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臉?
不行?
怎麽可能不行。
你就是像畫皮裡面的鬼,脫一件換成另外一個人,穿一件又變其他的人。
管你是鬼是人,只要演好我的戲,你是什麽玩意,想當什麽玩意,都行!
想要證書和證明文件,咱給你辦。
耿導挑起大拇指。
讚許。
今天的戲,充分證明一個道理,有楚越在這裡頂著,有沒有曲眉,或者讓曲眉走個過場,當個名義上的主角,把她背後土豪金主的錢弄過來,就可以萬事大吉。
最佳主角什麽的,好推脫。
那種高檔次的事情,是由評委會決定的,乾他屁事。
就這麽辦。
耿導演的眼睛再次落在鏡頭裡的精彩畫面上。
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戲,穩了。
第二天,耿導演的拍攝繼續進行。
有楚越在場,他的底氣和膽量大了許多。
忽悠人的功夫同時也和他的臉皮一樣厚。
“曲小姐,你的演技太好了,從鏡頭上看你的眼睛一直向外冒光,集仙氣、靈氣、鬼氣於一體,在府內飾演鬼片的所有女演員中,不得多的。”
耿導演的話一氣呵成,他說的是曲眉,眼睛卻看向第二次跟曲眉一起出場的男人。
憋住,別太激動,耿導演收了收自己的勁頭。
他差點說出傻氣這兩個字。
“你好,鄙姓劉,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我們家曲曲還請耿導多多照顧。”自稱姓劉的男人遞給耿導演一張名片。
名片上面印著一行字:至盛地產董事長劉偉
“劉董,失敬失敬。”耿導演站起來,主動伸出手。
伸一次手,價值十萬或者百萬。
這種手,如果每小時伸能握一次,他直接改行當手模。
“耿導演認為我們家曲曲的水平如何?是否有機會參加一些國際影視展?”劉偉雙手背在腰後,已經撅起肚子外面的衣扣繃的緊緊的。
“有,當然有,像曲小姐這種演技,在國際影視展上當選最佳女主角的機會很多。”耿導演不予余力的吹捧。
“比如?”劉偉能當到董事長的位置上,不是吃素的,他會抓住任何時機對自己的作品進行價格評估。
比如?
比如,什麽都不行。
耿導演暗自腹誹。
然而,他也是文化人,神神鬼鬼見的多了,得罪人的話肯定不會說出口。
“劉董,是這樣的,影視展就像你們蓋房子,也都分種類的,我拍的這部戲有神鬼情節,所有參加的展評主要是以鬼片為主,這樣一來,局限性很大。而且,還要報送南英府有關部門進行影視劇審查,綜合上述這些因素,我個人認為參加年底的帕森郡影視展的鬼片單元評比,得獎的希望相當大。”
耿導演一張臭嘴,一下子把等獎的時間推到年底。
但他用了鬼片單元、得獎希望相當大這類字眼,像是一個魚餌,送到劉偉面前。
吃,他要繼續投錢。
不吃,前期投的的錢全都白搭,似乎更可惜。
“謝謝。”劉偉相當平靜,讓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
投資的事,不僅評估《罪骨》的質量,更要看曲眉的服務質量。
《罪骨》繼續拍攝中。
一周時間過去後,片子基本已經到了結尾,再有兩天,就可以殺青。
整個片場既歡快又緊張。
歡快的是馬上就可以解放了,各回各家,各找各自的另一半。
緊張的是這兩天還有一組最關鍵的鏡頭。
曲眉飾演的女鬼阿塔和楚越飾演的男人被平行世界裡面的主宰追殺,在經歷三年沒有霧霾的日子後,終於,在阿塔最幸福最高興的日子,她的婚禮來臨時,男二在親朋好友見證下,即將親吻她的時候,天氣大變,突降霧霾。
一陣鋪天蓋地的藍光閃過之後,阿塔的本來面目鑽出女孩身軀,時而是阿塔,時而是楚越,她癲狂了,一掌拍死男二後,嘴唇在忽閃忽閃的藍光中變成蝙蝠的嘴,上下牙齒向前猛長,狠狠咬住男二的脖子。
吸他的血。
而然,讓所有人都沒沒想到的還是,男二在死亡後不久,突然睜開眼。
他身上的血液,在被蝙蝠嘴吸食後,變成了藍色。
藍色血液,是帶有劇毒的血液,是把阿塔打回原形的唯一辦法。
阿塔厲聲質問男二,一個此生隻愛她一個女人的男人:“為什麽死了還要害我?”
