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愁善感的女子為悼念李木楊,原創了一句殘句,她卻不知李木楊的那首七言絕句其實是盜版的,也可以說是改版的。
這首詩原創最早是中唐詩人元稹的七言律詩,原詩是:
四十年前馬上飛,功名藏盡擁禪衣。
石榴園下擒生處,獨自閑行獨自歸。
三陷思明三突圍,鐵衣拋盡衲禪衣。
天津橋上無人識,閑憑欄乾望落暉。
後來被晚唐的黃巢改編成了七言絕句,黃巢起義失敗後隱姓埋名在洛陽城做了和尚,就寫下了“記得當年草上飛,鐵衣著盡著僧衣。天津橋上無人識,獨倚欄乾望落暉。”
這首詩中唯有最後兩句是元稹的原創。
李木楊當時就覺得自己與黃巢還是有些像的,黃巢起義縱橫沙場,自己是戰地軍醫,也算縱橫沙場,黃巢脫下鐵甲隱姓埋名,自己是脫下白大褂變成另外一個人,而且都生活在洛陽,都沒人認識,所以就再次改編了這首詩。
但終歸還是後面的兩句,讓他共鳴。
此時的李木楊正在野外一間破敗的道觀內烘烤著虛弱的身體,雙目緊盯著手腕上的健康手環。
自從上次救活趙廣生後,他就一直帶著這個手環,以便隨時監控自己的身體情況。
這是一種智能芯片手環,具有多種功能,比如走步計數,健康檢測等等,在平常百姓中不算什麽稀罕物。
但李木楊這種不同,它還是個微型電腦,可以將病人的資料傳輸回總部備案,當病人再次生病時,總部會生成一份過往診治檔案,提供一份適合患者的配套治療方案。
由於它通體圓潤黑色如玉,李木楊習慣的稱它為黑環,在外人眼中如同一個黑色的鐲子。
李木楊原以為來到這個世界黑環會徹底失效了,可是眼下看似乎不僅沒有失效,而且還在進行著一種奇怪的改變。
昨日站在天津橋上,不知道被誰扔到了河裡,當時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因為這副身體不會游泳,這種技能是不會因為穿越而自然帶來的,游泳注重的是身體的平衡,需要鍛煉建立新的平衡來打破舊的平衡,他還沒來得及做這方面的鍛煉。
但他懂得自救,當他落入水中後一邊掙扎一邊開始脫外衣和鞋子,但終究逃不過河水的凶猛,也沒有幸運的流到回水區,而是直奔下流而去。
當他順著河流離開洛陽城後,已經喝飽了,也沒了力氣,身上只剩一條內褲,襯衣以及防彈背心,還有就是隨身攜帶的急救包。
他已經沒有力氣解掉防彈衣了,也不舍得扔掉急救包,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與上次一樣,他被榴彈炸飛時,逃生包陪伴著他在空中翻滾,這一次,是急救包陪伴著他隨波逐流,也不算孤單吧。
當他的身體即將沉入水中,再沒有力氣上來之時,他驚訝的發現,他手腕上的黑環有一個小孔正在呼呼的冒著氣泡,而且還沒完沒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
連忙從急救包裡取出一個乾癟的氧氣袋,將導氣管插在了黑環的小孔處,很快氧氣袋被充滿了氣體,變成了一個漂浮袋,就這樣他也沒了力氣,抱著漂浮袋飄向遠方。
直到郊外的一處回水區,他爬上了岸,也終於使出最後的力氣,對著月亮怒吼了一聲。
這裡是荒郊野外,只有一座破敗的道觀,還沒有人住,也就沒人見到他的慘狀,不過天無絕人之路,道觀雖然沒人,但櫃櫥裡卻找到一身乾淨的道袍,
以及道士的鞋子。 有了這些他就不怕見人了,但他也不急於穿上,著烤著炭火,眼下他隻想知道黑環到底怎麽了?他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麽了?
黑環的小顯示屏不停的閃爍著,像是被水泡得短路了,李木楊不懂得修理電子產品,他想快點摘掉黑環,免得漏電傷到自己,黑環有個卡扣,如今卡扣似乎是粘合上了,想摘也摘不掉了。
正當他焦急時,一股電流擊了他一下,隨後便覺頭痛欲裂,各種曾經熟悉的器具藥品設備在腦海中閃過,小到一粒藥片,大到核磁共振儀,足足閃過十多分鍾,隨後又是一堆數字符號圖像在腦海中閃過。
他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他很煩躁,很不喜歡這種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
與此同時一條褐色的土公蛇正不知死活的靠近這個煩躁的人,還昂了昂頭向他宣戰,李木楊毫不猶豫猛一揮手抓住了土公蛇的七寸,隨後左手出現一把手術刀,猛一劃過,土公蛇的頭飛了出去。
隨後,又是一幕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那是蛇的肝髒,胃,胰髒,膽囊,小腸,氣囊,以及未發育完全的蛇蛋。。。
蛇蛋有十二個。。。
無論多麽堅強的人,也無法抵抗非自然帶來的恐懼與疼痛,最終,他放棄了抵抗,又一次不甘的暈了過去。
。。。。。。
道觀五裡之外,林間正在進行一場廝殺。
三十多名皮甲兵正在追殺騎馬的三人,林間四處都是雜草斷枝,馬匹無法快速奔跑,而三人又不熟悉地形,幾個來回間又陷入軍兵的包圍中。
三人的裝扮如同獵戶,背弓佩刀,只是身下的馬匹高大健碩並非一般。
“李唐斥候,你們被包圍了快快下馬投降!”軍隊之中一名騎馬的校尉的喊了一嗓子。
隊伍漸漸圍攏。
“奶奶的,跟他們拚了!”一名壯漢揮起長刀策馬衝向前方,試圖殺出一條血路。
“二哥,你跟在我後面。”另一名俊秀的少年也是揮起長刀緊跟壯漢。
被稱為二哥的男子策馬跟上之時,摘下身後的弓箭,一個呼吸間發出一隻箭矢,一道銀光在迷離的晨色中呼嘯而去,隨後一道血花綻放,射穿了一名攔路衛兵的喉嚨。
壯漢與少年左右揮刀,折槍,劈砍,血光四濺,硬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
“放箭!”
