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溝內陰冷潮濕,距離地表雖然十米,但一口帶著鐵鏈的黑色棺材,和棺材下面滲出的已經沒過腳脖子的地下水,讓喬含渾身打顫。
“別怕,跟當初一樣。”
“水,還有棺材,為什麽好好的?”喬含一眼看出其中的詭異。
泡在水裡的棺材,經過幾百年的侵蝕,該爛掉了吧?
“裡面的人死的不甘心吧,”老張苦澀一笑。
這種人,老天眷顧,不會讓他們的骨骼散落水中。
“呱呱呱,”水面傳出叫聲。
“啊,”喬含嚇得尖叫。
水裡,出現一群遊動的不明生物,相貌醜陋,眼珠卻比彈球還大,閃著暗光。
“我找東西,砸開鐵鏈。”老張眼珠中的綠光,穿透水面,落在水中,尋找隨著裂縫一起掉到水裡的小石碑。
他想了幾百年沒有想通的問題,在喬含的手指到石碑的時候,終於破解了。
鐵錘、鐵鏈,棺材還有棺材裡面的死人。
環環相扣,因果報應。
打開鐵鏈的關鍵,是那把鐵錘。
老張找了一會,從水中撈出已經裂成兩半的石碑。
他的手,猶豫片刻,使勁咬了一下牙槽,猛的把兩半石碑對在一起。
石碑豁然粉碎,脫落了碎末後的石碑裡露出一把精致的、黑色的、冒著精光的鐵錘。
鐵錘自身射出的黑黝黝的光線照進水面,不停鳴叫的不知名的水裡生物前仆後繼躍出水面,撞擊鐵錘。
它們的身體在撞擊鐵錘之後,出現傷口,傷口中流出的黑色液體,沾到鐵錘上,變成滋養鐵錘生長的神奇液體。
那把鐵錘,像一個蛻皮成長的生物,每蛻掉一皮,體積就變大一倍,當它蛻掉七層皮後,變成一把一米多長的大鐵錘。
老張雙臂用力,舉起鐵錘,對準鐵鏈的接頭。
準備砸下去。
“別砸,我怕,打開棺材後,他們會不會找咱們報仇?”喬含伸開雙手,攔在老張面前。
“別怕,要找他們只會找我,一切罪惡都是我乾的。況且,幾百年來,你我備受煎熬,都是前世犯下的罪惡,這筆債,再不還,對不起死去的那麽多人,咱們的良心能過得去麽?”老張低沉的說。
喬含雙臂無力垂落身體兩側,倒退著退到一邊。
老張吸了一口氣,雙臂試著晃動幾下之後,終於攢足力氣,狠狠砸向鐵鏈。
“咚,”一聲巨響。
鐵鏈冒出刺眼火花。
鐵錘反彈回去,鐵鏈沒有任何破損,就連鐵鏈下面的棺材也沒有缺口。
老張瘋子般連續舉錘砸擊,鐵鏈和棺材完好如初,沒有任何改變。
“到底怎麽才能打開這口棺材?”老張暴跳如雷,扔掉鐵錘後的手猛烈砸向自己的腦袋。
“你為什麽要打開這口棺材?”水面上,飄蕩一個陰森的聲音。
“為了贖罪。”老張缺氧般的喘著氣,顫抖著說出埋藏在心裡幾百年的秘密。
“什麽罪?”陰森的聲音繼續問。
“棺材裡的人很多都是被我殺的,都是我用鐵錘錘死的,他們和我無冤無仇,我當時也是被迫的,不過,即便是被迫的,他們全都因我而喪命的,這筆債,我來換。”老張突然亢奮,聲音越來越高,語速越來越快,嘴角因為哆嗦和狂躁積滿白色吐沫。
但是,他把喬含拉到自己身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因為恐懼也在顫抖的女人。
“為什麽殺了棺材裡的人?”聲音傳出的位置升高不少,那個能說話,見不到影子的冥界幽靈幾乎到了和老張面對面的位置。
喬含一下衝到老張前面,衝著聲音傳出的位置急促說:“我來說,都是因為我,他是被迫的。”
“閉嘴!這件事是我乾的,與你無關。”老張暴躁了,一把推開喬含,手指指向自己胸口:“我來說,我是當事人,知道的最清楚。”
