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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84章 同營異夢
“諸軍諸道赴奉天及進收京城將士等,或百戰摧敵,萬裡勤王,捍固金城,驅除大憝。濟危難者,其節著;複社稷者,其業崇。我圖爾功,特加恩典,錫名減賦,永永無窮。並賜名奉天定難功臣。”

書房內,翰林學士陸贄定筆後,將詔書讀給德宗聽了一遍。

“敬輿之筆,總是教朕放心。”德宗的面色,較之今日朝堂之上,和緩了許多。

陸贄習慣了天子這樣誇讚他。時至今日,這位不過才到而立之年的文士典范,對於德宗的嘉許,已不是不太關心——也沒有精力去關心。

陸贄從最初進入廟堂權力核心圈時那青澀的侍立者,逐漸成為具有使命感的成員。如果說此前盧杞走紅的日子裡,他還會稍稍分心去鬥倒這個奸佞的“外相”,那麽眼下,陸贄滿腦袋想的,只是,局勢如何能向好。

德宗也似乎陷入沉思。他看著由東南韓滉送來的那面夾纈獵鹿圖屏風,定睛凝神瞧著,瞧著,嘴角漸漸溢出一絲連陸贄都不易察覺的得意。

天子當然明白,方才李勉提到李晟和神策軍也要有“定難功臣”的封號時,陸贄雖未露疑義,內心其實是反對的。

那又如何,君位與臣位終是不同,想法自然也不一樣。

德宗指著那獵鹿屏風,緩緩道:“眼下東南韓滉和西南張延賞,賽馬球似地往奉天運物資,河東各鎮也都去王號、重新臣服於唐廷,朕對於李懷光,真的不能太驕縱。敬輿,你可明白?”

陸贄還能說什麽,但天子提到東南方向,倒是給了他一個另起話頭的機會。

“陛下提到韓節度,微臣不免想起陛下在東南的那位故人,聽說已由韓節度安排水路,輾轉到了上津渡,再過得四五日就能到奉天了。”

德宗一怔,施然笑道:“敬輿固然筆力了得,胸懷更是少壯文臣中罕有的遠闊大氣。朕這位故人,杭州刺史李泌到了以後,你多與他學學。”

“喏。”

德宗起身,正準備在霍仙鳴的攙扶下去寢殿歇息,忽然想起一事:“聽太子說,皇甫中丞的妻氏,有身孕了?”

陸贄道:“應是如此。當初陛下仁厚,令太子、太子妃為這宋氏的娘家人,送其出閣,太子妃似乎詢問過這宋氏,是否要回潞州,但這宋氏,並無此意。”

德宗“哦”了一聲。又道:“便留在奉天罷,左右是中丞家眷,也吃不得什麽虧。至於那皇甫珩,倒真是一員驍將,勝仗打了一場又一場。不過眼下京畿局勢尚未明朗,朕對吐蕃人,也並非一味信任。朕覺得,皇甫珩所部,不如留在平涼附近待命,敬輿以為如何?”

“陛下所言甚是。”

……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渭水之濱的春天,同樣眷顧了鹹陽城東郊的兵營。與大唐帝國西北邊疆比,京畿蓬勃又柔雅的春意,是朔方將士們以前從未領略過的。

然而他們無心欣賞。

和同在鹹陽的神策軍比,朔方軍自去歲初夏,就離開了本鎮,跨越整個關中平原,去到魏博打田悅。已經在外征戰了快一年的朔方軍,饒是素以吃苦耐勞著稱,那種因春和景明而更為熾烈的思鄉情緒,也難以遏製地在營地蔓延開來。

朔方節度使李懷光當然發現了這個現象。但他除了稍稍縱然將士們在營外軍紀松弛些外,並無其他慰勞舉動。

無奈啊!

勞軍,是要花錢的!

他李懷光畢生戎馬,功勳名號一籮筐,但要說資財,西北邊鎮如何能與潤州杭州或者益州劍州那種膏腴之地比得。

本來,李懷光也清楚,

以朝廷的規矩,打下長安,每個軍士應能得到三到五貫的賞錢,盡快進兵長安,以五萬朔方軍打朱泚和姚濬的一萬叛軍,就算他們躲在城牆高固的禁苑內,他李懷光仍有把握速戰速決,讓軍士們領得錢資絹帛,盡快回家。但是,惱就惱在,還有李晟的神策軍。

李懷光的長子李琟,有謀士之才,每駐軍一地,便善於布置探侯。上元節後,李琟很快就得知,李晟明著和父親李懷光合力拒簽吐蕃國書,暗地裡卻派韋執誼追上中使翟文秀,在國書上蓋了自己的大印。

待探侯再報,皇甫珩已領著尚可孤、駱元光獻出的一千神策軍,並吐蕃使臣及公主,西行接收吐蕃軍隊。

李懷光終於勃然大怒,衝到李晟帳中。

“李合川,大家都是武人,如今又同營協力,最應講義氣,你卻和老夫玩陰的!”

李晟早知對手會打上門來興師問罪,他深重地歎了口氣,仍以副手的姿態謙和道:“元帥,這是普王的意思。普王在咱們營中督軍,聖上派來的差事若沒辦成,普王自是擔憂受責,所以……”

李懷光不買帳:“如此說來你還受夾板氣了不成?李合川,莫當我是三歲小兒,我問你,普王當初到你營中,替你殺了劉德信,劉德信的兒子女婿逃到了尚可孤處,你趁機收並了劉德信所部的三千神策軍、佔了東渭橋糧倉。所以你和普王,本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二人合夥坑老夫,讓老夫在聖上心中,更成了不馴之臣,是也不是?”