在校尉的命令下,十余名弓箭手並排而立,快速的放出一排箭矢,整齊的飛向前方三人。
此時的少年已經從衛兵手中奪得了一隻長槍,掉轉馬頭,仿佛如魚得水,長槍揮舞間箭矢被打落在地。
原以為會逃走的三人,轉瞬間折馬殺了回來,揮舞長槍,儼然不再是民間的獵戶,而是久經沙場的勇士,殺入敵軍,不死不休。
樹乾枯草染上鮮紅的血,東方泛起魚肚白。
。。。。。。
道觀之內,李木楊穿好了衣服和鞋子,正在吃著烤好的蛇肉,
有肉吃的他心情並不太好,他感覺老天爺在耍他,而且還沒完沒了。
他自小是個孤兒,七歲離開孤兒院進入學校,十四歲便進入日內瓦少年醫科大學學醫,十八歲進入加州醫療學院深造,十九歲獲得地衛組織頒發的沙漠紅十字勳章,從此成為一名戰區醫生。
在加州學醫時認識了一名女友,二人一起來到戰區,後來戰區發生了一種奇怪的傳染病,女友受到了感染,導致病毒性腦炎被送回國,最終成為植物人,隔離在一家特殊病醫院內。
女友在神志清醒的時候還讓他回國去陪她,他沒回去,一是女友被隔離治療,他回去也於事無補,再有,他不想離開這個戰區。
他是個孤兒,在一位神秘人的資助下學的醫學,他也從未見過這位神秘人,還總能接到他寄來的禮物,時間久了,李木楊便稱他為長腿叔叔。
長腿叔叔不僅資助他的學費,還井井有條的安排著他的人生軌跡,讓他少年學醫,深造,再深造,以至於他通過各種高端考核,成為了加州醫療中心最年輕的心腦外科專家。
而他畢業後長腿叔叔再沒安排他的出路,也沒要求他給予任何回報,有種被放飛的感覺。
可他卻覺得欠了長腿叔叔很大的人情,卻不知如何償還,所以他選擇了做無國界戰區醫生,既然不能償還人情,就將這身醫術獻給更需要醫術的戰區,幫助那些遭遇不幸的人。
然而此時,他忽然覺得他的人生是個笑話,成為心腦外科專家卻治不好女友的腦炎,明知留在戰區隨時會死,卻不舍得離開,從小就是個孤兒,又孤單的死去了,而且是客死他鄉,甚至連骨灰都無法回國,荒郊野外不會有人為他收屍的。
這是他的前世, 他為了更好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一直不去想前世的過往,如今他的身體再次發生了變化,依然與這個急救包有關,剛剛發生的一切已經基本清楚了。
也就是說現在他的意念能控制黑環,一是能取出他所需要的器具和藥品,二是能利用黑環對人體或者物體進行掃描,準確的說他具有了超聲和CT的能力了,那麽在這個時代診病變得簡單了,手術也不再怕沒藥了。
同時還有一個醫德點的顯示,目前代表著什麽還不清楚,上面記錄著治療趙廣生獲得了100點醫德,解刨屍體查出死因獲得200點醫德。
現在他已經能清晰的意識到這一切的變化就是讓他繼續行醫,而且還在用醫德點來記錄他的行醫歷程,為什麽會這樣,他想不通,他也不認為這是什麽小說中的穿越福利,在這種科技落後的時代用高科技行醫,只會有兩種可能,一是不被認可,那麽就會被人當成妖魔鬼怪抓起來,二是被認可,那麽全天下的人都會找他來治病,每天光是闌尾炎切除術就得做個幾十台,史書上記載,急性闌尾炎是這個時代死亡率最高的疾病。
病人不死了,他也得被累死,前提還得是沒惹惱某個皇親國戚,否則不是被累死,而是被碾死,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想起這些心情怎麽會好,他本想等陸士季回來娶了陸元子,便去終南山隱居,佔個好位置,一代代傳下去。。。
眼下人生軌跡似乎將要再次被改變了。
李木楊仰天長歎,
我這個該死的無處安放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