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楊睡的很晚,一大早就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了。
推開房門便見許醫工在院子中大喊大叫著,每個屋亂跑著,嘴裡聽不清在喊著什麽,似乎還帶著哭腔。
李木楊看到是許醫工便鬱悶的歎氣,這可真是個事兒媽啊。
劉醫工前來匯報,原來是悲田坊丟了一個女病人,而這個女病人跟許醫工相識,從劉醫工的話語裡聽得出來,不是一般的相識,應該是相好的意思。
“崔雪,你在哪啊?別嚇我,你出來啊...”
哀嚎聲在悲田坊上空繚繞著,悲人們紛紛走出房門,或站或坐,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許醫工,他們都明白發生了什麽,一個叫崔雪的女孩丟了,或者說是走了,但肯定不是死了,因為收屍女沒來過。
而崔雪與許醫工的關系大家都知道,郎有情妾有意,只是都明白崔雪為什麽不辭而別。
以至於讓這個大男人鼻涕一把淚一把,跪在院子中間竟然哭了起來。
李木楊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無語的看著他。
悲田坊本來就不是監獄,病人願走願留從來都沒人管,所以李木楊倒也不在意丟個人。
只是過了一會兒,許醫工似乎想起什麽事,轉頭就對李木楊大吼起來:“都怪你,是你逼走了崔雪,你就是個劊子手,她若死了,我和你拚命...李木楊,她只是個弱女子,你怎能這麽對她啊?”
李木楊歪了歪頭,聽得雲裡霧裡的。
此時,陸元子和芸兒剛進悲田坊,恰好聽到了許醫工的這句話。
芸兒咧咧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聽這話音好像是出了什麽大事啊...
陸元子也是愕然的看向李木楊,好像在問你把誰怎麽了?
譚五則面不改色,低著頭站到了許醫工的身邊,在他心裡,已經將李木楊當成了自己的主子,不論李木楊做了什麽,只要有人威脅到李木楊他就會出手的。
李木楊攤了攤手,起身進屋道:“譚管家,把他帶進來。”
李木楊坐在案前,翻開悲人檔案,譚五幾乎是把許醫工扔進來的,劉醫工在一旁安慰著許醫工,許醫工依然瞪著血紅的眼睛,誓要與李木楊拚命的意思。
“你說那人叫什麽名?”李木楊翻著檔案問。
許醫工被譚管家按著,齜牙咧嘴瞪著李木楊。
劉醫工道:“就是崔雪,外科一號病房。”
“崔雪心悸脈弱咽紅,你卻安排她住在外科,你懂得什麽醫術!”許醫工氣憤道。
李木楊看著崔雪的病案點頭道:“許醫工,首先你還沒有理解我所說的外科是什麽意思,其二,病人願走願留是她自己的事,悲田坊無權干涉。”
“不是這樣的!”許醫工急道,“崔雪病的很重,但她很堅強,她不願意離開我,昨天是你三番五次的為難我,她是心疼我才主動離開這裡的,就是你逼走了她,她若死了,你就是罪魁禍首!”
李木楊醒悟的點點頭,笑道:“醫患戀是吧,看來這次該綁你三天三夜了。”
“許醫工,”劉醫工急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嘛,將你和崔雪的事告訴李醫師吧,說完咱們好想辦法找崔雪啊!”
劉醫工三番五次的勸說之下,許醫工這才冷靜下來,說起了他和崔雪的事。
許醫工原本是河北定州疾患司的醫師,與崔雪自小就相識,他們兩情相悅,可是,只因許醫工出身低微,崔家不同意這門婚事,
後來竇建德自立為王,他就和崔雪借著戰亂逃出定州,一路流浪到洛陽,許醫工傾盡所有給甄維好處,想要在洛陽疾患司謀個差事,結果,甄維就將他打發到悲田坊做了醫工,許醫工本來是不想接受這份差事的,可是崔雪在逃亡的路上染了心疾,反覆發作,思來想去,他和崔雪都無家可歸,而且崔雪的病也總發作,隻好選擇了悲田坊,崔雪住在悲田坊,許醫工也可以照顧她... “如此說來,你還是有以權謀私的嫌疑了。”
李木楊緩緩站起身,許醫工還想再說什麽,李木楊擺了擺手道:“眼下不是懲罰你的時候,找人要緊,以崔雪的病情,她走不了太遠的路。”
陸元子問道:“她到底是什麽病?”
“她是扁桃體炎反覆發作引起的心肌炎,我的計劃是先切除扁桃體再治療心肌炎,以她現在的情況心臟病很有可能隨時發作,很危險的。”
扁桃體是什麽,陸元子沒有聽懂,但也聽明白了,病情很重,隨時都會死掉。
許醫工聽李木楊這麽說身子又萎了下去,臉色更是白了,如同看到了崔雪的屍體一般,目光空洞的看著地面。
“許醫工,你鎮靜一下,快想想崔雪都能去哪啊?”陸元子催促著許醫工。
許醫工茫然的抬眼,一時也想不出崔雪能去哪,他和崔雪都不是本地人,這邊沒有親屬的。
陸元子又問:“那崔雪有沒有留下什麽話或者物件?”
“有,她把耳墜子留給了我,這是她身上最值錢的物件了,從老家帶來的,曾經她想變賣我沒同意,她卻留給了我...”
許醫工打開一個小布包,裡面是一件精致的珠玉耳墜,看得出崔家是個大戶人家,這種價值不菲的耳墜連陸元子都不舍得買的。
陸元子看著耳墜似乎更能理解了崔雪臨走時的心情,或許這是女人特有的一種情感。
陸元子喃喃道:“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璫。”
“什麽意思?去江南了?”李木楊間陸元子若有所悟的表情,以為她明白了什麽。
“不是的,”陸元子微微搖頭,“這句話出自洛神賦,意思就是說不曾以柔情來表達愛意,只能贈以明璫作為紀念,前句話應該是,‘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崔雪她...”
陸元子說到這眉頭又是一緊,那崔雪怕不是自殺了?
李木楊道:“洛神賦?那不就是寫洛神的?”
一旁的醒兒驚訝道:“呀,她不會是像李公子一樣跳洛河了吧?”
李木楊白了一眼醒兒。
但,大家也都想到了這個可能,崔雪的身體不好不可能再回老家,又不想連累許醫工,所以一死了之也有可能。
這就是詞中所說“贈予明璫,逝於異鄉”的意思。
那麽崔雪投河的可能性的確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