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煙柳街，聽雪閣前已經聚集了人山人海，但是我就像一顆避水珠，所到之處人人避之若浼，罵聲一片。

“狗官就是狗官，竟然公然逛窯子！”

無國律令格式明文規定朝廷命官不得出入煙花之地，可秦樓楚館本來就是針對達官貴人開的，尋花問柳的官員自然不少，就連禦史台的禦史們也監守自盜，誰又來監管其他官員呢?隻不過其他當官的大多都是偷偷摸摸地來，唯恐別人看見。

這群愚民總認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不過是把當官的黑暗面都揭開了挑明了，別人都是藏著掖著，他們就以為我是奸佞，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才是忠良，我懶得和他們理論，走到哪裡都有人讓路不是更好麽?

“你們看，那狗官後邊的不是胡公子嗎?”

“我還考慮讓他當我女婿，我女兒要知道他也來這種地方不知該多傷心！”

“虧我家娘子天天和我說胡公子怎樣潔身自好，還不是和老子一樣?”

“臥槽！他真是個男的?我一直以為他是女人，還以把他娶回家為己任！”

不同於女子對灰狐狸的愛慕，這些男人之間充滿著揮之不去的酸味。

鑼鼓喧天，繡球自紅衣女子手上脫出，直飛向――我。

然而，我身邊緊貼著一個比我高出半頭的阻礙。

“灰狐狸，你總跟著我幹嘛?難不成一會我搶到繡球，洞房花燭美人在懷時候你也要旁觀?”

我的指尖剛剛觸及繡球便被灰狐狸彈了開去。

“成仙首先要六根清淨，我先幫你戒色！”

他借著身高優勢，絕不給我接觸繡球的機會，每次我與繡球失之交臂，樓閣上的紅衣女都懊惱幾分。

灰狐狸也太不解風情了，難得有人沒被他的傾世容顏迷住，反而對我一見鍾情。

“我才不想成仙，我隻是肉體凡胎，理應有七情六欲。”

我盯著繡球，暗中思索著如何將灰狐狸支開。

“肉體不過是一副皮囊，並無思想，使你產生七情六欲的乃是七魄，而你七魄皆為魔魄，魔性本惡，當你色.欲熏心，喪失理智，精魄上腦，恐怕會做出一些你都無法控制的事。”

我想到了那一夜對端木蘭所做之事……

“你竟然對端木將軍……”

我心虛反駁:“那叫情趣你懂不懂?你師父沒教過你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不要亂讀心嗎?”

他乘勝追擊:“你也意識到了自己魔性的可怕了吧?還要執迷不悟嗎?”

我嘴硬死不承認:“……隻有那一次而已。”

他突然苦口婆心起來:“你可不只精魄出自於魔，而是七魄皆為魔，七魄主導人的喜怒哀懼愛惡欲，只因你的命魂為仙魂，又強大到足以壓製七魄，才使你平日裡不致魔性大發。”

繡球貌似也對我情有獨鍾，總往我這飛，我盯著又飛過來的繡球，對灰狐狸的話沒往心裡去，隨口應到:“照你所說，我的魄自有我的魂約束，它們知道分寸，就不勞您大駕了！我先搶到繡球再說！”

眼看著繡球再次位於我頭頂之上，精蟲上腦的人早已不懼我的天煞孤星身份，推推搡搡之下我周圍也擠滿了人，我按住一人肩膀飛身躍起欲抓繡球，一隻狐狸爪將我按了下來，同時他另一隻爪掐了個訣，繡球直飛上天，直到縮小到再也看不見蹤影，引得周圍一片茫然。

“若你一時衝動失了神智鑄成大錯就徹底魔化了！”灰狐狸見我*有些惱怒。

“那又如何?人類也有衝動犯錯的時候。”我才不信他的聳人聽聞。

他緊緊扣住我手腕說:“魔與仙相反，越是混血越強大，當今魔尊便是人魔混血，十六年前攪得魔界腥風血雨。而你是仙魔人三位一體，你就不怕因為你而造成六界血流成河哀鴻遍野嗎?到時候你再也回不去仙界了！”

真不懂他為何對成仙這麽執著，我才不認為我是從仙界來的，神仙即使遭到貶謫，也會潔身自好，就像無止境，可我從小到大都和潔身自好四個字沒什麽關系。

回不回仙界無所謂，但我不太想變成真的“天煞孤星”。

我望著天:“你也太高估我了，我隻想做個普通人。”

他望著我:“你獨一無二的魂魄注定你不能普通。”

雲層中傳來了魔影的信號，我稀薄的傷感一掃而光。

我笑問:“成仙到底有什麽好?聽你所說我反倒覺得當個魔更加逍遙自在！”

灰狐狸充滿了儀式感說:“仙性純良，魔性本惡，我欲成仙，普度眾生！”

“你還是先解救眾生吧，繡球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來是會砸死人的。”

灰狐狸環視一周，眾人還都眼巴巴地望著天上。

他也有些困惑:“啊?繡球還沒下來?我的法術增進了這麽多?”

我笑嘻嘻地說:“有可能繡球像月亮一樣圍著我們繞圈呢， 你仔細找找！”

一抹紅光衝天而去。

自己成仙的欲望這麽強烈，還勸我六根清淨，真是隻傻狐狸。

繡球早已被魔影接住，此刻正在我手中，終於支開了他！

我成婚收了許多賀禮，還有諸多宮裡的賞賜，其中不乏稀世珍寶，我也沒有鑒賞的眼光，隨便用一隻玉鐲就聘下了香雪蘭的初夜。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天如雞卵，地如卵黃。當胡緋離繞整個大地一圈後才發現自己上當，他回來後趴在聽雪閣窗戶上――

羞憤難耐，面紅耳赤。

胡緋離心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不要亂讀心”，憤恨地走了。

我懷抱溫香軟玉，芙蓉帳暖，春宵苦短，溫柔繾綣，不知疲憊。

若是做了神仙再也不能享受這種飄飄欲仙之感，誰還願意成仙?那隻傻狐狸執迷不悟，改日一定要帶他體驗體驗。

或許是我的想法褻瀆了神仙，或許是我真的有天煞孤星的命格，好景不長。

第二日，香雪蘭死了。

死在了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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