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案自首?
　　何東挑眉，看向汪清。
　　這四個字的意義他們比誰都清楚。
　　汪清回望，兩人下意識互相交換一個眼神。
　　“我能見見他麽?就在這裡，當著你的面。”汪清毫不隱晦自己的想法，他隻想知道左煌哲為什麽要來。
　　如果真有問題，他會選擇大義滅親。
　　何東衝著沈璋點了一下頭。
　　這點事，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事。
　　片刻之後，沈璋帶著左煌哲走進何東辦公室。
　　何東第一次見到左煌哲本人。
　　年輕、英俊。
　　眉目間充滿浩然正氣。
　　骨子裡向外散發雍容雅致的強大氣場。
　　“你來幹什麽?“汪清焦急不安。
　　“兩位先生，我來不是因為我有罪，而是專程為給你們帶來的不方便致以歉意，來這裡是我的態度，我願意配合貴署開展調查，同時希望能最大限度減輕你們的壓力。”左煌哲不卑不亢，有理有據。
　　何東聽完，抬眼看了一下汪清。
　　讚賞、羨慕。
　　這種男人，人中龍鳳。
　　成為汪清的女婿，老汪賺大了。
　　“你有什麽看法?”何東意外向嫌疑人左煌哲提問。
　　希望這孩子不是花拳繡腿的草包。
　　“搞破壞的人行為舉止極有可能針對我，但他挑戰的是整個南英府的權威和底線，是可忍孰不可忍。”
　　左煌哲巧妙的把戰火引導何東身上。
　　他當面明示何東，你要能忍你還有什麽權威和底線可言呢?
　　“你的敵人多麽?”
　　“很多，畢竟被我大敗的人太多，同行是敵人，還有不同行的，沒辦法，數不過來。包括我剛剛辭退的手下，都有嫌疑。“
　　不顯擺、不自誇你能死?
　　何東甩出一個白眼:“證據，有麽?”
　　“有，我來的時候已經交給這位探長了。”左煌哲指著沈璋。
　　沈璋點頭。
　　“什麽?”何東很想知道，汪清的女婿能拿來什麽樣的證據。
　　“一個紅色氣球。”沈璋回答。
　　他已經把氣球轉交法醫鑒定中心進行鑒定。
　　“氣球?”
　　“裡面是把人熏倒的氣體。”
　　“氣體?氣體你怎麽能收集到?”何東第一次聽說氣體也能收集。
　　“網上有賣森林氧氣的。”左煌哲一本正經的回答。
　　那是騙二傻子的。
　　何東覺得自己對左煌哲的評價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一般情況下，味覺方面的證據全靠現場走訪，證人證言，對受害者病症的分析和呼吸道、肺部殘存物的提取分析。
　　實物證據，聞所未聞，前所未有。
　　“我也不知道，反正出現黑霧的時候，我隨手拿了一個氣球灌了一些進去，像灌水一樣，有用沒用我也不知道，你們試試看吧。”
　　何東看了一眼汪清，案子同情。
　　真是一個二傻子。
　　汪清和沈璋卻深信不疑。
　　以左煌哲超乎常人的本事，他說真的變不成假的，就算是假的也能被他變成真的。
　　一句話，他說有的，必定會有。
　　“別的證據呢?“何東繼續問。
　　“沒有了。”
　　“你當時在哪裡?”
　　“我在搶救李局後，就隻幹了這麽一件事，是不是很讚?”
　　他揚起一張等待誇獎的臉。
　　何東哭笑不得。
　　幾歲了，你大爺的！
　　裝嫩裝到調查署裡來了。
　　跟你老丈人一樣滑頭。
　　“走，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證據什麽樣?”何東也是從基層乾起來的，同樣對證據具有天生的狂熱和後天的濃厚興趣。
　　這種千載難逢的證據，錯過了後悔一輩子。
　　這種忽悠的沒有底線的騙子，他要親自揭穿。
　　調查署法醫鑒定中心。
　　趙辰樺接到沈璋打來的通知電話後，已經準備就緒。
　　那個紅色氣球被一堆人寶貝一樣圍在中間。
　　為了它，趙辰樺暗中左煌哲事先的偷偷交代，專門在實驗室的桌子上，擺放了一個帶有隔板的長方形特殊容器。
　　他也不相信，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只能聽從左煌哲的擺治。
　　這個容器是左煌哲帶來的，設置的原理是放開氣球，氣球內部氣體進入容器，利用衝力，衝擊隔板把容器裡面原有的空氣全部擠壓出去。
　　所有人觀看這個過程的時候，都是笑嘻嘻的。
　　他們覺得是在玩遊戲，看一場滑稽無厘頭的表演。
　　沒人相信氣球裡面有曾經在廣場上出現過的氣體，更不相信能分析出任何結果。
　　左煌哲的思維和智商，比小學生……
　　還弱智！
　　何東到達鑒定中心後，當著他的面，趙辰樺小心翼翼在氣球頂部扎開一個洞。
　　氣球發出叱的放氣聲後，一下變癟，放置在容器左邊的隔板被氣體衝到最右邊。
　　全體驚呆。
　　氣球裡面氣，有這麽大的力量?
