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哥,能行麽?”喬含拿起酒瓶的手停頓了一下。
她看向老張的眼神,猶豫還在其次,恐懼才是最明顯的。
“不管行不行,我就是要動手。”老張拿走喬含手裡的酒杯,給兩個人前面的碗裡倒了滿滿的。
酒能壯膽。
也能讓任性妄為的人更有任性妄為的理由。
喬含看著碗裡的酒,猛地抬頭:“張哥,我聽你的,生死相依。”
兩人同時端起碗,一飲而盡。
老張的頭晃了一下。
“你怎麽了?”喬含擔憂的問。
“沒事,腦袋突然蒙了一下,現在好了。”老張搖晃幾下,驗證自己的感覺。
真沒事了,一切正常。
“你最近經常出現這種現象麽?”喬含還是不放心,追問。
老張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頭:“沒有,估計酒喝急了。放心,為了你,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一個男人身邊能有一個一切以他為天的女人,再苦再難的事情,哪怕拚了性命也敢去幹。
“我敬你。”喬含斟滿酒,崇拜的、敬重的送到老張嘴邊。
老張就著碗,一口喝下一半。
心花怒放、情不自禁中,他湊到喬含面前,反哺給了她一大口。
兩張紅撲撲的臉,真情凝望。
兩個動情的鬼,緊緊相擁。
凌晨一點,老張從床上爬起來。
“我也去。”喬含跟著起來。
“不行,這件事要是順利,不用你去;要是危險,我不能讓你去。”老站一把按住喬含,語氣嚴厲。
“這事要是順利,我去了也不會有危險;這事要是危險,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去。”喬含用老張的原話,反駁老張。
“你明白我的性格,如果你不讓我去的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以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女鬼的進一步解釋中帶著毫無商量和妥協的意味,和她柔弱清秀的外表相差千裡。
老張抬起雙手,捧住喬含的臉,微紅的眼眶中流出一滴眼淚:“喬含,我最大的福氣就是遇見了你,我最沒本事的事是永遠說不過你,我最喜歡的事是永遠聽你的。好,一起去,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夜半三更,兩縷灰煙飄出惠好打印店。
煙走的路和人走的路,不一樣。
速度快。
方式,自由簡單。
眨眼功夫,兩縷灰煙從左皇西裝設計室的二樓窗戶縫隙飄進屋內。
黑乎乎的屋子裡,沒有人、沒有光,只有兩道樹立著的灰煙從一間屋子走到另外一間屋子。
空中,傳出兩隻鬼若有若無的對話。
“家裡怎麽沒人?”
“他那個世界冠軍的弟弟來了,左煌哲不是好東西,吃喝嫖賭,肯定和他弟弟一起出去找人鬼混了。”
話音剛落。
“啊,”形狀高的那道灰煙嫋嫋間猛地從半中腰晃出一個近乎九十度的彎,像是一個人被踢了一腳,身體彎曲變形,差點摔倒。
這道高的灰煙是老張。
“怎麽了?”矮的那道灰煙同樣向前彎曲,兩道煙重合在一起,像是扶住了摔倒的煙。
這道矮的灰煙是喬含。
“進風了?不知道,沒事,繼續找。”
兩道煙漂移著,時而上時而下,時而左時而右,和張大嘴搜索時一樓一樣,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搜遍所有屋子,仍然沒有找到他們想要找的地方。
“真的是這裡?”
“肯定是這裡。
” 兩道灰煙立在樓梯口,躊躇不前。
“啪”,天空突然出現一道閃電,穿過玻璃窗,在地面照出一塊長條形的亮影。
幾乎同一時刻。
“啪!”一本圖冊不偏不斜正好落在這塊亮影中。
“啊,”喬含嚇得毛骨茸然,一頭扎進老張懷裡。
“沒事,別怕。”老張拍了拍喬含肩膀,穩住她的情緒,自己彎腰撿起圖冊。
既然扔在他們面前,就是要給他們看的。
給他們看的人,只能是兩種人。
欺騙他們上當的,是敵人。
幫助他們解決問題的,是朋友。
所以,直到把他們引到誘餌面前的這段時間,他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老張眯著鬼眼,在閃電中射出綠光,直接照出圖冊封面的字體。
《南英府五百年史話圖記》。
這本書,原本記錄的是這座城市的史志。
當地專門有志願者把感興趣的書籍全部用圖畫加標注的形式製作出來,供那些不喜歡看複雜文字,又想了解知識的讀者閱讀。
圖記就是志願者弄出來的那一種。
“給我們書的人知道我們的喜好。”老張意外。
“既然知道我們的喜好,就說明也知道咱們的目的。”喬含突然厲害起來,衝著他們周圍高聲質問:”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麽!”
沒有鬼主動出來認領這件事。
“喬含,別著急,最不好的結局不過是灰飛煙滅,永世為奴,跟咱們現在相比,壞不到那裡。”老張再次拍著喬含肩膀,安慰、鼓勵她。
“嗯。”喬含哭泣著回答。
兩隻鬼肩並肩,翻開圖冊,從中尋找需要的提示。
“露台!”喬含指著圖冊第23頁,南英府首座監獄莫林監獄的外觀圖,終於發現端倪。
老張是個粗人,只會做飯烤串,文字圖畫功夫和理解能力比在打印店幹了半輩子的喬含,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你看,南英府市政建設幾百年來變化並不大,主要街道還是那麽幾條,唯一的變化在於建築物從最早的木質變成現在的水泥磚瓦,但每條街道都還有幾座象征南英府傳統文化的古老建築物, 一直保存完好如初。”
“沒錯,南英府公立大學就是其中之一。”老張知道的雖然不全,但對南英府公立大學的歷史還是很熟悉的。
“你看,”喬含指著現在標注是南英府公立大學,當時被稱為南英府莫林學堂的建築物。
“怎麽了?”老張沒看明白。
“跟著我的手指看。”喬含手指慢慢從莫林學堂的門口向對面滑動。
“這是我現在的燒烤店,這、這是宋凱的旅館,這、這、這、這是左煌哲的設計室。”老張越看越激動,越說越結巴。
“你再看。”喬含手指落在莫林監獄的大門前的一塊小石頭上。
“現在的露台。”老張終於看懂了。
設計室二樓突出去的,面積近乎30平米的超大露台就是最初的監獄大門位置。
能夠證明這一點的,就是喬含手指的那塊小石頭。
那塊小石頭,嚴格上說是一小塊石碑,20分長寬的正方形,位於現在露台正下方的地面上,也是圖記中標注的在當時監獄大門門前的位置上,一半埋在地下,一半露在外面。
露在外面的石碑上,沒有字,隻刻著一個圖像。
一把鐵錘!
“就是這裡。”喬含拉著老張,衝到露台上。
兩道灰煙翻越露台,筆直插向那塊刻著鐵錘的石碑。
石碑在灰煙撞擊下,慢慢裂開一條縫。
那條縫,越裂越大,在地面形成一道深溝。
溝底,擺著一口被鐵鏈纏住的巨大黑色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