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沒等李建明問明白,這時,石橋對面的大路,一輛銀白色的小轎車開來,一邊靠近一邊急促按著喇叭。
“曉峰來了!燕兒,快!快把你爹搬上車!鄉親幾個都搭把手!”
“沒事的別圍著了!讓個道!趕緊的!”
村民們中有領頭的連忙大喊著招呼起來。
很快,大家夥七手八腳地把流血不止的老人抬上後座,血跡沿途滴了一地。
車子絕塵而去,送往鎮上的醫院。
但看著地上這一大攤血,估計鎮醫院都不敢收,還得往縣裡去,路程起碼一個半鍾頭。
曾老頭這口氣兒,恐怕是吊不上來。
橋邊的村民們都發出各式各樣的唏噓,議論紛紛,也有搖頭感慨的,人群漸漸散開,只剩下猩紅一片的血泊,觸目驚心。
“報案了嗎?”
李建明手有些抖,他剛才幫著抬曾老頭上車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傷口在頸部,出血量很大,而且一直沒止住,毛巾濕了十幾條。
老頭進氣少出氣多,別說去縣醫院,進鎮裡都難,半道上就得咽氣。
也就是說,這條人命保不住了。
而作為石橋村的村官,村子裡出了這樣的命案,李建明實在不確定自己將要面臨什麽處境,擔責是肯定的,隻是大小的問題。
所以,李建明沒有選擇跟著上車送增老頭,而是留了下來。
因為他的當務之急,是要配合馬上到來的公安部門以及村民,把殺人逃竄的凶手李由遠給抓住,絕不能讓他在山裡逍遙法外!
隻有這樣,李建明才能給自己加分,才有保住頭頂烏紗帽的可能。
如果到最後,人死了,凶手還跑了的話,那他李建明的仕途,就真的完球了。
“報案了,鎮上派出所的陳所長說半個小時到,讓我們先保護案發現場,盡量控制住李由遠。”
之前領頭幫忙的那個村民,名叫王興求,就站在李建明不遠,聽到他發問,走了過來,點頭說道。
“那怎麽就讓他跑了?還上了仙石山?!”
李建明回過身,臉上有明顯的憤怒。
“當時現場沒幾個人,由馬虎手裡還拿了把刀,誰敢過去抓他?”
王興求反問。
李建明聞言,頓時狠狠攥緊拳頭在電線杆上砸了一下,有種無處發泄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他才轉過頭,面色陰沉:
“由馬虎到底是什麽情況?他要這樣拿刀砍人?和曾老頭有仇?”
“這我倒是不清楚......”王興求先是搖了搖頭,忽然又看向左前方,揚起手大喊:
“楊大嫂,楊大嫂?過來一下,李村長問你點事!”
楊大嫂就是之前去村委大院叫李建明的胖大媽,她家住這一片,和李由遠以及被砍的增老頭都是幾步路的鄰居。
她正站在遠處,和幾個差不多體型的農村婦女,對著這邊的血跡指指點點,聽到王興求喊,猶豫了一下,才走過來。
“李村長,你找我是想問由馬虎跟曾老頭他們兩個什麽矛盾的,是吧?”楊鳳桃一猜就是這個事。
“對。”
李建明點頭,緊接著就兩根眉毛皺起:“楊嬸,聽你這話,他們兩個確實是關系不太好?”
楊鳳桃擺了擺手:
“何止是不太好,這幾天,沒一天不吵架!”
她講起最開始的起因,問題出在一個小小的天井上。
……
李由遠是石橋村僅剩的幾家貧困戶之一,直到現在,還住在那所土磚黑瓦修建的老房子裡,這全村人都知道。
這所幾十年前的老屋,有一個特點。
它是帶天井的。
由於是鄰居,李由遠家的天井和曾老頭家的天井連在一塊,兩個天井中間,隻隔了一堵牆。
前幾年,曾老頭翻修了自家的天井,用水泥全部重新糊一遍。
本來這事很正常。
可誰也不知道,這老頭多了個心眼,悄悄把他們家天井的地勢給修的一邊高一邊低,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但隻要一倒水,就會發現水都是自動往一邊流。
曾老頭其實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圖省事兒。
地勢低的那邊有一個排汙水的小孔,可以直接排向李由遠家的天井,然後再經由李由遠家的天井,再排出去。
各家的天井相互連通,構成一個簡單的排水系統。
曾老頭翻修過後,就能保證汙水自動從其中一個排汙孔排走,而不需要再拿掃把費勁地導引。
隻是恰好選擇了李由遠家的方向,作為地勢低的一邊。
這個事過了好幾年,李老漢都沒怎麽注意,畢竟排水過來很正常,反正都是要排出去的,方便大家夥嘛。
可就在前幾天,曾老頭估計是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尿桶滿了,又懶得去外面倒,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迷迷糊糊一順手,就倒在了天井裡。
一桶又騷又臭的尿液,全都流向了李由遠家。
曾老頭倒是省事,拿水一衝就完了。
但這桶尿,可把李由遠老倆口給熏得夠嗆!