　　左煌哲飄飄然飛出一個你們看我說行就行吧的眼神中，拿起變癟的氣球，首先遞到汪清額鼻子邊:“或許還有殘留的氣體。”
　　汪清充滿感情的宛了他一眼。
　　小兔崽子！
　　有的話，你想熏死我?
　　沒有的話，你想氣死我?
　　可他聞過之後，皺了一下眉毛。
　　這個空擋，左煌哲又把氣球送到何東鼻子邊。
　　何東嘲笑著，主動去聞。
　　聞完後，他看向汪清，兩人表情一摸一樣。
　　“不臭。”
　　“不甜。”
　　“不酸。”
　　“不辣。”
　　“說不來的感覺。”
　　“舒適度極高。”
　　“讓人產生暈厥。”
　　“大腦不是缺氧，而是被清洗一遍後掏空了而想要死掉的感覺。”
　　兩個行家裡手一人一句，發表自己的看法。
　　他們的意見出奇一致。
　　氣球裡面，有味道、有證據。
　　“一起寫。”何東和汪清一起說出一句話。
　　兩個人，背對背，拿來兩張紙，每個人在紙上按照自己的親身感受寫下對氣球裡面剩余氣體的文字性描述，最後分別署上兩個人的姓名。
　　“給你。“他倆把那張紙交到沈璋手裡。
　　這些文字，會和收集到的現場人員的訪問筆錄放在一起，作為證據的一分部內容存檔。
　　“你們聞到氣味了?”趙辰樺驚訝，帶著白手套的手拿起扔在一邊的氣球。
　　他不是去聞味道的，而是翻過一個面，把氣球內層放在顯微鏡下觀察。
　　有味道，會不會表面還沾有東西?
　　他也特麽的開始奇思妙想了。
　　這個詭異的紅色氣球，或許可以創造證據史上一個前所未有的奇跡。
　　慢著，鏡頭下，他看到了什麽?
　　“一氧化碳你們能在哪裡找到?”趙辰樺有點激動。
　　“水裡啊，空氣裡。”沈璋回答。
　　“和血紅蛋白結合後，能造成人體缺氧。”汪清回答。
　　這些對於調查署的人來說，屬於常識性的小兒科知識。
　　“你別告訴我們你在氣球表面發現這種氣體的固化物了啊。”何東怪叫。
　　一氧化碳分子量28.01，密度1.250g/l，冰點為-207℃，沸點-190℃，不管怎麽著，朗朗乾坤之下，能在氣球表面發現它的固化物，那叫衝出宇宙的扯淡！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你們看，還有其他東西。”趙辰樺讓出顯微鏡，何東、汪清和沈璋輪番看了一遍。
　　兩台顯微鏡下，同一家商店配送的兩個氣球。
　　一個正常沒有用過的，另外一個是左煌哲帶來的氣球，除去兩個氣球本身自帶的細菌、灰塵等相同的物質外，收集有毒氣體的氣球比另外一個沒有沾染有毒氣體的氣球，上面的附著物多了好幾種，非常明顯。
　　但要確定這些東西是什麽，非常難。
　　就連剛才趙辰樺說出的一氧化碳的固化物，也是一種在常態根本不可能出現，看著卻又偏偏像是那種東西的東西。
　　汪清敢確定，左煌哲在氣球上動了手腳。
　　“你確定不是你乾的?”他擔心有毒氣體是左煌哲弄得。
　　盡管相信，還是擔心。
　　這就是親人。
　　“不是我，我保證。”左煌哲明白汪清的意思。
　　他的回答，同樣包含相同的含義。
　　氣球與我有關，其他的都與我無關。
　　這也是親人。
　　“好了，我從現在開始回避，所有的，由你主持調查。”汪清衝著何東說。
　　他相信左煌哲。
　　汪清離開後，左煌哲同樣也被帶走。
　　實驗室內，只剩下何東、沈璋和趙辰樺。
　　“這些東西混合在一起是什麽?“趙辰樺困惑不已。
　　法醫也有被難住的時候。
　　“幾種可能吧，第一種本身就是有毒氣體，這種最好理解。第二種本身是無害的，遇到某種東西之後，比如像有人說的，遇到廣場中的草藥後轉變成有毒氣體。第三種是吸入人體之後，結合人體內的物質才會中毒。第四種是針對特定人群和對象才會產生反應，這種目標性極強，不太可能讓廣場中那麽多人中毒，基本可以排除。”沈璋依據親身體會，推斷出上面若乾種可能性。
　　“你更傾向哪種?“何東欣賞沈璋的沉著穩重和閱歷豐富。
　　這個年輕人從進入調查署後，一直跟著汪清跑現場，歷經磨練，大器早成。
　　“前三種都有可能，我手下已經開始調查取證，藥監局也會給我們一份草藥盆景的名單，這個容器裡面還有很多氣體，可以邀請鑒定專家、醫學院的教授、化學家和我們一起鑒定。等這些東西齊全了，到時候再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新發現。”沈璋沒有因為汪清和左煌哲的關系，魯莽做出判定。
　　他希望借助多方力量，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好，就按你說的辦。”何東做出決定後，帶頭往外走。
　　一邊走，他一邊壓低嗓門，詢問沈璋:“”遺傳變異基因研究所那邊，你了解多少情況?“
　　“據我得到的資料，這個研究所其背後牽扯到南英府自衛力量、府首和軍、甚至咱們內部最高層的某些人，多年前曾有傳言，有些人試圖組建一支神秘隊伍，打不死、打不垮、打不敗的那種，最終的目的和企圖到現在為止沒有確切的答案，也找不到任何證據，都是道聽途說。”
　　“打不死、打不垮、打不敗的隊伍?什麽樣隊伍這麽牛?”何東冷笑。
　　誰敢保證、誰能保證有這樣的隊伍?
