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鴻鵠和言定波也都發現了各自的異樣。計鴻鵠直覺反應是華夏追兵過來秋後算帳了。當時也不顧臉上鮮血汨汨流下,好似瞬間被人抽去了脊梁骨,直接頹廢的癱坐在椅子上,仿佛引頸待戮的公雞。
言定波可就沒計鴻鵠這麽安靜消停了,當即就跟炸了毛了刺蝟一樣,一蹦三尺高,怨念大起叉腰那聲淚俱下的控訴:“都是計鴻鵠你個天殺的,非要帶我們吃什麽品味,現在品味吃上來了,命卻要沒了。不過你這個老家夥活了這麽久死了也就死了,我還年輕,還沒娶老婆呢,這下子可虧大了,我想回家――”
貌似被言定波刺激了,計鴻鵠面上閃過猙獰之色,猛地咬牙站起來,因為動靜太大,直接把桌子連帶著給掀翻了,上面的盤盤盞盞叮叮當當的摔了一地,他也被桌上的湯羹剩菜糊了一身,言定波被這番動靜嚇了一跳,訥訥閉嘴。咯桑睡著了一般,在座椅上坐著一動不動。計鴻鵠爆發了:
“是誰,你給我出來,藏頭露尾的鼠輩,既然敢下毒,就出來讓老子我看看,你到底是誰?”
大廳的服務員早已被眼前的變故嚇得不知道躲哪去了,現在整個大廳隻有計鴻鵠和咯兵兩桌客人在這或站或坐或躺,計鴻鵠歇斯底裡的嘶吼聲,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如杜鵑啼血,越發顯得淒涼和悲哀。半晌,也沒有回復,更沒有人出面。計鴻鵠的質疑喝問嘶吼好似把全部勇氣都用完了,開始還能站著大聲怒罵喝問,不一會兒就變成了癱坐在地板上神經質的大笑,然後笑聲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壓抑的哭聲。
咯桑睜開了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球和流血的眼角讓這個敦實的老咯兵看起來越發猙獰可怖,老咯兵站起來,被下了藥之後的虛弱感讓他眼前陣陣發黑,身體虛弱的晃了兩晃,咯桑咬緊牙關,讓自己發懵遲鈍的大腦略略清醒。待穩住身形,咯兵抬起右手將槍口對準言定波面門,抬腿踢開已經側翻的桌子,掃清障礙,然後走到言定波跟前。言定波此刻癱坐在椅子上,已經不太清醒,任由咯桑拎著椅背,兩腿離地的就給拖回到咯桑原先坐著的座椅跟前。咯桑坐回自己的椅子,伸手扶住言定波坐著的椅子靠背,右手槍口指著言定波的後腦杓。
被槍指著腦袋的言定波心下憤怒:“我現在已經全身麻木,都快被毒死了,可是死之前你還不肯放過我,丫也太不是東西了吧!”
咯桑卻管不了他的心情感受,看著後廚方向,道:“請閣下露個面吧!”
還是沒有動靜。
計鴻鵠上了年紀,抗藥性最差,雖然眼睛瞪得老大,但是已經渾身僵硬,躺在地板上一根手指也動不了。言定波強忍著虛脫和睡意道:“那個,哥,你槍口指錯人了,那個老頭的命比我值錢,你應該拿他當人質!”
咯桑沒有開口,隻是把槍口用力的朝言定波後腦杓頂了頂,言定波立刻閉嘴了。整個大廳再次陷入安靜之中,咯兵無聲的舉高左手,伸出大食中三根手指。先是壓下中指,仍然毫無動靜。咯桑數著時間,過了兩秒又緩緩壓下食指,依然沒有動靜。最後,當咯桑的大拇指壓下一半的時候,大廳裡忽然傳來一聲歎息,聲音不大,卻像是在或坐或躺著的眾人心髒上敲了一擊,咯桑準備壓下的拇指,也僵在半空,再也壓不下來。
一個聽不出年紀的男聲穿過大廳,在眾人耳旁響了起來:“藥下的不多,本來想等你們暈過去,睡一覺的時候,我再出來安安靜靜的把人帶走,
這樣大家不用照面,井水不犯河水,也好給彼此留一個余地。現在你一定要讓我露面,那可就不好收場了啊!” 然後咯桑和被他拿槍指著腦袋的言定波,還有一票吃撐在那躺著抽搐想暈也暈不過去的傭兵,就看見一個穿著廚師服的年輕人,背負雙手雲淡風輕的緩緩走了過來。
“把背後的槍扔了。”
廚師服怔了一下,然後頗感為難的道:“扔槍簡單,可問題是我根本沒帶槍啊!”
說完為證清白,還舉起手原地360度轉了一圈。咯桑心中這一刻誕生了無數的髒話,沒藏槍你把手背在背後搞什麽?難不成單純就是為了裝比起范嗎?
“你是誰?”咯桑問。
“現在送去醫院的話,你的兄弟們還有的救。要不這樣吧,我劃下道來,你讓我把他們兩個帶走,我給你還有你手底下的兄弟留一條活路怎麽樣?”年輕的廚師再次雙手背負,淡淡的道。
“我每一道菜都檢查過了,你是怎麽下的毒?”咯桑不為所動,槍口依然穩穩的指著言定波的頭。
“那不是毒,而是五行相克之道。華夏中醫配藥,講究君臣佐使,藥食同源,菜品搭配亦是如此。主強臣弱,佐使相守,則四象平衡,相濟相生,懸壺濟世,天下太平。反之,臣強主弱,佐使相離,平衡失守,則為禍亂之根源。依此法做菜, 食之輕則無事生非,脾胃失調,陰陽失衡。嚴重的話……
你聽不懂?那就沒辦法了,誰讓你讀書少呢。不過你放心,今天你們這一桌子的菜還吃不死人。”
“有這個人質在,你當然不敢下猛藥,這也是我坐這一桌吃飯的原因。”咯桑拿槍點了點言定波,萬方肯定的道,“我還知道,你剛才的不露面,還有現在站在這裡說了半天廢話,其實都是在拖延時間,為的就是等我毒發昏迷。可是我還是願意給你機會,讓你拖延時間。因為,我也需要時間啊!”
咯桑再次攤開左手,掌心掉下一隻空了的無針注射器,年輕的廚師立刻認出,這是國際黑市上最硬通的戰場急救興奮劑,軍用,高效。廚師再歎一口氣,無奈的道:
“好好活著不好嗎?幹嘛非要尋死呢?”
話音未落,老咯兵的沙鷹已經調轉槍口,對著廚師連開2槍。第三槍開不下去了,因為,咯桑右手腕上插著一枚硬幣,華夏通用的爛大街的那種一元硬幣,半舊不新,有三分之二切進了手腕,鮮血立刻就飆射了出來。老咯兵的銀色沙鷹把握不住,直接掉在地上。老咯兵完全沒有看清對面這個年輕人是如何躲避子彈,又是如何出手的。年輕廚師仿佛剛才根本沒有移動過,唯獨背負的雙手已經放下,垂落在身體兩側,左手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連鞘的一尺多長的纖細匕首。
老咯兵完全不管右手傷勢,左手抽出咯兵標配的狗腿彎刀,無比嫻熟老辣的挽了一個刀花,獰笑道:
“來吧,男孩,玩刀,我這輩子還沒輸過!”