當時李老漢就發了火,想把那些騷尿用掃把掃回去,沒曾想,不管他怎麽掃,這尿都往自己家天井流,這才發現,天井的地勢被曾老頭這個老東西給玩了貓膩。
李老漢氣的是七竅生煙,拿著掃把找上了曾老頭家的門,把曾老頭堵在屋裡,就開始罵他一些生孩子沒,乾缺德事兒之類的話。
曾老頭理虧,被罵也是活該,他自己也知道,幹了錯事,昨夜裡倒完沒多久就後悔了,本來是準備第二天大早去找李由遠賠個禮。
沒想到剛起床沒多久,李由遠就氣衝衝地找了過來,指著他鼻子一通狂噴。
曾老頭好面子,眼看著鄰裡鄉親都聽著聲過來看熱鬧,就覺得自己這張老臉掛不住了。
當著一群人的面,非但不承認倒的是尿,還跟李老漢對噴起來。
什麽前年你家的狗咬死了我家雞,去年你家雞糟蹋了我家的菜……反正各種陳芝麻爛谷子的糟心事都擺到了台面上,一條條地拿出來說道。
一開始,還隻是兩個人對罵,後來就演變到兩家人對著吵架。
吵了好幾天,都不帶歇著的。
直到昨天下大雨,出不了門,兩家人才剛剛消停了點兒。
本來以為這場鬧劇漸漸要偃旗息鼓。
結果誰也沒料到的是。
今天早上,天剛亮,李老漢突然跟瘋了似的,到處找豬。
說是昨夜裡特意關上而且還插了插銷的豬舍門,不知道被誰從外面打開了,家裡那頭養了兩個多月、一百多斤重的豬跑了出去,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李老漢帶著老伴找了一上午,最後還是沒找著。
附近的人除了曾老頭家以外,他們全部問了個遍,都說沒看見外面有豬。
李老漢心裡這個難受啊,簡直在滴血!
剛巧,路過石頭橋的時候,曾老頭跟幾個村民在這討論買六合彩的事,一本六合彩寶典傳著看,正好, 就有一句生肖秘訣提到了豬。
於是曾老頭想起李老漢丟豬的事情來,哈哈大笑,還說這豬肯定是下大雨被洪水衝走了,找一輩子也別想找到!
李老漢站在一邊,聽著曾老頭笑的那麽高興,心裡怒火萬丈,也一下被這句話給點醒了。
看著大雨過後水位高漲的河流,再聯想到故意被人打開的豬舍門以及怎麽找也找不到的豬。
李老漢頓時鑽了牛角尖,覺得肯定就是曾老頭,把自家的豬趕到了河裡,讓它被大水衝走!
這無恥下流的老東西,絕對乾得出來這種事!
因為忙著找豬,連傘都沒顧上打,在淅淅瀝瀝小細雨裡淋了半天的李老漢,越想越覺得氣,越想越不是滋味。
曾老頭還在那笑,甚至發現了李老漢也沒停,反而笑的更大聲。
頓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惡意湧了上來,李老漢眼睛一紅,衝回家,跑到灶房裡拿了把菜刀,再折返回來。
本來想趁曾老頭不注意,直接從背後對著胳膊來一刀,可靠近的時候,腳步聲被聽到了。
曾老頭回頭一看,菜刀已經到了面前,嚇了個半死,下意識閃身一蹲,結果胳膊是沒砍著,把脖子給抹了。
當時就滋滋的往外飆血。
在場的幾個老頭都傻了,拿起六合寶典瞬間開溜。
李老漢也傻了,仿佛一盆涼水從頭潑到底。
呆站了幾十秒鍾,似乎才明白過來自己幹了什麽。
拔腿就開始往仙石山方向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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