李晟收起卑態,正色道:“元帥,我敬你位尊,你莫欺人太甚。我李晟的神策軍,好好地駐扎在東渭橋,是誰向聖上進言,要我過來合軍?我本躊躇,普王勸我顧全大局,都是勤王忠義之師,莫在叛軍眼皮子底下自亂陣腳,我也便一刻不耽誤地趕到鹹陽。方才你那般猜忌我,我今日便也要說句不怕得罪元帥的話,你莫不是要用我師做前鋒攻城,勝了,是你大元帥布兵得當,敗了,死的也是我神策軍將士。你說老夫玩陰的,你的心思,又磊落得到哪裡去?”

此前,甫一看到李懷光踢開李晟中軍大帳外的柵欄、怒氣衝衝闖來時,早有李晟手下機靈的牙兵去報了高振。

倆人正吵得不可開交之際,普王李誼掀帳而入。

“兩位莫再爭執,蓋印一事,確是本王授意副元帥為之。元帥,當日初見吐蕃國書,本王亦是義憤填膺,但事後細想,恐聖上疑我三人拒兵於京畿之外,乃另有所圖。故思慮再三,本王還是想了個法子,讓副元帥蓋印,如此也算給天家有個交代,而你元帥拒與吐蕃世仇為伍的朔方軍將氣概,也得以保全。”

李懷光被他一繞,有些發愣,旋即覺得這王爺字字句句聽著冠冕堂皇,真是將他李懷光當猴耍不成。但普王終究是人人皆知的天子愛侄,李懷光再盛怒之下也還有些理智,忍住了反詰的衝動,鐵青著臉對李誼道:

“普王既特來澄清,老夫也無甚可多說,這便告辭。”

普王面色沉冷,直言道:“如今賊泚篡據長安,天子播遷於外,元帥宜速速開戰,莫再遷延時日,莫非要叫那原來的涇師兵馬使皇甫珩,帶著一幫西蕃蠻子搶先攻入大明宮,元帥才想起來長安的西門北門在何處嗎?”

李晟聞言,忙又在烈火上添把柴:“若真如此,元帥此前禮泉一役的功勞,豈非也淡了?元帥,老夫雖方才與你言辭不諧,但國難當前,老夫與麾下神策軍亦甘為朔方軍前驅,直發長安,死且不悔。”

李懷光一雙虎目惡狠狠地盯了二人幾眼,重重哼了一聲,略一拱手,拂袖而去。

此後的大半個月,李懷光再也未找李晟議過事。德宗敕封“奉天定難功臣”的詔書發布後,李懷光一見李晟竟然也赫然在列,不由又是公開地發了一通脾氣:

“渾公瑊屢赴白刃,隴州韋皋堅守城池,邠寧韓遊環也是花了血本去勤王的,他們與我一同受封奉天定難功臣,理所當然。但李晟憑什麽也是奉天定難功臣?”

長子李琟見父親與此前在禮泉大戰叛軍的時候判若兩人一般,一直沒有發兵長安的意思,而且脾氣越來越暴躁,不免憂心忡忡。

李琟知父親性子執拗、自負功臣,又總覺得聖上處事不公,著實不太好勸。

他隻得去找姚令言。

“姚節度,晚輩始終仍覺得,節度當初奮力出京,來尋我們朔方軍,勸父親火急勤王,乃明智之舉。奈何如今這情勢……姚節度可有法子?”

姚令言雖寒症初愈, 面色仍是蒼白。他其實不過四十來歲,李琟瞧著,這姚節度卻在半月間蒼老了許多,竟還不如自己臨近花甲的父親精旺氣足似的。

李琟本以為,皇甫珩在聖上跟前忽然得寵的消息,會讓姚令言欣慰一些。現在看來未必,養子騰達,終是不能抵消親子犯下謀逆重罪所帶來的心意頹然。

姚令言輕咳一陣,靠於繩床上,無奈道:“世侄所患,又何嘗不是我所憂。然而細細想來,自禮泉一役、奉天解圍後,三個月來,哪件事讓元帥心下好受的?元帥,他是怕一旦真的出兵,有人在背後捅他刀子哪。”

李琟面有難色:“縮頭也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面上總不能失了忠義之師的勤王之色,吾等還是應盡快攻城。拖得越久,聖上疑心越重,那普王與李合川,也就越有機會編排父親的不是。”

姚令言輕聲道:“因珩兒去領吐蕃軍一事,你父親對我亦非從前那般好聲好氣,縱然世侄仍敬我三分、與我誠心商議,我又能在你父親跟前說得上幾句話呢?”

他說完,合上雙目,陷入沉默。

李琟無法,隻得告辭而去。

走出帳外,夜風一吹,李琟清醒了些。

他細細想來,姚令言自禮泉親手射了姚濬一箭後,便不像初來投奔時那般意志堅定熾烈。尤其是最近這些時日,據聞姚濬因箭傷而時日無多後,姚令言這位在兵變中實則成為各方節度使眼中的笑話的中年將領,似乎很有些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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