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在聽到紀墨說的這句話後,小臉上倒是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隻是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安倍泰親的“不行”讓那個還未成型的笑容又馬上斂了回去。
“我一定要去!”紀墨盯住坐姿端正,如同座鍾的安倍泰親,不肯放棄。
安倍泰親神情淡漠,他不再開口,卻衝著安倍衍卿瞟了一眼。
隨即,他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
安倍衍卿會意坐到紀墨身邊,伸出一隻手。
紀墨余光看見他的手向他的肩膀拍了過來,他明明想躲開的。
可安倍衍卿的這一伸手,卻讓他覺得周圍的空氣頓時無比粘稠起來,壓力倍增。竟是一動不動地由著安倍衍卿的那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把手撐在地上,分擔著這古怪得讓他直不起腰的壓力,寬大的袖子掩蓋住了他顫抖的手肘。
“拿上衣服,今晚你就暫住主室樓上,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帶你離開。”安倍泰親慢慢開口。
說完這句話後,他又抿了一口茶杯裡碧綠的茶水。
玉藻前識趣地緩緩從地上站起,看了眼一旁不言不語的紀墨,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舍,但又很快將離別的酸澀拋去。
她端起衣物,向安倍泰親一揖,無視一旁紀墨難言的樣子,離開主室後,跟著側緣上站著的仆人走上二樓。
見她離開,安倍泰親揚了揚下巴,示意安倍衍卿放開對紀墨的掣肘,“你為什麽要跟她去?”
“……”
“看上她了?”
“沒有!”
“最好沒有,她不是你能動的。”盡管安倍泰親的語氣並無任何變化,但紀墨也聽出其中的威脅之意。
“……大東寺真的有青龍妖丹?”
“誰知道呢,都說是消息。自然有真的,也有假的。這,我可不敢保證。”
“你……”
安倍泰親驀地輕笑一聲,“安倍紀墨,記住你的身份。”
他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妖,沒有一個好東西。能為我們所用,那是它們的福氣。”
衝著坐在後面的安倍衍卿揮了兩下手,“把他鎖自己院子裡,等那隻狐狸走了再放出來。”
“嗨。”
紀墨被安倍衍卿一路押回那座偏遠的小院,他臉上掛著一貫溫和的笑容,卻不願回答紀墨的任何問題。
臨走,紀墨在他關門前把手驀地伸向正在慢慢合攏的門縫,“她為什麽一定要覺醒?”
“因為會死。”安倍衍卿笑著將他捏住門板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不能覺醒的妖都會死。”
“所有生物的求生欲都很強烈啊,對不對?”他輕輕地推了一把紀墨,然後把門合攏,柔和的聲音透過高牆傳入紀墨的耳中,“明知道也許沒有結果,都一定要去試一下。”
紀墨後退一步,轉身就向內室走去――他要收拾東西,跟在那頭蠢狐狸後面。
清晨,夜露未乾,一縷陽光破開霧靄,照亮了玉藻前站在安倍大宅前的身影。
安倍泰親並沒有出現,為她送行的安倍衍卿。
“宗主大人已經寫好薦函,交給宮侍便可。”
“好。”
“那我就不送了,走好。”
“好。”
玉藻前也不想和這個看起來笑面虎似的的男人多廢話,她最想見的人都不願意為她送行,虧她昨夜因為歉疚一夜不曾好眠。
既然他如此薄情,那她又何必有什麽留戀。
再者,生死大事,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他救了她一命,她還了他一命,如此,便兩清了。
木屐踏在天青色的石板上,咄咄遠行。
青絲輕蕩,裙踞微擺。少女金褐色的瞳仁被晨曦照得透亮,毅然決然地向平城京奔赴而去。
這廂,被困在小院中,翻箱倒櫃的紀墨則意外地發現了這個小院的秘密。
他驚訝地望著因為不小心弄倒一套武士鎧甲,而變動的榻榻米。
一陣“哢哢”作響的機括聲過後,一條深幽的暗道就這麽出現在他的腳下。
他看了眼安靜的院門,小跑著拉上拉門,找了個小矮櫃抵住後,小心翼翼地扶著牆摸了進去。
陰暗潮濕的逼仄通道,隻能一直彎腰前行。
靜謐的漆黑中,紀墨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是什麽地方?
忽然腳下一個踩空,他踉蹌了兩步,再想摸著牆壁的時候,大張的雙手卻碰不到任何東西。
突如其來的開闊,讓一直靠摸著牆壁過來的紀墨有些無所適從。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氣與檀香。
嘩啦啦――
是鎖鏈被拉動的聲音。
“誰?”
嘶啞難聽的音色回蕩在這片濃重的黑暗中,更添古怪。
“你是誰?”紀墨不答反問。
兩點金色的光芒驀地顯現,如冰冷的金光琉璃,透著疏涼。
鐵鏈刮擦著石磚,嘩啦啦地,由遠及近。
“大天狗。”粗嘎的聲音繚繞在耳畔,像是說話的人就站在身旁。
紀墨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卻差點被後面的階梯絆倒。
“嘖,安倍家的人,怎麽一代不如一代?”
嘩啦啦――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紀墨似乎能看見有個龐大的身影蹲在他的前面。
“我聞到了老朋友的味道。”他翕動鼻子,輕輕嗅了嗅,“難怪這裡的禁製對你不起作用。小子,我等你很久了……”
“你等我?”紀墨更好奇了。
“你叫什麽名字?”
“安倍……紀墨。”
“嘶……你咬我幹什麽?!”這裡的妖精,怎麽不論男女都喜歡咬人?!
紀墨捂住自己的肩膀,瞪著黑暗中那一坨看不清模樣的黑影。
“願為吾主,安倍紀墨效忠!”
低沉的聲音回蕩於暗室,在那個自稱是“大天狗”的東西說完那段話後,鐐銬在他身上的鎖鏈忽然亮了起來。
破碎的金光,明滅間,寸寸碎裂,崩分離析。
那清脆的斷裂聲,在大天狗的耳中猶如天籟。
“嘭!”
擺放在安倍泰親書房內矮幾上的,一個金色琉璃天狗面具,忽然破碎成幾塊。
“他發現得可真快。”安倍泰親筆下不停,面具莫名其妙的碎成一堆石渣,並沒有影響到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