則真正湧起的,是另一個念頭。

  尚結讚慶幸阿眉所知有限,僅止於劫盟而已,這有助於他作出決定。

  尚結讚踱到帳中的樺木榻前,看到上面攤著一本《無邊光明佛號讚》,那是毗盧遮那翻譯成吐蕃語的經文。

  “殿下,”尚結讚恢復了對於公主的敬稱,心平氣和道,“殿下數年前在長安時,曾救過一次唐人,那次,殿下說是為了報恩。此番殿下又出手救了一次唐人,本論看來,是因為殿下生了佛心。有此心之人,已不適合領軍征戰,更不適合繼續做大蕃河西重鎮的通頰。殿下不如,做了上師的弟子、助上師譯經吧,不必回河州和涼州。”

  聞得此言,豈隻阿眉,就連毗盧遮那,也一改始終超逸淡靜的神情,眉端微蹙,似乎在探尋吐蕃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統帥的真意。

  尚結讚向毗盧遮那稍稍欠身:“倘使忽略我的身份,我只是一位人間的老者。天界的神佛從不妄笑,人間的老者也很少妄語。天降大任於我,輔佐讚普與中原王朝對抗,為了不落下風,我在政事和戰場上,可以不擇手段。然而難得做上一回尋常老者時,我亦厭棄心狠手辣,我亦如許多老者那般,憐惜這些孫兒般的孩子。”

  ……

  平涼劫盟後的第四天午後,韋皋的假子韋雲,在鄉郊的騾馬店中,找到了正焦急等待蒙尋的薛濤。

  “薛娘子,奉韋帥之命,我在隴州見到了新任鳳翔節度使邢君牙,向他通傳了韋帥和嚴節度(嚴震)的抗蕃之志。不想北上奔了兩日,便聽到了蕃子毀盟、唐使盡沒的惡訊。不知蒙將軍和薛娘子,可還探知了什麽消息?”

  薛濤將蒙尋已見到阿眉的情形簡略地說了,又憂心忡忡道:“蒙將軍在盟會的前一日就出去了, 至今未歸。期間我設法問了些往來的商胡,似聞得唐使中有一位上官逃脫,不知是崔尚書還是渾公。蕃軍是昨日拔營的,蒙將軍卻沒回來,莫非遭了不測?”

  “薛娘子,蒙將軍一路上看起來,可有異樣?”韋雲皺著眉頭問道。他雖和薛濤差不多年紀,也不過才弱冠之年,但打過奉天城的硬仗,又在韋皋身邊歷練了幾年,心智已遠非尋常後生可比。

  “你疑心蒙將軍還是投了吐蕃人?”薛濤搖頭,“不會,蒙將軍對吐蕃人,恨到了心裡,況且……”

  韋雲打斷她:“薛娘子,韋帥教我的,非吾族類,其心必異。防人之心不可無,唐蕃盟會既毀,其後開戰越發是你死我活之態。倘若蒙將軍實乃深不可測的暗樁,把南詔有意重新歸附大唐之事報知吐蕃人……”

  他正說到此處,窗外低沉沉滾過陣陣悶雷。

  不多時,窗欞瀝瀝雨飛沙,塞外盛夏的暴雨不期而至。

  風雨如晦中,屋門哐鏜一聲被撞開,兩個人奔了進來。

  韋雲的手本能地按上了腰間刀把,看清來人的薛濤,卻滿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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