　　他不相信。
　　“署長，你覺得鬼，能不能是這種存在?”沈璋想起有關左煌哲的傳說。
　　左煌哲失敗過麽?
　　沒有。
　　被打垮過麽?
　　沒有。
　　死過麽?
　　不對，這是偽命題，不能試驗的命題。
　　呸，想多了。
　　“鬼?我看到過有關僵屍、鬼怪、靈異事件的報道，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麽?”何東打了一個冷戰。
　　如果真有的話，再真的和遺傳變異基因研究所有關，難不成世界上會冒出一支僵屍組成的隊伍?然後和人類開展，變成世界的主宰?
　　“咱們能不能通過正式途徑接觸一下遺傳變異基因研究所?”沈璋提出請求。
　　“什麽借口?“何東瞬間也動了一點心思。
　　這是他們的職業病。
　　越神秘、越離奇、越困難，對他們就越有挑戰性，也是每一個調查人員終其一生都想追逐不放的線索和情節。
　　“電視裡出現的，張大勇父親是研究所內警隊員，他死亡一案，張家巨款神秘失蹤一案，都可以牽扯到研究所。”
　　“對啊，那節目我也看了，不過幾個涉案人員全都死了，按照南英府的法律，民不告官不究，咱們沒有立案的依據。”何東先是喜出望外，然後又很失望。
　　他雖然上了年紀，也希望在自己任期內乾出一件轟轟烈烈，能夠留名青史的大事。
　　機遇來了，卻無法開始。
　　萬分遺憾！
　　“署長，我私下很鄭重的問一下，和汪副署長沒有關系，何署長您自己想不想乾?想的話，我去和左煌哲好好談談，我覺得從他身上還能找到和遺傳變異基因研究所有關的線索和事件。如果您不想乾，這件事我隻按照一般案件處理。”
　　沈璋單從廣場發生的事上，就能看出背後隱藏事件有多麽巨大和可怕。
　　這麽巨大可怕的事件，不是他一個小人，甚至汪清出面能擺平的， 必須慎重慎重再慎重。
　　何東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眼睛直視前方。
　　前方，是一整扇落地玻璃窗。
　　窗外，藍天白雲下，有一隻高達一百米、象征南英府力量的銅製建築，人的緊攥在一起的拳頭。
　　俗稱大拳頭。
　　大拳頭，是南英府擺脫帕森郡，成為一個獨立聯邦製國家時，民眾為了慶祝勝利而修建的。
　　何氏家族，為此也犧牲了好幾位祖先，換取了南英府貴族的稱號和頭銜，一直沿襲到他。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何東自言自語。
　　除了案件牽扯的人和事，背後的牽扯才是牽一發動全局的大事，事關民眾性命、府之命脈。
　　一旦做出選擇，要麽彪炳青史，要麽遺臭萬年。
　　要麽成為亂世英雄，要麽命喪黃泉，甚至可能牽連家人至親。
　　“是。”沈璋想不到那麽深，可也能明白其中瓜葛的可怕。
　　“你先對現有的案件進行調查取證，沒事多找左煌哲談談，就算我這邊沒有任何動靜，廣場事件影響太大，也要有個圓滿的解決辦法。老汪那邊，他是主動回避，有事向我匯報，需要老汪知道的，我會告訴他的。”何東交代。
　　“是。”
　　兩人竊竊私語，還沒走回辦公室，就在走廊裡面被調查科的人攔住。
　　何東聽完來人的報告，看向沈璋:“又有人來自首了。今年最流行的是自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