“你害死了很多人,我也幫你害死了很多人,咱們一起懺悔,一起救贖,來生再在一起吧。”男二死後的靈魂被地獄裡面的那些冤死鬼感化了,最終做出用自己的命拯救兩個人靈魂的舉動。
這場戲,難度更大。
男二、曲眉、楚越三個人糾纏在一起,不僅有時空轉換,還有面部鏡頭切換,情緒的爆發,動作的展示等等。
正如事先大家猜測,楚越和男二的戲份不讓人擔心,唯一讓所有人擔心的是曲眉。
她的瞪眼、面癱,一如既往保持如一,恆久不變。
但是,這場戲,卻讓所有人都意外。
曲眉的情感,火山爆發。
在她拍死男二之前,男二似乎是自己臨場加戲,在察覺阿塔想要殺死他之前,他提前動手。
雙手卡住阿塔的脖子,慢慢舉到半空。
人家舉高高,他是舉死翹翹。
阿塔掙扎著,身體在空中扭曲。
臉部恐懼和痛苦,臉色先是通紅,繼而蒼白。
缺氧後眼珠外突,舌頭伸出,一直亂踹的雙腳逐漸停止晃動。
就在所有人意外阿塔快要死了的時候,男二放開一隻手,換了一個動作,把阿塔摟到懷裡。
他張開大嘴,對準阿塔嘴巴,準備啃下去。
“看看,這才是經典教科書式的愛情屠殺。因為恨想殺女友,因為愛換一種方式共同死亡,用陪她死亡升華對她的愛。”耿導演現場講解,越講越激動。
他的戲裡,終於可以出現一場流芳百世的經典橋段了。
可是…
不過…
怎麽回事…
耿導演目瞪口呆,怒火衝天。
“停!住嘴!”他揮舞雙臂,甩出手裡的劇本,砸向男二。
鏡頭前,男二壓住阿塔的嘴巴停不下來,唆羅來唆羅去,像在唆羅一直噴香噴香的雞腿。
這個鏡頭放在以前不算什麽,現在擱到審核部門,就是色、情。
“停!”耿導演準備衝過去,揪住男二。
就在這時。
楚越同樣做出劇本外的動作,好像是受男二啟發,也開始擅自加戲:“住手!”
他挺身而出。
耿導演收住腿,忍不住笑:“這倆混蛋,加戲是加戲,別說加的還真逼真,就連曲眉,也被他們感染了,這場戲是所有裡面最好的。”
管他們怎麽樣,只要能把戲演好,不按劇本就不按劇本。
他大人大量不計較。
至於剛才他看不下去的那段戲,後期剪掉就行,根本不是什麽大問題。
或者作為資料留下來,說不定以後什麽時候還能用上。
此時,楚越從後面抓住男二的肩膀。
手掌觸及男二皮膚那刻。
陰冷、僵硬、冒著瘴氣。
“你是鬼!”隱藏在楚越身體裡的左煌哲第一次發出自己的聲音。
只有鬼才能聽得見的聲音。
他在男兒體內見到一個黑影,毛茸茸的。
“你是誰?”隱藏在男二身上的毛茸茸的鬼明顯停頓一下,反問。
在人間相遇,鬼和鬼算老鄉。
老鄉之間,容易溝通。
左煌哲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嘖嘖搖頭:“冒犯她?值虧死了。她全是整出來的,值得你為她光天化日之下色膽包天,利欲熏心?
他是真心的。
偏心眼鬼。
“我不是色,我是、是真的……餓了,我想吃東西。”毛茸茸的家夥在男二體內拱了拱,終於伸開腰,站直了。
他的頭髮已經超過一米,圍在半蹲的身體上,不仔細看還真的很像毛茸茸的怪物。
“什麽?”左煌哲下巴差點被怪物的解釋嚇掉地上。
不是色。
是餓。
這畫風,缺心眼。
“我、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吃過肉,餓的受不了了。”
“你叫什麽?”
