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慶問道:“拉桑溫不是投了老緬嗎?這麽說你們兩兄弟,一個在政府軍,一個在反政府軍,那萬一在戰場上碰到怎麽辦?”
“拉桑溫不會和咱們乾仗的!他雖然被老緬收編了,但他現在是兩不相幫,老緬拿他也沒有辦法,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再帶著人投咱們克欽軍,那不是更壞事?”
“咱們這邊就是這樣,哥哥被這家抓,弟弟被那家抓,一家人分別在幾個不同的地方當兵。前些年老緬沒來的時候,克欽邦的地方勢力多得很,拉幾十條槍就是一支隊伍。”
“要是有什麽事情,兩方勢力當官的就坐下來談判,如果商量不攏,那就開打,不過大家都是親親戚戚的,又沒有深仇大恨,都是吼得熱鬧。”
“有時連續打幾個晝夜,槍聲不斷,可兩方都沒有一個傷亡,當官的又坐下來談判……反正都是這樣扯皮。”
周慶聽得哈哈大笑。
老烏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現在好多了,那些小勢力要不被老緬收編,要不就投了咱們克欽軍,不過現在打仗也不像以前了,都是真刀真槍的乾,經常死人。”
周慶在一根粗大的紅木上坐了下來,不解地問:“現在你們克欽軍不是正在和老緬軍打仗嗎?你跑來打工,當官的難道不管?”
“怎麽會不管?逃兵抓回去都是直接槍斃的。”
老烏在周慶身邊坐了下來,八一杠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仿佛抱著的是他老婆。
“上半年老緬進攻我們駐防的地盤,打得很凶,我帶著手下的兄弟守一塊高地,一顆炮彈落下來,當場就炸死了四個,當時我也被震暈了,後來他們說我昏迷了兩天兩夜。”
老烏說著,臉上還流露出那種劫後余生的表情。
“我醒來之後,有點害怕,怕我死後家裡的老老小小會挨餓,生了病也沒有錢醫治,只能眼睜睜地病死!”
“於是我就一直說腦袋痛得厲害,沒辦法再去打仗,我們營長原來跟我大哥是戰友,我大哥在戰場上救過他的命,所以他一直都很照顧我,就讓我先回家養傷,等傷好了再說。”
“回家過了一個多月,老緬軍把進攻的重點轉到了拉咱,這邊就放松下來,部隊上也沒有過問我,正好聽我弟弟說你們來了,我就進了伐木隊,”
周慶同情地看著他,他連忙擺手:“我不是怕死!真呢……我不怕死!”
“我明白你的心情。”周慶點頭,“我只是在想,你家裡為什麽有那麽多人要你來養活?”
老烏表示不理解周慶的想法,“多嗎?在我們這邊,一家有七八個、十來個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在家裡排行老三,上面有兩個哥哥,前年他的大哥在戰場上遇難,於是他就“升級”當了老二。可是不久之後,他的二哥也在和政府軍的衝突中戰死,父親也遇了難,烏老三便成了實際上的“烏老大”。
以前沒打仗的時候,他的父親會帶著他們兄弟幾個去中國做點小生意來貼補家用,日子總算能過得下去。但是現在,家裡的男人只剩下了他和他的弟弟烏麻都烏老四。
兩個人當兵賺取微薄的一點報酬,卻要養活媽媽、他的妻子、兩個妹妹、兩個兒女,以及另外被炸死的一個姐姐的三個孩子,沉重的負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而且他的弟弟馬上就要到結婚的年齡,結婚之後就要分家出去,到時所有重擔都要壓到他一個人身上。
…………
下午五點鍾的時候,
拉坤終於把東西送了過來,一共十二枝槍,一千發子彈。 老烏只看了兩眼就開始嘟噥:“我就說沒好貨的,這種貨色送人都沒人要。”
周慶拿了一枝出來看了看,也不怪老烏念叨,這些槍確實很破舊,但拉坤也有道理:“槍拿來只是為了對付林子中的毒蛇猛獸的,又不是要和人打仗,要好槍來做什麽?”
老何在一邊一如既往地催促:“現在槍和子彈都送到了,你們趕緊去吃飯,吃完了我好送你們回去。”
為了方便來往的貨車司機,大料場的食堂從中午過後就是一直開著的,周慶和老烏跑去大吃了一頓,然後心滿意足地坐上皮卡車往林區走。
營地上方炊煙嫋嫋,周慶左右肩各背了六枝槍,讓老烏扛上裝子彈的木箱子下了車來就直奔周洪強住的帳篷,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帳篷門口圍了許多人,隱約還能聽見裡面有人在大聲爭吵。
外面看熱鬧的工人全都探頭探腦地向裡面看,沒有人注意到周慶和老烏回來,兩人又走近了幾步,就聽清楚了裡面吵鬧的聲音。
“周慶他們那個工隊惹的禍,為什麽要讓我們去找什麽蔓陀蘿?今天下午的工錢誰來付?耽誤的工天算誰的?”
這聲音猶如破鑼, 非常特殊,在伐木隊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他就是一直不服周洪強當伐木隊隊長的工頭胡宏彬。
既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周慶便停下了腳步,聽聽他們要說些什麽。
“老胡說得沒錯,要讓他們工隊的人自己去找。”這個附和的聲音周慶也聽出來了,是在候橋吃飯的時候就感覺有點看不慣他的楊永松。
破鑼聲音越說越帶勁:“周洪強,你處事不公,根本就不配當伐木隊的隊長!”
“昨晚周慶他們工隊惹來蛇群攻擊咱們的營地,他要負全部責任,後果就要由他自己承擔!我今天就明跟你說了,明天我們不會再去找什麽瘠薄花!”
周洪強的聲音同樣不小:“不去找可以,但是你們工隊砍伐的木頭我也不會給你收方!”
胡宏彬吼道:“從明天開始,我這個工隊不要你管,轉運木材和收方的事情我自己去和大料場老何交涉!”
“不要我管?不要我管你就跟老子滾出伐木隊!”周洪強一聽胡宏彬竟然不服管,頓時火氣就冒了上來,開口就帶上了話把子。
胡宏彬毫不示弱,一串髒話滾滾而來:“你有什麽權利喊老子滾?老子的工錢是你付的?你特麽的也是給陳總打工的,不要想在老子面前耍威風!老子告訴你,那個小B崽子自己惹的禍,不要想找別人來幫他擦屁股!”
“草尼瑪!”周慶在帳篷外面聽得心頭火冒三丈,你特麽和周洪強爭權關老子什麽事,你一口一個小B崽子地叫,真當老子乾不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