“你說吧。”
“這個故事,很久遠,要從你我腳下這片土地身上建起的莫林監獄說起。”
莫林監獄的主人是當時南華府的一個商人,他是最出名的慈善家,先是建立莫林學堂,提高年輕人的受教育程度,隨後又在一路之隔的對面建立了莫林監獄,聲稱要用教育拯救那些誤入歧途的人。
因為這兩項善舉,他被任命為南英府公爵。
在他當上公爵的第三年,他的十艘貨船被海盜劫走,生意陷入困境,他也因此瀕臨破產。
這時,公爵想到一個惡毒的辦法。
莫林學堂裡面的學生以富家子弟居多,公爵把挽救自己命運的賭注放在那些家庭富足的學生身上。
他先讓莫林監獄典獄長找人從地下挖出一條地道,直接挖到莫林學堂裡面,出口在一個廚師的房間內。
挖好地道後,典獄長從罪犯中找了一個將要被吊死的男人,用保全他的性命為條件,每天讓他從地道潛入莫林學堂,劫持學生,勒索他的家人,用巨資換取學生的安全。
因為這個罪犯被關押在監獄的特殊身份,誰也查不到他的身份,誰也破不了案。
然而,那些交了贖金的學生並沒獲釋,反而都被公爵下令殺了,甚至連他們的家人,也有因此牽連被殺害的。
公爵命人對外散布消息,這些學生或者和他們的女友或男友私奔了,或者到外地找工作了,或者退學去了其他地方,消失的家人是去外地找他們了。
剛開始,南英府人相信這些話,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失蹤後,引起了莫林監獄一個典獄官的注意,他暗中追查這件事,慢慢查到了那個綁架學生的罪犯,又查到了典獄官身上。
這件事,引起公爵的恐慌,他下令在莫林監獄放了一把火,燒死典獄長、劫持學生的罪犯,追查真相的典獄官和另外幾個協助這名典獄官的他的同事。
火災之後,公爵又不希望燒死人的事情繼續發酵,他找了幾個人,在每個人的臉上弄了一些傷疤,冒充被燒死的幾個人,一年之內又以各種原因把他們調離,完美掩蓋了這件事。
老張相當平靜的講完這個故事後,衝著聲音傳出的地方傻笑。
馬上,棺材內出現了回應,聲音越來越大。
“咱們原來是這樣死的。 ”
“我想看看凶手長什麽樣。”
“看他長什麽各樣幹嘛?”
“當然是用鐵錘砸死他了,讓他和咱們死的一模一樣。”
“對,”
“好主意,算我一個!”
“我跟你一起報仇!”
棺材內的聲音,逐漸犀利尖銳憤怒,慢慢變成刺耳的尖叫聲。
“不怪他,都是我,他也是被迫的,你們要殺就殺我好了。”喬含抱住老張的腰,瘋狂叫喊著。
“為什麽?”看不見的幽靈問。
“典獄長讓人挖的地道從莫林學堂一個廚師的屋子裡出來,我就是那個廚師,每個被綁架劫持的學生都是從我房間裡被帶走的,並且,為了徹底堵住我的嘴,那些人是我用鐵錘砸死的。”老張似乎想到了當年的慘狀,眼裡流淚,雙腿不斷哆嗦。
“你為什麽答應公爵乾這種缺德事情?”幽靈憤怒道。
“我的妻子,當時身懷六甲,在公爵府裡當差,就是她。”老張哭泣著,指向喬含。
此時的喬含,已屆癲狂狀態:“不要殺他,都是因為我,他才乾的,殺我,殺我吧,把我挫骨揚灰,放了他!”
幽靈悲鳴,圍繞老張和喬含旋轉。
陰風經過之處,悲鳴又變成慘絕人寰的笑聲,回蕩溝底。
突然,那股陰風停在老張對面。
風中,伸出一隻白骨手臂,指著老張:“你……你……你不是老……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