“胖臉。我以前都是拖著肚子走路,每天只能走100米,可現在,你看我,瘦的只剩頭髮,臉都沒了。”胖臉嗚嗚嗚的想哭。
“為什麽到這找吃的?”左煌哲想明白。
“我以前胖,是因為手掌可以隨心所欲伸長縮短,我的指甲裡面可以到處還有各種香料,迷惑別人。加上我的體型,從來沒人防備我,我吃香的、喝辣的,生活很好。後來一個鬼嫉妒我的生活,把我10個指甲蓋全部掰掉,抹了一層藥水,讓我再也長不裡指甲,我也就再也掐不死人,也沒辦法用香料迷惑人,就餓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放了她。”
“我也不喜歡整出來的人,肉質不鮮嫩,味道不鮮美,很多地方有藥水、還有人造骨肉、填充物,硌牙不說,味道奇怪,不像幾千年前的人肉質純美,味道香濃。不過,我餓的受不了了,我要吃。”胖臉忍不住又要用嘴嗦掉曲眉臉上的肉。
“住嘴,你去南英府公立大學對面一個叫空間苑的公司,找一個叫米線的人,告訴他就說一個姓左的人讓你去找他,你就說姓左的說了,讓他給你找大夫治手,再給你弄吃的東西。作為交換,你放了這個女的。”左煌哲提出交換條件。
他實在不想動手。
“你說的是真的?”胖臉半信半疑。
信的一半是因為左煌哲也是鬼。
不信的一半是因為他覺得以左煌哲現在的身份和地位,能不能使喚得動空間苑的鬼,還得另說。
“去吧,實在不行,你把空間苑裡的鬼吃了,他們是男的,沒有整過容,比這個女的好吃。”左煌哲只能另辟蹊徑,引誘胖臉上當受騙。
“你說的有道理,我去空間苑看看,實在不行的話,吃米線也將就了。”胖臉勉為其難答應。
不管去哪裡,首先要有吃的。
有鬼答應給他吃的,還給他看病治手,這個誘餌比吃的更吸引他。
一陣扭捏,胖臉從男二身體內掙脫出去,早就沒有大肚子的身體輕飄飄的向前跑。
一米多長的頭髮隨風飄搖,從背後看,像一個體態輕盈的仙女。
楚楚動人。
沒有胖臉的附體,男二恢復正常。
很快又按照修改後額劇本重新演了一邊。
“不行,沒有剛才的激情。”
“再來一遍,你的表情缺少剛才的凶狠勁。”
“曲小姐,眼神,這個鏡頭是恐懼、絕望,不是空洞的那種。”
耿導演的嗓子再次冒火。
堅持1個小時後,他氣餒的坐下,擺著手,氣喘籲籲,比演戲的幾個還累:“不拍了,就用剛才的第一組鏡頭。”
“耿導,不拍的話,是不是可以殺青了?”張副導演輕聲問。
“對,你找個地方準備一下,辦個殺青宴。”耿導演吩咐。
“好,我定個好地方,大概能參加多少人?”
“劇組的人,有多少算多少,記得,還有幾個人必須到,楚越,這算劇組的,也算是必須到的後面,曲眉,還有她那個金主。”
“知道了。”
“還有黃導演,算了,黃導那裡我親自邀請,就這樣,殺青宴不一定最奢侈,但要辦的最溫馨,懂麽?”耿導演叮囑自己的副手。
“放心,我知道怎麽做。”張副導演是耿導演一手帶出來的,算是他團隊的一員,對於耿導演的心思,理解的更透徹一些。
殺青宴,是籠絡人心的宴席,也是為下一場戲做鋪墊的宴席。
那些耿導交代務必請來的客人,是耿導未來想要繼續合作的人。
楚越,應該是看中了他的演技,未來不可限量。
曲眉,是看中了她背後的劉董事長。
巴上這條大魚,未來製作領域除了影視劇,也可以向廣告片、宣傳片的領域進軍,或者在類似至盛地產這樣的大公司掛一個兼職創意總監之類的職務。
動動嘴皮子,多領一份薪水。
最美,最舒服。
晚上7點,《罪骨》原班人馬全都走進東海大酒樓一樓宴會大廳。
張副導演在這裡包了20桌。
“大家隨便坐,趕緊找地方做好,等耿導演進來後,馬上開宴。”張副導演挨桌串了一邊,指揮所有人趕緊落座。
他按照事先說好的,拉著楚越,直奔最前面最中間的桌子。
“兄弟,你坐這裡,耿導演特意交代的。”
“他怎麽也坐這一桌?”曲眉身穿一件漏了很多,偏偏又非常緊的衣服,挽著劉偉的手,出現在楚越對面。
不等張副導演讓座,曲眉非我莫屬的坐下,然後嬌嗔的拉著劉偉,坐在他身邊。
“還有誰?不會都是和他一樣的人吧?”曲眉第二次發出輕蔑的質問。
楚越吊起嘴角。
給臉不要臉的人。
看見她就煩。
從今以後想跟他坐一起,過來求他吧。
楚越毫不猶豫站起來,向左轉身,準備離開。
“楚越,你給我坐下,耿導專門交代了,你必須坐在這裡。
“我、偏、不!”楚越堅持。
他當然敢堅持。
這種堅持的最終結果,是張副導演不願在耿導演面前顯示自己的無能,進而會把剛才發生的的一切添油加醋轉述給耿導演,這種增減耿導演對曲眉這種無知又物質女人的厭惡。
“坐下。”張副導演一半命令一半請求。
“偏不。”楚越像是一個執拗的、賭氣的小孩。
向後一轉,瞬間甩開張副導演的手臂。
楚越的腳向前剛剛邁出一步,下一刻,轉過身體,沒臉沒皮、沒有節操的問:“我,坐哪裡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